“徐長風,你真的要走了嗎?”開遠門外,馬嚴披著蓑衣,將手中的油傘以及一柄袖劍交到少年的手中,他一路沿著屋簷小跑而來,即便是如此,頭發依舊有些濕潤,衣服又有不少雨點打濕的痕跡。


    徐長風靜默從馬嚴手中接過油傘,他將鏽劍背在肩上,一手提著孤影短劍,低頭凝視油傘。


    這是韋雪瀅離去前,贈予他的那柄傘。


    “不需要和龍師姐說一聲嗎?”馬嚴猶豫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不必了。”徐長風搖頭,“有些話說太多,隻會顯得更加傷感。”


    少年說著,小心翼翼將油傘撐開,這是一柄女子用的花傘,鮮豔的色彩襯上少年瘦小的身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左腳往前邁出了半步,忽然停了下來,扭頭朝著麵色難看的馬嚴說“覃先生的宅子,如果你有空的話,麻煩幫忙清掃一下落葉。在長安若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可以去找曹司行,他會盡力幫忙的。”


    少年微微歎息,“蘇師叔屍骨未寒,未能盡孝道,替我給他賠罪。日後若是有機會重返長安,我定會去他墳前親自請罪。”


    他說著,仰望無盡的夜空。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長安的月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如今想要在離別前再看一眼長安的月色,也沒有機會了。


    來的匆匆,去也匆匆。


    還有很多人沒來得及見麵,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說出口。


    但是今夜不走,明日想走,就難了……


    少年下意識朝著天牢方向望去,若是計劃順利,此刻趙辛集應該快要邁出天牢的大門。在自己踏出長安城之後,趙辛集也會離開長安。


    他喜歡這座城,但長安卻並不善待他,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他咬緊牙關,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撐著油傘一頭紮進雨幕。


    “徐公子請留步!”


    天牢裏的火把全部熄滅得一幹二淨,隻有凜冽地勁風從伸出往外吹拂,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寒冷。


    四道截然不同的劍氣一時間在天牢內部一齊炸響,但除了從頂部掉落些許灰塵之外,這固若金湯的牢房並沒有出現絲毫的裂痕。


    早在天牢設計之時,就有目的的建造成能夠抗衡七階修行者大戰的結構,除非是王爺李聶出手,否則這座天牢絕對不會就這麽輕易的倒塌。


    這是長安的榮耀,同時也是盛世王朝的榮耀。


    在這裏的每一個犯人,都是榮耀中的一部分。閃耀,是要有陰影來襯托,他們是不可或缺的一角。


    墨星曉的劍意將天牢的沒一個角落徹底覆蓋,仿佛空氣中處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就像是


    天牢內生氣了一輪明月,滿天繁星高高掛起,眾星攬月,璀璨空靈。


    “墨星曉,你我皆是巔峰修行者,你是殺不死我的。”玄道機揮出了一劍,劍芒散去之時,他的聲音也跟著傳到了墨星曉的耳畔。


    “我不需要殺死你。”墨星曉搖頭笑道,“我隻要牽製住你,趙辛集會自己一個人走出天牢,他應該還記得離去的路線。”


    聽聞墨星曉這句話,玄道機頓時臉色大變,他明白朝廷今夜輸了。


    自從讓墨星曉偷偷摸摸進入天牢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輸了。


    天牢之內有兩大供奉,還有暗藏在黑夜之中的刺刀潘玄兵,但卻攔不住趙辛集的步伐。


    他們所有人都忽略了一點,劍意。


    在堪稱修行界第一劍意大師的墨星曉麵前,潘玄兵的伏擊永遠隻是徒勞。


    但凡他露出一絲殺機,墨星曉都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劉靖康的死,不過隻是誘餌。是墨星曉故意將潘玄兵從黑暗中釣出來的魚餌,從那開始,潘玄兵便已經暴露了。


    而周家大小姐的出現,便能夠死死的牽製住天牢內另一位供奉。僅憑潘玄兵一個人,是攔不住趙辛集的。因為他是一個在天牢中活了十年的男人,並且在這十年內辦到了天下人辦不到的事情。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引路人,在他的眼睛之下,一切的黑暗,都是光明的道路。


    風雨中夾帶著濃鬱的血腥味,任憑雨水再怎麽衝刷,這股濃烈的血腥味就像是爬蟲一般,死死的纏繞在人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雨滴灑在趙辛集的臉龐,他再次踏出了天牢大門,身著破爛的衣衫,沒有蓑衣,手中更沒有劍。從今天開始,淩空劍莊便是他的劍。


    “你終於出來了。”雨夜中出現了一個男人,臉上的疤痕清晰醒目,露出一副滄桑的麵孔。


    “托了照月門的福,這才讓我們的計劃能夠這般順利進行。”趙辛集輕聲說。


    半年前,徐長風讓周琪軒在朝廷手裏爭取到天牢裏的一份油水,也正是因為這一份油水,讓照月門獲得了監天司的信任,於是墨星曉才能在渾水摸魚中潛入天牢。


    “蕭應龍若是在天有靈,估計會很欣慰才是。”公孫龍涯笑了笑說。


    趙辛集說“他最欣慰的,應該是慶幸沒對你拔劍。”


    “的確……”


    那一天,若是蕭應龍拔出了手中劍,或許故事又會朝著另一種結局發展下去。


    “走吧,我送你出長安。”公孫龍涯輕輕拍了下趙辛集強勁有力的肩膀,十年過去,在天牢裏受苦的這個男人,依然是寶刀未老。


    “徐長風呢?”盡管已經


    有所預料,但趙辛集依舊是關心地問道。


    “這會他應該已經出了長安才是。”公孫龍涯說,“但願他再也不要回來。”


    “不成。”


    長安月,照往來笑靨喧鬧的街;


    柳梢雪,吹花燈蓮蕊隨心事開謝;


    初見總無意一瞥,是雪落上眼睫毛;


    一襲白衣凜冽,扇底滿清輝。


    大漠的夜色總是這麽的璀璨圓滑,月色襯好景,隻可惜少了故人陪。


    明明披著薄薄的衣衫,獨坐在房頂,望著高空圓月,滿眼迷離。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她習慣了一個人獨自賞月。


    有時候從月生,一直望到月色暗淡。


    “長安的月色,還是和以前那樣的好看嗎?”


    自古長安西風雨


    卷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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