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陰陽怪氣的撣著衣袖:“公子,屬下這一身兒可不像個能出得起五千兩的有錢公子哥兒。”他嬉皮笑臉的咧著嘴:“屬下也沒什麽好衣裳,不如公子借給屬下一身兒,免得屬下穿著這麽一身破衣爛衫漏了餡兒,壞了公子的大事。”


    韓長暮看了看顧辰,聽到姚杳說此人已經年近四十了,可看著這風姿不凡的模樣,他始終難以相信。


    姚杳看著顧辰的樣子,笑不可支起來:“顧神仙,你長的這樣好,絕世無雙的,就算穿一件粗麻布衣裳,也是貴公子。”


    顧辰拍了拍姚杳的發頂,咬著牙笑道:“阿杳啊,你這張嘴啊,讓人恨都恨不起來。”


    韓長暮別過眼,深深抽了一口氣,對孟歲隔道:“帶著顧辰去樓上找衣裳。”


    孟歲隔瞪大了眼珠子,氣急敗壞的領著顧辰上樓去了。


    韓長暮又讓王顯把赫連文淵家的地址寫了下來,交給陳珪,吩咐道:“你去這個地方,想辦法攔下赫連文淵,讓他沒機會去胭脂巷。”


    陳珪應聲稱是,拿著地址出門去了。


    韓長暮轉頭對姚杳溫和道:“一會你跟著王顯他們一起去胭脂巷,不要進去,就守在巷子口,萬一陳珪沒有攔住赫連文淵,你就要設法攔住他。”


    姚杳點頭,偏著頭想了片刻,便笑了起來:“胭脂巷裏都是美人兒,我可要打扮漂亮點了。”


    等到顧辰換了衣裳下樓,姚杳也打扮利落了,兩相對視,皆是一愣。


    顧辰頭戴金冠,身穿一襲寶藍底兒團花蜀錦圓領袍,那袍子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十分合身,腰係杏黃雲紋腰帶,他風姿如玉,眉眼如畫,恍若謫仙一般顯眼。


    反觀姚杳,一身半舊不新的灰蒙蒙衣裙,看不出是個什麽料子,頭發亂蓬蓬的,草草捆了兩個小揪揪,臉上更是抹了一層黑灰,髒兮兮的看不出個眉眼模樣來。


    韓長暮正在飲茶,看到姚杳下樓,撲哧一笑,噴了對麵王顯一身茶水,勉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顧辰指著姚杳哈哈大笑:“阿杳,真有你的,這模樣,誰還能看得出來你長什麽樣啊。”


    姚杳一本正經道:“就是要看不出模樣來才好。”她望著顧辰,眼中劃過驚豔之色,又轉頭望了韓長暮一眼。


    顧辰的底子好,穿這樣紮眼的衣裳都這麽好看,那韓長暮底子比顧辰更好,穿上這樣鮮豔的衣裳,是不是能傾倒一片。


    她暗自可惜,明明是個年輕俊朗的郎君,非要打扮成成暗沉沉灰突突的老頭,還不如隻穿雪白中衣來的好看呢。


    姚杳點著頭誇讚了顧辰一句:“顧神仙,你這樣一打扮,還真是個謫仙人的模樣呢。”


    顧辰開懷笑著,正要說話,韓長暮卻輕咳了一聲,聽起來好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慢慢道:“好了,都各自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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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幾個人出門,尤其是那個寶藍色的背影遠去,韓


    長暮莫名的有點堵心。


    原來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豔麗色濃這一款嗎?


    他揉了揉眉心。


    不,她也不算是小姑娘,都十八了,尋常姑娘這個年歲,恐怕孩子都有了。


    天剛擦黑,前頭飄來一陣陣的飯菜香味兒,姚杳就先行回來了,匆忙的舀了水洗幹淨臉,打散發髻重新梳整齊,氣喘籲籲道:“公子,王顯他們把慧姑娘帶回來了,的確是她,雖然長得比孟嵐好上許多,但眉眼還是有幾分相似之處的。”


    韓長暮遞過去一盞茶,淡淡道:“喝點茶,一會兒人來了,再仔細問問。”


    姚杳連詫異都沒有,接過杯盞喝了個幹淨,才反應過來,是韓長暮親手給她斟了茶,她尷尬的笑了笑,還沒來得及換衣裳,王顯幾個人就回來了。


    慧姑娘進了院兒,看到院中正襟危坐個年輕人,神情平和卻不怒自威,眼神銳利如刀,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


    她在胭脂巷裏呆了一年,識人認人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明白了贖她的這幾個人,也是聽命行事,應該是此人的隨從。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王顯走到韓長暮身邊,把慧姑娘的身契和賤籍單子一並交給韓長暮,附耳低聲道:“阿杳看過了,就是她。”


    韓長暮點頭,默不作聲的看著身契上的孟慧二字,半晌才開口:“你叫孟慧。”


    “是,奴家孟慧,見過公子。”孟慧的頭抵在地上,始終沒有抬起來。


    韓長暮衝著姚杳使了個眼色,姚杳會意,疾步上前,抬起孟慧的下巴,露出一張芙蓉秀麵來。


    因為是什麽衣裳都是都沒有帶出胭脂巷,十七八歲的姑娘隻穿了素淨家常的粗布裙衫,梳了整齊利落的回鶻髻,耳畔脖頸都幹幹淨淨的,不飾一物,更顯得整個人都雪白嬌弱,淺淡彎眉似遠山含黛,杏眸輕愁若秋水橫波,當真美的傾國傾城。


    韓長暮深深歎了一口氣,難怪值五千兩,這錢花得不冤枉,若是赫連文淵贖不起她,他就勉為其難的留下了。


    這樣美的驚心動魄的美人,那是禍國殃民的胚子,還是留著禍害自己,就別讓她出去禍害別人了。


    他愣了會兒,眼見孟歲隔等人看著他的眼神漸漸有些不對,又見姚杳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奚落,還有點鄙視,他也跟著狠狠鄙視了一把自己的見色眼開,淡淡道:“你家裏還有什麽人馬。”


    孟慧愣了一下,溫軟道:“奴家父親早亡,還有母親和一姐一弟。”


    韓長暮幾乎可以確定此人就是孟嵐要找的阿慧,但他沒有打草驚蛇繼續問下去,隻是點頭吩咐了一句:“阿杳,帶她去梳洗換衣服,一會兒一起下來用暮食。”


    孟慧聽到這句話,麵露悲戚失望的神色,她以為韓長暮問這些,是想送她歸家,原來是她想多了,她是他花了五千兩銀子贖出來的,怎麽可能輕易就放她跟家人團聚。


    姚杳帶著孟慧上樓,找了自己的衣裳給她,不多時,店主人就送了熱水上來,姚杳交代了她幾句,便要關門出去。


    誰料孟慧一把拉住姚杳,跪在了地上,壓低了聲音哭道:“姐姐,姐姐,求求你,求你幫我傳個信,傳個信。”


    姚杳心頭一跳,彎下身子,佯裝驚恐道:“姑娘,你別這樣,你是想逃走嗎,你可別害我,我要是放你走了,公子會打死我的。”


    孟慧淚水漣漣的搖頭:“姑娘,姑娘,我不是要逃走,我,我,”她扯下一片裙角,雙唇在上頭一抿,紅豔豔的唇脂就印在了上頭,她慎重的塞在姚杳手中,顫聲的說了個地址:“姑娘,姑娘,求你把這個送到這個地方去,請他來贖我。”


    那地址,正是赫連文淵的住處,姚杳臉上不露分毫,仍舊膽怯道:“姑娘,我們公子可從來都不做虧本的買賣的,聽公子說,他是花了五千兩銀子把你買回來的,你要找人贖你,那公子肯定是要加價的。”


    孟慧愣住了,半晌沒有言語。


    姚杳繼續道:“姑娘,你說的這個人,要是有五千兩銀子來贖你,那不早就把你贖出去了,還能輪得著我們公子嗎,看來那人要麽沒有銀子,要麽就是沒有心。”


    孟慧搖頭,淚水蜿蜒過臉頰,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短短四年,她受盡了苦楚,先後輾轉於許多男人的手,直到遇上了他。


    他雖然窮,但目光真摯,她確信,他沒有騙她,他心裏有她,是一心一意的想要贖她出來的。


    隻可惜,天意弄人,她還是難逃被轉賣的命運。


    姚杳暗歎了一聲命苦,繼續道:“姑娘,其實我們公子很好的,你跟著他,一定不會受委屈的,就不要想別的了。”


    孟慧狠狠咬住了下唇,搖頭哭道:“不,不,我不要再像個玩意兒似的,被這個人買來賣去,被那個人送來送去,我,我要清清白白的嫁個人,堂堂正正的過日子。”


    姚杳像是被孟慧說動了一樣,蹲了下來,直視孟慧的雙眼,認認真真道:“姑娘,你要是真信得過那人,就等兩日,看他會不會來找你,若是你等不來他,再做別的打算,可好。”


    孟慧點頭,是啊,這麽多個日日夜夜她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日嗎。


    姚杳慢慢下樓,換了孟歲隔在門口守著,其實也無需守什麽。想來孟慧是個明白人,很明白如今自己的處境,她這麽個身無長物的貌美女子,孤身走出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不知道會引來多少人的垂涎覬覦。


    沒有萬全之策,她是不會輕易逃跑的,呆在這裏遠比流落在外要安全的多。


    姚杳將孟慧給她的布條拿給韓長暮看了一眼,韓長暮淡淡一笑:“找個乞兒,把這個給赫連文淵送過去,等著他來求咱們。”


    姚杳笑了,神秘兮兮的湊到韓長暮身旁,低低笑著:“公子,你方才是不是在想,要把這孟慧自己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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