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駭浪,一觸即發,在雲夢大澤,這可是比遭遇凶獸還要可怖幾分的事。


    一路前來,算是順風順水,但絕不意味著大澤波瀾不驚,隻能說他們運氣好而已。


    然而再好的運氣,也有用盡的一刻。


    現在,這一刻已然來臨。


    蕭成舉目顧盼,大聲說道:“我答應要等陳兄二人下來的,棄之不義。”


    吳誌急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講仁義?況且,是他們想吃獨食,留在了山上,不義在先,怪不得我們。”


    潘道人也道:“山上全塌了,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難逃,他們很可能已經被活埋,我們快走吧。”


    蕭成麵露苦笑,伸手一指:“你們且看,浪濤皆起,不辯遠近,此刻開船,恐怕隨時會遭受傾覆之禍。”


    吳誌與潘道人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水麵上的變化狀況,四周之外,波浪已生,有轟隆的巨響傳來。


    如此大陣仗,以他們所乘坐的船隻絕對頂不住。


    吳誌有點手足無措了:“要不,咱們退到島上去?”


    在這般時候,能夠腳踏實地,總比在變化莫測的水上好。


    潘道人憂心忡忡:“可島嶼山峰仍在不斷崩塌,又有諸多岩石墜落,亦非安然之地。”


    吳誌一跺腳:“走不得,退不得,這不是要我們死嗎?”


    蕭成忽然驚叫起來:“看,是陳兄,他們下來了。”


    塵土飛揚間,但見陳有鳥抱著畫眉,猶如一頭矯健的猿猴,跳躍呼嘯而至。


    啪的!


    人就落在了甲板上,直接把兩塊木板給踩爛了。


    這是消耗巨大之下,力道失控所致。


    陳有鳥身形不穩,渾身沾染到塵土,顯得有些狼狽,在他懷中的畫眉一動不動,仿佛暈死過去。


    蕭成脫口問道:“陳兄,發生了什麽事?”


    好端端一座島嶼,說塌便塌了,肯定發生了某些事,從而導致這巨大的變故。


    陳有鳥喘著粗氣:“我也不清楚……咱們快走吧,這島快要沉沒了。”


    吳誌打量著他,語氣不善:“你不知道什麽事?定然是你們觸發了機關。”


    說話間,島上巨響不斷,一座座高聳的峰巒好像斷折了似的,轟然倒下,宛若地龍翻身。又有巨大的岩石飛濺而來,重重地砸在水裏,激起水花。


    這要是砸到船上,不用波浪撲打,這船便得沉了。


    蕭成臉色都變了,現在的情況,不開船也得開,趕緊砍斷纜繩,吩咐船家開船離開。


    陳有鳥抱著畫眉,說道:“蕭兄,我要帶妹妹進去療傷。”


    說著,閃身進入船艙。


    蕭成沉聲道:“好。”


    船隻剛駛出一段距離,那邊的島嶼已然被夷為平地,並形成了一口詭異的巨大旋渦,有讓人牙酸的異響傳來。


    蕭成三人麵麵相覷,駭然失色。


    好端端一座大島,就這麽消失不見,實在匪夷所思。


    吳誌麵色變幻,忽道:“一定是島上的陣法機關被破壞掉,所以才會發生這般巨變。我很懷疑,他們從島上拿走了極為重要的寶物。”


    所說的“他們”,自然指陳有鳥與畫眉。


    蕭成明白吳誌的意思,不無道理。


    但凡大型的陣法機關,必須有高階寶物坐鎮,成為陣眼。當失去陣眼加持,整座大陣便會崩塌。


    這和某些墓穴的構造原理一樣。


    其實整個大妖洞藏,本就是一處墓室,隻是規模龐大,埋著的是大妖屍身罷了。


    吳誌舔了舔嘴唇:“蕭哥,我覺得該找陳兄談一談,最好是現在。”


    言下之意,是指畫眉昏迷,陳有鳥又消耗巨大,正是空虛的時機。


    錯過這樣的時機,就不好談了。


    蕭成麵色一正:“吳誌,我說過了,救命之恩大於天,你不要利欲熏心,做這等趁人之危的事。”


    吳誌被說得啞口無言,悻悻然。蕭成不肯做小人,潘道人又是站蕭成那邊的,剩得吳誌一個,獨木難支,他可沒有麵對陳有鳥的底氣。


    潘道人做個稽首,勸道:“吳誌,你也不看看四周什麽環境?風暴將至,浪濤已來,咱們能否逃出生天還是未知之數。此時勾心鬥角,起了內訌,豈不是找死?”


    吳誌臉色一緊,訕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要弄清楚究竟島上出了甚事,或許能找出條生路來。”


    蕭成沒好氣地道:“此時此地,想要找出生路,隻能祈求上蒼保佑了。”


    天已黑,無月無星,黑幕籠罩,層層疊疊的烏雲低垂,已經壓到了頭頂之上,仿佛一伸手,便能觸碰到。


    狂風刮來,吹動了萬頃碧濤,掀翻而至,猶如一座座起伏不定的山巒。


    潘道人又開始念誦經文,求神拜佛了……


    船艙內,陳有鳥麵色凝重,畫眉躺在那兒,本來如玉的麵容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好像被抹了鮮血一樣。


    陳有鳥並沒有欺瞞吳誌他們,他是真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畫眉一個人進去,陳有鳥則在外麵等候。


    因為畫眉說過,隻能她一個人進去。


    這句話有著多層含義,但絕非吳誌所想的“吃獨食”。


    來的途中,在船上時,畫眉就有感覺,說這邊有個聲音在呼喚著她……


    當登上島後,那感覺更為強烈。


    陳有鳥雖然與畫眉朝夕相對,甚至同床共枕,但畫眉本身,就是一個謎團。一些機密,她自己都未曾想起,又如何與陳有鳥分享?


    那種感覺極為玄妙,仿佛源自血脈本能,很難說得明白,隻能畫眉自己去麵對,去解密。如果帶著別人進去,便會遭受到洞藏裏強大可怕的意誌所不認可,從而出手抹殺。


    此處島嶼存在多年,期間不知有多少批次的冒險者曾登上岸來,但他們都葬身於此。


    這一次,如果沒有畫眉,蕭成一行也會死於非命,甚至陳有鳥都難逃一死。


    陳有鳥明白畫眉的意思,所以一直等在廣場邊上,沒有踏足裏麵半步。


    一直等到畫眉出來,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出來後隻說了一句:“快逃!”


    然後便昏迷過去。


    陳有鳥抱著她快速逃下來,島嶼隨後發生了崩塌。


    島嶼沉沒,入夜時分,大澤開始咆哮,船隻在猛烈顛簸,怕是頂不住多久。


    陳有鳥滿懷憂慮,隻希望畫眉能盡快醒來。


    突然間,懷中的畫眉身子一個顫抖,她嚶嚀一聲,終於醒轉過來:“哥哥,快逃,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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