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進入了一片茫茫大海,肉身上的各種感覺消失,秦非就像是來到了全新的地方。


    他的眼前漸漸清晰,看到了被觸手掐住的自己,看到了旁邊的兩具屍體,看到了遠處的石台。


    他看到羅柏正在揮動著羽毛筆,和一個麵具男戰鬥著,一頭雙頭大狗正撲向奈斯;


    他看到石台周圍倒著無數無頭屍體,那些穿著實驗服的工作人員,正不停的按著儀器;


    他看到車裏的肖遠和陸明則對視一眼,準備去解決那些實驗員,看到白黎雙眸血紅,火龍噴向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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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台上,是那個小小的雕像,它像是一個特殊的橋梁,正跨越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召喚著自己。


    雕像旁邊,黑黢黢的大頭嬰兒正抬頭呆呆看著,嘴角掛著血絲,雙眼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秦非在一瞬間明白了著所謂的神降儀式,就是要通過那特殊的雕像,將‘神’的意識接引到那嬰兒身上。


    隻是那嬰兒身上似乎缺了什麽……


    秦非細細感受著,此刻,他寄生在了著邪神體內,卻沒有一點違和,自然的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耳邊瘋狂的嘶吼和囈語似乎還存在著,但卻沒有了以往的威力。


    “真奇怪……”秦非在心裏咕噥著:“為什麽我對於成為邪神這件事情,好像很熟練……”


    不過他下意識地沒有細想,而是更仔細地體會著現在這具身體。


    每一條觸手……好像都連接著不同的人,有些人是向‘自己’祈願過;有些人是在夢中來到裏世界,見到了‘自己’;最多的則是互助會的成員,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連接著‘自己’的觸手。


    隻要‘自己’願意,可以隨時‘複活’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這些人不死光,‘自己’永遠不會被殺死。


    秦非陷入沉思,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最大最粗的那根觸手上,思維向著遠處延展。


    他又來到了第一次解開基因鎖時見到的那個房間!


    冰冷,潔白。


    仍舊是那三個穿著防護服的人,隻不過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沒有戴過濾頭盔。


    可以看到有一男一女正擁簇者一個老者,那老者頭發花白,笑容慈祥,似乎感應到了秦非的注視,微笑著看著他。


    “好久不見了,小非。”


    爺爺!


    秦非心神巨震!


    情緒劇烈震蕩之下,他退出了寄生的狀態,窒息的感覺瞬間再次爬滿身體。


    秦非的雙眼通紅,緊緊盯著那怪物,從喉嚨中擠出一陣陣怒吼!


    爺爺身上,竟然也有觸須!


    都是這個邪神!


    殺了祂!


    殺了祂!!


    陷入癲狂的秦非完全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他沒有去想為什麽已經死去三年的爺爺會再次出現,沒有去想爺爺的怪異裝扮,也沒有去想爺爺的表情,他隻是用力地掙紮著。


    超過20%的基因鎖解開,秦非身邊的精神力亂流極為可怕,陣陣狂風如刀,將地上兩人的屍體劃出道道傷痕。


    那掐住他的手臂一陣搖晃,秦非從中掙脫出來。


    他能感覺到,因為那大頭嬰兒的缺陷,邪神的力量不能完全幹涉表世界,祂的可怕之處在於位格,那是來自於身體本源,來自基因深處的壓製,而不是來自於祂的實力!


    秦非怒吼一聲,狂亂的力量將他整個人托在空中,基因鎖正在瘋狂開啟,他的身體因為承受不住能力而裂開一道道傷口,鮮血瘋狂湧出,打濕了他的衣服。


    秦非沒有在乎能量的外泄,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會不會因為爆發而受傷,他隻是全力用出自己所有的能量!


    祂不是可以複活在每一個被祂連接的人身上嗎?


    那自己就將所有的人都寄生好了!


    取代那些人原本的意識,沒有了與邪神的本質聯係,相當於切斷了祂所有退路!


    秦非的精神力被迅速分割,變成了無數碎片,順著那些觸手飛向不同的地方。


    石台邊緣,那些無頭屍體瞬間崩潰成蠕動的血肉,操作實驗儀器的實驗員化為一團團血霧。


    麵具男恐懼地尖叫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得扭曲而怪異,四肢變成了長滿複眼的觸須,瘋狂淹沒了他的意識。


    東寧城內,被關押起來等待治療的女人們一一死亡,死狀慘烈而恐怖。


    黑街的老酒吧裏,正在吧台唱歌的歌手忽然倒地;廚房裏,正在做菜的女人離奇死亡……


    大範圍的死亡事件,幾乎調動了城衛廳所有的警力。


    然而這一切秦非都不知道,他仍然在分割著自己的精神力,一點一點消滅著祂。


    ……


    隻剩下最後一條觸手了。


    秦非的動作停了下來。


    精神力的大量切割讓他頭痛欲裂,冷汗混合著血液一滴滴落下,讓他看上去分外狼狽。


    在消耗了大量精神力之後,殘存的理智喚醒了他。


    “為什麽?”


    他盯著那條觸須,沒有下手。


    看到爺爺在那房間之後,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可一旦具體回憶,那些記憶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他隻記得痛,非常痛!所有的記憶都圍繞著這個字,讓他稍一回想就想要發狂!


    “小非,到此為止吧。”爺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還是那麽的慈祥:“再這麽下去,你會死的。”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你答應過爺爺,要好好活下去。”


    淚水時隔三年再一次糊住了秦非的眼睛,他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等你有能力了,爺爺會去找你。”


    “好好活著……”


    隨著話音落下,巨大的眼球緩緩合攏,消失在青黑色的霧氣裏。


    秦非呆呆的看著那個方向,身體微微顫抖,巨大的孤獨和無助籠罩住了他,夜晚的寒風帶著水汽從巷子裏吹來,鼻尖感覺到了一點濕潤。


    下雨了……


    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羅柏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非的目光落在了羅柏的臉上,看著他那雙溫和的深藍色眼睛,隻覺得身心俱疲,他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


    ……


    眼球合攏的瞬間,老人重新恢複了冷靜。


    或者說是冷漠。


    他的聲音平穩,與剛才判若兩人:“48號能力超出預期,棄用一號‘神’,提前準備下一步計劃吧。”


    旁邊的兩人用筆在本子上記錄著,時不時看向周圍的儀器。


    好一會,女人的聲音有些猶豫:“秦教授,我們的實驗,是不是太激進了?目前隻有48號實驗體比較符合預測模型,萬一……”


    “沒有萬一,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老人淡淡地說著,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隻是那笑容十分機械,像是連精度都控製的恰到好處:“何況,不是還有那已經廢棄的3號實驗體陪著他麽。”


    “成神,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說著,轉身離開了這個實驗室。


    合金的大門上方彈出式一個碩大的剪刀,在老者身後剪了一下。


    旁邊的容器裏,一隻眼球猛的顫抖起來,隨即慢慢變得枯萎而幹癟。


    剛剛說話的女人和旁邊的男人對視一眼,在本子上記下一句話。


    “一號‘神’已死……”


    “二號‘神’,正在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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