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挑了挑眉:“既然信得過,那此事就好辦了。”他指著王顯離開的那個方向,漫聲道:“本官知道一條密道,正是在北側山脈的山腹之中開鑿出來的,十分隱秘,隻是有些難走,但比現在這條路要節省一半的時間,請二位當家的將這數百人按照年齡分開,我和姚杳帶著青壯年在前頭開路,清理掉密道中的石頭,大當家和二當家在斷後,在所有人進入密道後,將入口封堵起來,拖延羽林軍搜山時發現這條密道的時間。”</p>


    這一席話就像是晴天霹靂,劈的趙應榮和李長明二人目瞪口呆,都快想不起來今夕是何年了,心裏漫出無數個疑問。</p>


    韓長暮是怎麽知道這條密道的,這條密道是什麽時候挖的,是誰挖的,他們在山裏待了數十年,怎麽就從未發現過有這條密道的存在?</p>


    難道真的是他們太蠢了,才會有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挖了一條密道?</p>


    韓長暮才沒有心思去琢磨這二人得知這條密道的存在後,會想些什麽,會如何的震驚,淡淡的又問了一句:“如何?二位當家的不說話,是有什麽別的想法嗎?”</p>


    趙應榮趕忙告罪:“沒有沒有沒有,小人哪有什麽別的想法,小人沒長那個腦子,司使大人的這個法子極好,說的極是,小人沒有意見。”說著,他望了李長明一眼:“二弟,二弟沒有意見吧?”</p>


    李長明回過神來,也趕忙搖頭:“沒有,沒有,全都聽司使大人吩咐。”</p>


    韓長暮且走且說:“那,二位當家就先去抽調人手吧。”</p>


    趙應榮和李長明唯唯諾諾的連聲應下,趕忙往前頭跑去。</p>


    姚杳走了一步,低聲問韓長暮:“大人,他們會聽大人的安排嗎?”</p>


    韓長暮望著二人的背影眯了眯眼:“他們二人不足為慮。”他移眸望向正在和趙應榮二人說著話,片刻就變了臉色,還不停的搖頭的趙浮生,嘴角下掛,輕輕一撇:“姓趙的那個小子,蠢而不自知,才最是麻煩。”</p>


    姚杳想了想趙浮生的那副模樣,驀然一笑,還真是如此。</p>


    自知之明是個求而不得的稀罕品質,不是人人都有的。</p>


    不知道趙應榮二人是怎樣吩咐下去的,最前頭的水匪一陣喧嘩吵嚷,似乎有人爭先恐後的往前擠,隨著隊伍緩慢的走動前行,一個個年輕力壯的水匪魚貫而出,井然有序的挪到了隊伍的最前頭。</p>


    原本雜亂無章的隊伍變得整齊有序起來,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三個部分。</p>


    走在最前麵的是四五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個個精神百倍的,有一種不論是單挑還是群毆都不落下風的氣魄;</p>


    而走在中間的則是三百多個婦孺,其中還混雜著眾多方才在水匪的刀劍下死裏逃生的姑娘;</p>


    至於剩下的數十個腿腳不夠利索的老弱就跟在了最後頭,走一步晃三晃的,看著都讓人心驚肉跳,真難為他們能跟到現在而沒有掉隊。</p>


    “走吧。”看到這一幕,韓長暮神情淡漠,背負著手極快的往前趕</p>


    去。</p>


    這條路隻能靠他們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來,沒有誰能夠代替誰,能做的,隻是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拉上一把。</p>


    趙應榮三人神情嚴肅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頭,看到韓長暮二人走過來,趕忙行了個禮。</p>


    趙浮生越眾而出,不待韓長暮說話,便搶先一步對趙應榮道:“父親,二叔,浮生願意隨司使大人一同在前頭開路。”</p>


    趙應榮欣慰的嗬嗬一笑:“好,浮生是該曆練曆練了。”</p>


    韓長暮的目光閃了閃,看來趙浮生這是信不過他,要伺機監視他們。</p>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自顧自的轉身,足尖在堆積如山的荒草落葉中輕點了一下,荒草落葉散落開來,他身形如風,悄無聲息的往前掠出去一截,把趙浮生拋在了身後。</p>


    姚杳挑眉,看出了韓長暮的不屑,也是,行不行的不問當事人,反倒問他那個說話不中用的爹,腦子是個好東西喲,她低笑了一聲,身輕如燕的穿林拂葉,飛身追了過去。</p>


    趙浮生一臉惱怒,卻又不敢過於表露出來,招呼了一聲那四五百人,也追著韓長暮和姚杳而去。</p>


    這一群人雖然人數眾多,但勝在手腳利落身強體壯,一旦與其他人分開之後,不再受其他人的幹擾,行進的速度比方才快了許多,不多時,便與剩下的那些人拉開了一段距離。</p>


    趙應榮和李長明對視了一眼,大喝一聲:“快點,快點,快,跟上,跟上。”</p>


    “咚咚咚”的腳步聲隨即淩亂的響徹林間,性命危在旦夕之機,什麽老胳膊老腿兒跑不動都不存在了,這些老弱婦孺們全力逃起命來,速度也是很令人歎為觀止的。</p>


    如此一來,隊伍不負方才那般混亂,行進的速度也不再拖拖拉拉了,一行人很快走出了密林,青雲寨被遠遠的拋在了夜色中。</p>


    姚杳藏身在密密匝匝的樹冠中,極目遠眺四周半晌,才身輕如燕的從高高的樹冠跳下來,飛身追到韓長暮跟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羽林軍已經始終在山崖邊沒有動。”</p>


    韓長暮點頭:“後頭的人呢?”</p>


    姚杳欣慰道:“他們都卯足了勁往前趕,速度比料想的要快一些。”</p>


    韓長暮也暗自鬆了一口氣,低聲對姚杳道:“快到我和王顯之前走過的那條礦道了,你注意找一下王顯留下的標記,還有李勝進出的那個礦道的洞口。”</p>


    姚杳絲毫不敢鬆懈的點點頭,再度飛身而走。</p>


    就在韓長暮幾人和青雲寨眾人離開密林後,密林恢複了靜謐,樹冠在夜風中無聲搖動,被驚動離開密林,在天邊不停的盤旋的宿鳥也三三兩兩的落回樹冠。</p>


    黑漆漆的死寂中,一個格外瘦小的身影在茂盛的荒草中一閃而過,站在一棵粗壯的樹幹後頭藏頭露尾,盯著已經遠的看不見了的水匪們,整個人變得格外的陰鬱。</p>


    那個身影在樹幹後頭站了片刻,隨即往相同的方向飛身而走。</p>


    韓長暮一行人在山脈中走的飛快</p>


    ,走了一段時間後,眾人越來越疲累,有些人撐不住了,便折一根樹枝在地上杵著,一步一步往前挪的格外艱難。</p>


    可即便再艱難,也沒有人鬆下這口氣,身後有那麽一大堆跗骨之俎一般的硝石筒,誰也不敢掉以輕心。</p>


    趙浮生看到姚杳身姿翩躚,如同一片無根落葉,在山間飛旋,也輕飄飄的沒有觸碰到樹幹草木,就真是一片葉子也有風歇葉落的時候,可她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p>


    他不禁臉色沉了沉,陰冷的能滴出水來。</p>


    一個下屬身份的姑娘,輕功都這般高深莫測,出神入化,那麽身為內衛司司使的那個人,身手該是多麽的恐怖。</p>


    這樣一個人,身手和心機都深不可測,他的爹和李長明,是哪來的自信,相信這樣一個摸不著深淺的人會保護他們,竟然心甘情願的將身家性命托付於其。</p>


    這簡直是與虎謀皮,危在旦夕。</p>


    他打了個寒噤,不能深想,一想就渾身發寒。</p>


    不行,他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這個人。</p>


    念及此,他又疾言厲色的催促了水匪幾句,身形輕快的趕到了韓長暮的身邊,靜了片刻,沒話找話的問道:“司使大人,不知那處密道在什麽地方。”</p>


    韓長暮垂了垂眼簾,神情淡薄,權當沒有聽見。</p>


    趙浮生深深抽了一口氣,耐著性子繼續打探:“司使大人從前來過青雲寨嗎?”</p>


    韓長暮抬起眼簾,定定望著深幽天幕,既沒有看趙浮生一眼,也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p>


    “司使大人知道那密道是誰挖的嗎?”趙浮生忍了又忍。</p>


    這下子韓長暮終於無聲的瞥了趙浮生一眼,旋即又轉眸望著天際,依舊一句話都沒跟趙浮生說。</p>


    </p>


    趙浮生頓時氣結,胸膛一起一伏的,氣喘如牛,顯然氣得不輕。</p>


    他看到韓長暮神色不變,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不禁冷笑了一聲,想用這個法子激怒他,逼他閉嘴,顯然是做夢。</p>


    他怒極反笑,一步不讓的繼續問道:“司使大人既然要和青雲寨互相利用,哦,不,”看到韓長暮臉色不虞,他勉強改口:“是精誠合作,那麽是不是也要坦誠相待?”</p>


    他看到韓長暮抽了抽嘴角,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繼續道:“好吧,那小人先拿出青雲寨的誠意來,青雲寨北側後山的這條路是青雲寨的開山祖師爺修建的,是給青雲寨眾人留的一記保命的後手。”</p>


    韓長暮神情淡漠的掠了趙浮生一眼,麵無表情的“哦”了一聲。</p>


    趙浮生等了半晌,也沒等來韓長暮剩下的話,不禁惱羞成怒的嚷出了聲:“司使大人如此的目中無人,狂妄自大,還要青雲寨相幫什麽!”</p>


    韓長暮轉頭,似笑非笑道:“是本官在幫青雲寨。”他臉上的奚落笑意愈加濃重,淡淡道:“趙公子是對相幫有什麽誤解嗎?”</p>


    趙浮生被韓長暮笑的莫名生出幾分無地自容來,終於閉了嘴,不再喋喋不休的聒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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