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姚杳雙眼一亮,頓時恍然大悟:“哦,是他帶的那一百來號姑娘惹的禍,水匪把他的那些姑娘給搶了,順帶手又把他綁上了山,想要借此要挾韓大人吧。”


    冷臨江舒心的笑了,這才是他認識的姚杳,最能一葉知秋,見微知著,他點點頭:“你猜的不錯,水匪讓人給久朝送了韓長雲的親筆書信,讓他帶五百兩黃金來贖人。”


    “多少,五百兩?”姚杳撲哧一聲,滿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的手,她抬手比劃了一下,還是沒能想象出五百兩黃金是多大一堆,就像她無法想象五百萬現金是多大一堆一樣。


    從前世到穿越後,她都沒有幻想過自己能有這麽多錢,或者說她都沒幻想過自己能見到這麽多錢。


    就連上回遠赴隴右道,她也沒能看到那幾十萬兩餉銀長什麽樣。


    為此,她遺憾了許久。


    冷臨江起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震驚了許久的,他點了點頭:“是,你沒聽錯,是五百兩,黃金。”


    姚杳微微蹙眉,對水匪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有些不解:“且不說韓大人有沒有這麽多黃金,單說想要帶這麽多黃金出京,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吧。”


    黃金和白銀一樣,都是這個古代的流通貨幣,但黃金顯然比白銀更加貴重稀少。


    金礦的開采,大額金錠的流通,都是受朝廷的製約和管控的,尋常人家手裏使用的大多都是銀錠和銅錢。


    金錠是個稀罕物,聖人賞的金錠要供在祠堂裏,而尋常百姓家裏最多的就是赤金首飾了,雖然也能當錢花,但五百兩黃金,那得是多大一堆首飾啊。


    不過無論是金錠還是金首飾,五百兩這麽一大堆,想要運出京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韓長暮勢必要說出一個正當的理由,那麽韓長雲的事兒就瞞不住了。


    不管救不救得出來,韓長暮都落不到個好名聲。


    姚杳不知道用五百兩黃金來贖人這個要求,是水匪提出來的還是韓長雲提出來的,若是韓長雲提出來的,那麽,他的心思就值得深究了。


    她唏噓道:“這是好大一個坑啊。”


    冷臨江對此話頗為認同:“我也覺得韓長雲此人不簡單,還沒進京呢,就先給久朝下了個套。”


    謝孟夏臉色微沉,正襟危坐的歎息:“我倒覺得那貨跟我一樣,膽子小,還貪財好色。”


    姚杳和冷臨江對視了一眼,這樣的話,他們可不敢說,也就隻有謝孟夏自己敢說了。


    冷臨江若有所思的望著謝孟夏道:“他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這個容後再說,現在要緊的是,要先找到韓長雲的下落,確保他的安全,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久朝撈不著好。”


    謝孟夏被他這句裝傻還是真傻說的有些心虛,嘿嘿幹笑了兩聲。


    姚杳神情肅然的應和:“少尹大人說的極是,天黑之後,卑職出去找找韓長雲和清淺被關在哪裏,再查查這土匪窩到底是個什麽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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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姚杳這樣說,且說的十分有把握,冷臨江如釋重負的開口道:“阿杳啊,你查歸查,救人就算了,讓他在這多受幾日罪,最好能狠狠嚇唬嚇唬他,嚇得他掉頭就走,不敢進京了才好。”


    姚杳挑眉,清亮亮的應了聲好嘞,漂亮的杏眸神采飛揚,一看就是興奮極了。


    謝孟夏見姚杳這副摩拳擦掌的模樣,撲哧一笑,拍著她的肩頭狹促道:“他膽子可小,你下手有點輕重啊,可別給嚇出失心瘋了。”


    姚杳抿了抿唇,高深莫測的一笑:“我可不敢嚇他,他的膽子比我大多了,我可沒那個膽子給韓大人挖坑下套。”


    謝孟夏嘁了一聲:“說得好像你給久朝挖坑挖的少似的。”


    姚杳的杏眼一彎,撇嘴笑了:“說得好像扒了韓大人褲子的不是殿下你似的。”


    謝孟夏:“......”


    天色一寸寸的暗了下來,屋子裏沒有燃燈,隻有一扇極小的窗戶漏進暗淡微弱的陽光,明滅不定的迷蒙昏光中,沉睡的姑娘中,有人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緊閉的眼皮兒也顫巍巍的抖了抖。


    程朝顏轉頭噓了一聲:“有人要醒了。”


    冷臨江趕緊最後追了一句:“久朝說顧辰回來了。”


    姚杳滿臉茫然,顧辰回來了,回來了就回來了唄,他還能一個人直搗山寨,全殲水匪?


    程朝顏退回到了冷臨江幾人中間,和姚杳相互依靠著,也佯裝睡著了。


    不過片刻功夫,對麵的姑娘便三三兩兩的醒過來,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了彼此,但都沒有多想,隻以為自己都是累極了,才會睡得這樣沉。


    “好冷,這也沒有床被褥什麽的,凍死個人了。”一個麵容清秀的姑娘緊了緊衣領,凍得哆哆嗦嗦的,很是難捱的樣子。


    一個臉色蠟黃,瘦伶伶的姑娘咳嗽了兩聲,虛弱無力道:“冷倒是不怕,就是怕沒飯吃,我餓了。”


    一個高個子姑娘看了看左右:“我也餓了,都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人送飯來?”


    窗外暮色茫茫,寒津津的山風倏然吹來,嗚嗚咽咽的在院子裏打轉徘徊,就像這些姑娘剛來時的哭聲似的,聽起來悲悲切切,毛骨悚然。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打破了院子的平靜,震耳欲聾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姑娘們紛紛站起身,撲到窗口和門前,驚恐的望出去。


    姚杳抬頭看著窗外。


    十幾個水匪提著幾個木桶,熱氣從蓋子和桶沿的縫隙中鑽出來。


    她歎了口氣,這個味兒,她都不用看,便知道那木桶裏都裝了點什麽。


    一如前幾日送飯時的情形,水匪們並沒有打開門,而是在窗戶底下粗聲大嗓的吆喝:“吃飯了吃飯了,都過來拿飯。”


    又怕又餓的一整夜,早已經虛弱的脫了力的姑娘們,頓時來了精神,一窩蜂的衝到窗戶下,也顧不上儀態風姿什麽的了,紛紛伸長了手要一碗飯。


    水匪們將盛好的飯從窗戶遞進屋


    子裏,放在伸過來的手中。


    果然不出姚杳所料,還是那一碗清湯寡水的野菜餺飥。


    謝孟夏端著碗,看著碗裏倒影出來的自己的人影,長籲短歎:“這怎麽吃啊!這是人吃的嗎......”


    冷臨江挑了一竹箸,亦是搖頭一歎:“不吃要而死,吃了要惡心死,”他的手肘捅了一下姚杳:“誒,哪個死法好看點?”


    姚杳呼嚕呼嚕吃完自己手裏的餺飥,又拿過冷臨江手裏的那碗,一本正經道:“餓死吧,瘦。”


    冷臨江按了按饑腸轆轆的肚子,又把碗搶了回去,屈指敲了一下姚杳的額頭:“你傻啊,活著不好嗎,幹嘛非要選死!”


    說著話的功夫,謝孟夏已經長籲短歎的吃完了那碗餺飥,吃的一臉菜色,生無可戀。


    他看到冷臨江手上的那一碗還沒動過,便伸手去搶:“你不吃就給我吃。”


    冷臨江以迅雷之勢把餺飥吃了個幹淨,一抹嘴笑了:“美得你。”


    不止是冷臨江和謝孟夏覺得這餺飥無法下咽,這屋裏的姑娘雖然並非個個都是養尊處優的,但麵對這樣一碗餺飥也是愁眉苦臉的,一口一口吃的極為艱難。


    半個時辰後,水匪們又來了一趟,送了桶淨水進來。


    這樣難得的一桶水,自然是緊著冷臨江和謝孟夏二人先用,有幾個不開眼的姑娘躍躍欲試,皆被程朝顏一記眼風橫過去,便嚇得臉色煞白,畏畏縮縮的躲開了。


    程朝顏覺得有些詫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自己生的真有這麽嚇人,瞪一眼就能嚇倒一片?


    這裏簡陋得很,洗漱格外的不便,冷臨江和謝孟夏也顧不得講究那麽許多了,用完了飯,隻草草的漱了漱口,拿淨水隨意的抹了兩把臉,散了發髻,懶洋洋的倒在稻草堆上。


    程朝顏背對著那群姑娘坐著,一早拔下了頭上的銀簪,取出藏在其中的細長匕首,慢慢削起一根竹箸,她進山寨的時候,怕暴露了身份,便沒有帶兵器,進了這山寨後,少不得要有一場惡戰,她要趁著還沒打起來,削幾件趁手的暗器。


    她手上不停,抬頭看了姚杳一眼,低聲問:“阿杳姑娘不要準備些兵器嗎?”


    姚杳抬手,將衣袖向上提了提,露出纏在手腕上的透明軟絲,低低一笑:“一直帶著呢,不用準備。”


    程朝顏從未見過姚杳出手,也不知道姚杳素來用的是什麽兵器,看到那透明軟絲時,她愣了一下,驚詫低語:“無影絲?你是李將軍的弟子?”


    姚杳神情如常的點頭:“算不得弟子,就是跟著李將軍學過幾日,有個自保之力罷了。”


    程朝顏的目光閃了閃,神情複雜的變了幾變,唇角囁嚅兩下,最終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謝孟夏唉聲歎氣的躺在稻草堆上,覺得自己三輩子都沒遭過這樣的罪了,倒下就起不來了,隻覺得骨頭縫裏都疼的鑽心。


    他揉著腰眼哼哼唧唧的:“阿杳啊,來給我揉揉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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