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輔國磨了磨牙，有幾分氣急敗壞的盯了小一一眼。</p>
小一仍舊麵無表情，滿臉嚴肅的，一字一句道：“破案子我不行。”</p>
高輔國哽的險些暈過去了，啥意思，他說啥，破案子他不行，那誰行？讓他來是幹啥的！</p>
“那你來幹啥的！”高輔國這樣想著，就這樣問了出來。</p>
小一淡淡的瞥了高輔國一眼：“殺人。”</p>
高輔國氣的臉色鐵青，快步走到了韓長暮的麵前。</p>
韓長暮已經聽到了高輔國和那男子的一問一答，也知道了邱宅裏的情形，心頭一跳，但臉上卻沒露分毫，隻抬起眼，看著高輔國。</p>
高輔國訕訕幹笑：“韓大人，方才你也聽到了，邱宅裏估摸是被人滅了門，老奴這個，恐怕得請韓大人出手相助了。”</p>
韓長暮挑了挑眉：“高大監客氣了，既然出了人命案子，內衛司自然是責無旁貸。”</p>
高輔國感激不盡的疊聲道：“那就，辛苦韓大人了，有勞韓大人了。”</p>
小一在旁邊撇了撇嘴，他們跑這一趟也很辛苦，他怎麽就沒這麽客氣，難怪人總說殺熟殺熟，越熟越受欺負。</p>
其他三個男子站在小一的身後，看這架勢，小一是這四個人中說話拿主意的那個。</p>
小二上前一步，低聲問小一：“哥，怎麽辦？”</p>
麵對自家兄弟，小一早已不是方才那副世外高人的冰冷神秘模樣了，一臉嬉笑：“咋辦，那不有內衛司呢嘛，查案是他們的本行，咱不能搶行不是！”</p>
小八憂心忡忡的走過來：“大哥，二哥，可是咱們辦砸了差事啊，回去怎麽交代。”</p>
“你傻啊，人都死了，你管他是死在誰的手裏的，隻要是死了，咱們就不算辦砸了差事！”小六一巴掌拍在了小八的頭上，滿不在乎道：“咱們跟內衛司和高輔國商量商量，把這件事瞞下來不就得了。”</p>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小一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小六頭上，怒極反笑：“要商量你自己去商量，欺君之罪，老子可不替你擔著。”</p>
小六被打的縮著脖頸，心虛的喃喃道：“我，我，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p>
</p>
小二抬手也給了小六的腦袋一巴掌：“你是隨口一說，還是準備害死我們好繼承大哥的位置，真是什麽仇什麽怨！”</p>
小六被打的心虛不已，訕訕笑著不敢回話。</p>
小八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麽著才能不挨罰，我，我上回挨的板子，到現在屁股還疼呢。”</p>
小二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我們都不疼，就你的屁股金貴。”他轉頭望著小一，苦著一張臉道：“大哥，我也不想再挨板子了。”</p>
小一想了片刻，重重拍了下大腿：“好，你們等著，我去跟姓韓的商量商量。”</p>
韓長暮和高輔國已經商議定了此事，吩咐了金玉和侍衛先行翻進院中開門。</p>
看到小一突然氣勢洶洶的走過來，韓長暮和高輔國都愣了一下，高輔國率先開口：“你，這是要幹啥？”</p>
小一直直盯著韓長暮，努力想讓自己的態度軟和下來，可到底是這些年跟外人接觸的少了，驟然開口求人令他格外的不自在，他輕咳了一聲，尷尬道：“韓，韓大人，在下，有事相商。”</p>
韓長暮愣了一瞬，轉瞬就明白過來了，聖人命這些人前來提審，可還沒審呢，人就先死了，這要是讓聖人知道了，少不得要重重的罰他們。</p>
這個人這個時候來找他商量，顯然是商量怎麽將這件事情壓下去，或者怎麽將他們從這件事裏摘幹淨。</p>
果然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便是精心訓練，看起來忠心耿耿的死衛，也不能免俗。</p>
韓長暮微微挑眉：“閣下是想讓本官欺君嗎？”</p>
小一哽了一下，這人怎麽能這麽直白呢。</p>
他錯了錯牙：“韓大人誤會了，在下隻是想和大人商量此事該要如何善後。”</p>
韓長暮又挑了下眉：“那，閣下想怎麽善後？”</p>
小一咬著牙，從齒縫中逸出冷哼：“在下，在下是覺得這些人死的蹊蹺，貿然上奏，恐驚聖駕。”</p>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韓長暮哈的笑了，笑的小一惱羞成怒。</p>
就在小一瀕臨發火之時，韓長暮淡淡道：“聖人不止命你們提審邱宅眾人，還命你們提審之後，將其滅門，如今邱宅眾人都已被殺，據實上奏即可，不知閣下有什麽可憂心的？”</p>
小一愣住了，韓長暮這一席話像是什麽都沒說，又像是什麽都說了，他仔細品了品，驟然嘖舌笑了：“好，好，韓大人不愧是內衛司之首，果然心思縝密。”他微微一頓：“那麽，審問一事如何上奏？”</p>
韓長暮淡淡的瞥了小一一眼，覺得這人真是白長了一顆腦袋，裏頭竟然是空的。</p>
小一被韓長暮這譏諷的淡淡一瞥給徹底激怒了，他跳起來八丈高，怒道：“你看什麽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再看眼珠子給你摳了信不信！”</p>
高輔國聞言，撲哧一下噴了出來，這樣氣急敗壞的小一，他還是頭一次見，這才是個活人樣嘛。</p>
韓長暮也轉瞬莞爾，咧了咧嘴，這人跟姚杳的性子很像嘛，他勉強壓住嘴角，淡薄道：“有人生性多疑，連身邊人都信不過，問不出什麽來，也在情理之中。”</p>
“好，就這麽定了！”小一又重重拍了下大腿，讚了個妙字。</p>
韓長暮抽了下嘴角，覺得這人下手真狠，一巴掌一巴掌拍的山響，也不嫌肉疼。</p>
就在此時，吱呀一聲，身後那扇朱漆大門緩緩打開，血腥氣呼的一下狂湧了出來。</p>
金玉麵無人色的跑出來，喊了一聲：“世子，裏頭的人，的確都死了！”</p>
眾人齊齊回頭，韓長暮臉色微變，大跨步的走進去，高輔國幾人也疾步跟了過去。</p>
邱宅內的情形不可謂不慘烈，門房倒在門檻前，屍身尚算完整，可腦後一個</p>
拳頭大的血洞，鮮血汩汩流了滿地，蚊蠅在血泊上不停的飛落，嗡嗡作響。</p>
在往裏走，大塊大塊的青磚地上滿是一灘一灘的鮮血，尚未幹涸，濕漉漉的沿著青磚縫隙流淌。</p>
院中到處都是屍身，或倒或趴或坐，但是看穿戴都是這邱宅裏的的下人，沒有一個是主子。</p>
韓長暮望了金玉一眼。</p>
金玉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p>
韓長暮頓時心中有數，他方才之所以讓金玉帶著侍衛先進來開門，就是讓金玉先行查探一番，而查探的結果，這邱宅裏喪命的果然隻有下人。</p>
既然金玉派來的那些人沒有在邱宅等他，那顯然他們前來帶人的時候，慘案還沒有發生，那麽邱福的妻小應當已經被金玉派來的人帶走了，人至少是安全無虞的。</p>
高輔國邊走邊感慨，這一座簇新的宅子，到處都是剛剛修繕粉刷過的痕跡，這才住了沒多久，就遭了滅門慘案。</p>
韓長暮檢查了幾具屍身，抬頭對站在一旁的小一道：“都是一刀斃命，沒有任何多餘的傷痕，凶手的身手十分利落。”他瞟了小一一眼：“不知道和閣下的身手相比如何？”</p>
小一錯了錯牙，伸手翻開屍身脖頸上的刀痕，傷痕極深，深可見骨，但刀口整齊而狹窄，又比一般的刀留下的傷口要短上一半。</p>
他眯了眯眼：“身手如何不得而知，但這刀比尋常的刀要短一些。”</p>
韓長暮默然無語，站起身來，一邊捏著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跡，一邊舉步慢慢往前走。</p>
前院後院一共是五十八具屍身，全部都是邱宅中的下人。</p>
看到這一幕，韓長暮慢慢的透了口氣。</p>
這些人死前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就連四散奔逃的模樣都很少見，像是在毫無防備之下便被人一刀斃命了，什麽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邱宅，繼而殺掉這麽多人。</p>
他轉頭對金玉道：“你帶著人，去查問左鄰右舍，看看晚間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再派個人去內衛司，把孫仵作叫過來。”</p>
金玉應了聲是，帶著幾名侍衛急匆匆的離開了。</p>
高輔國被這院中的慘狀刺激的一陣心驚肉跳，但他到底是見過血流成河死傷無數的，片刻之後便定下了心神，疾步走到韓長暮的身邊，低聲問道：“韓大人，老奴等還得回宮複命，不知此地之事要如何回稟給聖人？”</p>
韓長暮沉吟片刻：“滅門一事自然是要據實回稟的，其他的，高大監斟酌著說吧。”</p>
高輔國鬱結的歎了口氣，這不跟沒說一樣嗎，這個滑頭，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朝韓長暮道：“既如此，此地就留給韓大人善後，老奴等先行回宮了。”</p>
韓長暮略一頷首：“高大監不必為難，就說，”他沉凝道：“就說你們趕到時，本官已經在邱宅了，是來提審邱宅眾人的，隻是本官來的時候，邱宅不知被誰滅了門，本官正在領人勘查，待查明此案後，會具折上奏。”</p>
高輔國和小一聞言，詫異的對視了一眼，這樣的話說出口，便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是功是過，都一力承擔。</p>
高輔國和小一等人沒有過多言語什麽，便極快的離開了邱宅。</p>
這個是非之地，還是離得越遠越好。</p>
十六王宅裏住的全是皇親國戚，高門大戶，莫說是尋常百姓，即便是個不那麽富貴的人家，也少見。</p>
可今夜的漢王府門前，那一對生人勿進的凶煞石獅子底下，卻多了個荊釵布裙的姑娘，明亮的燈火映照下，她還渾身灰突突的像是沾滿灰，一看就窮困潦倒的厲害。</p>
也難怪她進不去漢王府這森然的大門。</p>
姑娘在石獅子底下坐了片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神色焦灼的來回走動幾步，驟然再度衝到漢王府的門前，把紫金銅門環拍的鐺鐺直響。</p>
清脆的響聲在空寂的深夜裏直如驚雷。</p>
喝了幾口酒，剛準備摟著自己婆娘睡覺的門房氣急了，嘩啦一下拉開了門，瞪大了眼，罵罵咧咧的指著姑娘：“你有病啊，大半夜的敲什麽敲！”</p>
姑娘心虛氣短的哀求道：“小哥，小哥，求求你，通傳一聲吧，民女求見漢王殿下，求求小哥了！”</p>
“怎麽又是你，你怎麽還沒走，你一個窮酸臭丫頭，憑什麽求見殿下，殿下知道你是誰啊，憑什麽你說見就見，你以為你是公主娘娘啊！”門房罵罵咧咧的，點著姑娘的額頭，把她罵的節節後退。</p>
姑娘其實也是個暴脾氣，但是有事相求，不得不低頭，縱然已經氣得火冒三丈了，也不敢翻臉開罵，隻硬著頭皮苦苦哀求：“小哥，求你了，求你了。”</p>
門房一把將姑娘退了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啐了一口：“滾，滾遠點，哪來的要飯花子，別髒了王府的門！！”</p>
“砰”的一聲，大門重重的關上了，銅環一陣叮咣亂響，把姑娘的希望徹底給關在了門外。</p>
姑娘叉著腰，看著緊閉的朱漆大門，氣得咬牙切齒。</p>
她瞪著大門鼓了半晌氣，環顧四周，看到緊貼著角門有一棵歪脖子老樹，樹冠隻堪堪與高聳的牆頭齊平。</p>
她咬著牙爬上樹梢，顫顫巍巍的往下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p>
太高了，這也太高了，她平日裏爬的都是兩人高的樹，這樹太高了。</p>
她按下突突直跳的心，從樹梢爬上牆頭，她跨坐著，膽戰心驚的朝下看了看。</p>
高高的牆頭下，全是一塊塊鋪的整整齊齊的青磚，連一顆草都沒有，這要是掉下去，摔不死也得摔個半殘。</p>
姑娘捂著突突心口道：“不害怕，不害怕，往下一跳，閉著眼就跳下去了，跳下去，哥哥就有救了。”</p>
她閉上眼，咬緊牙，往下一跳。</p>
“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漢王府的前院暖閣裏發出一聲慘叫，謝孟夏疼得冷汗淋漓，大呼小叫。</p>
韓增壽也嚇得冷汗淋漓，手抖呀抖的，勉強才能控製住，讓兩指間的銀針落在準確的</p>
位置上，抹了一把冷汗道：“殿下忍著點，千萬別亂動，若是微臣落針不準，殿下的腿可能從此就跛了。”</p>
謝孟夏一想到從此自己走路一瘸一拐，再也沒有往日的風姿卓然，不敢走到哪都淪為笑柄，他就悲從心來，搖頭搖的飛快，汗珠子都飛了出去：“不，不，本王才不要變成跛子，韓醫令，你得保證，保證本王不會變成跛子。”</p>
韓增壽急的一腦門子冷汗，這，誰保證得了啊，但他可不敢這麽說，陪著笑臉兒道：“殿下放心，殿下放心，微臣必定全力以赴。”</p>
謝孟夏平靜了下來，忍著疼痛讓自己不發抖。</p>
韓增壽的手也穩了下來，銀針一根一根穩穩的落在謝孟夏的腿上。</p>
就在韓增壽落下最後一根銀針的同時，外頭突然傳來幾聲尖利的驚呼。</p>
“抓刺客，抓刺客。”</p>
“有刺客，快抓刺客。”</p>
謝孟夏一下子坐了起來，瞪著窗外，魂飛魄散的喊道：“刺客，哪來的刺客，折雲，折雲，哪來的刺客。”</p>
折雲騰騰騰的跑了進來，驚魂未定的喘著氣：“殿，殿下，不，不，不好了。”</p>
“不好個屁，老子好得很！”謝孟夏重重砸了一下胡床：“趕緊說！別大喘氣。”</p>
折雲白著臉咻咻喘氣：“是，是有刺客，已經拿下啦，還是個女刺客。”</p>
“女刺客！”謝孟夏頓時來了精神，雖然腿不能動，但是身子已經躍躍欲試了，一疊聲的喊道：“快，折雲，快讓人把那女刺客帶進來，本王要睡，哦，不，本王要親自審一審。”</p>
折雲“啊”了一聲，麵無人色的抖啊抖：“殿，殿下，那，那可是女刺客啊，刺客啊。”</p>
“女刺客怎麽了！”謝孟夏重重拍了兩下胡床，興奮的兩隻眼睛都冒光，像是狼見到了肉：“本王什麽姑娘都睡過，就是沒睡過女刺客！”</p>
折雲簡直想仰天哀嚎一聲，但他不敢，更不敢忤逆謝孟夏的意思，隻好縮肩塌腰的退了出去。</p>
不多時，幾名侍衛押著個五花大綁，堵著嘴的姑娘，在謝孟夏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走了暖閣，抬腳往姑娘的腿窩裏狠狠一踹。</p>
“噗通”一聲，姑娘頓時跪倒在地。</p>
“啊喲，輕點，輕點，別踹壞了。”謝孟夏心疼的直咧嘴，他是腿壞了動不了，他要是能跑能跳，早就撲上去了。</p>
聽到謝孟夏的聲音，姑娘一下子抬起頭，欣喜若狂的望著謝孟夏，嗚嗚嗚的不停的搖頭。</p>
謝孟夏一看到那張臉，嚇了一跳，也不管腿上的銀針了，騰的就打算往胡床下跳，嘴裏還不停的碎碎念：“哎喲，怎麽是你啊，哎喲，阿娣啊，你們這些沒長眼的，怎麽把阿娣給當成刺客了，快，快鬆開，給我鬆開，狗崽子們，瞎了眼了。”</p>
韓增壽嚇了一跳，趕緊按住了謝孟夏：“殿下，殿下，不能動啊殿下！”</p>
侍衛們麵麵相覷，根本沒能回過神來。</p>
倒是折雲，在看到姑娘那張臉後，心裏咯噔一下，趕忙衝過去給她解綁，取出塞在嘴裏的破布，一個勁兒的賠笑：“這是張娣姑娘啊，得罪了姑娘，小的們認錯了人，唐突了姑娘。”</p>
原來這被誤認為是女刺客的姑娘，正是剛剛從牆頭跳進漢王府的張娣，張岩的妹妹。</p>
侍衛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們惹了禍了，綁了不能綁的人，少不得要吃掛落了，趁著謝孟夏的眼睛一直長在姑娘臉上，連眨都不眨一下，趕忙草草的行了個禮，一窩蜂鳥獸散了。</p>
韓增壽也覺得自己杵在這裏礙眼的很，他努力縮了縮脖頸，盡量降低存在感。</p>
張娣一看謝孟夏並沒有因為她落魄低賤而佯裝不認識她，心裏不由的大定，晚間經受的委屈一下子噴湧而出，但沒有哭，隻是聲音中夾了些哭腔，聽起來著實可憐。</p>
“殿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吧，我哥哥是冤枉的！”</p>
謝孟夏愣住了，盯著張娣那雙勾人的水杏眼，偏著頭疑惑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怎麽找到這來了？”</p>
張娣毫不隱瞞道：“是有一次殿下去民女的朝食攤子上用朝食，民女聽到的。”</p>
謝孟夏“哦”了一聲，眼珠一轉：“那你說說，有什麽事要求本王，方才你說你哥哥，你哥哥怎麽了？他今日不是放榜嗎？”</p>
見到了謝孟夏，張娣就有了主心骨，整個人平靜了下來，說話也愈發的條理清晰了，她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禮：“是，民女的哥哥張岩今日放榜，用完午食，哥哥的朋友就約他出去以文會友，晚間哥哥回來後不久，萬年縣的衙役突然衝到家裏，將哥哥給鎖走了，說，說哥哥殺了人。”</p>
“殺人！”謝孟夏吃了一驚，嘴張得比雞蛋都大：“你哥哥，那個老實頭，會殺人，阿娣，你可別逗了。”</p>
聽到謝孟夏這話，張娣更是喜出望外，跪在地上連連點頭：“是，是，殿下說的是，哥哥素來老實，不可能殺人的，求，求殿下，救救哥哥，救救哥哥。”</p>
謝孟夏著實為難了，他平日裏再如何的紈絝跋扈，也是知道輕重的，他可以飛揚，可以不講道理，可以肆意的出入平康坊，但是，決不能插手地方政務。</p>
朝廷的事，衙署的事，不是他可以過問的。</p>
他看著張娣，如同想起什麽似得，突然道：“阿娣怎麽能跪地上，快，快起來，地上涼，快，起來再說。”</p>
說著，他撇了折雲一眼。</p>
折雲趕忙識趣的把張娣扶起來坐下，滿臉堆笑道：“張姑娘若是跪傷了膝蓋，我們殿下可是會心疼的啊。”</p>
張娣窘迫極了，可又不得不抬頭，哀求謝孟夏：“殿下，民女走投無路了，求求殿下，求殿下跟萬年縣說一聲，放了我哥哥吧。”</p>
謝孟夏轉過頭，避開了張娣的盈盈水杏眼，沉凝起來。</p>
他雖然與張娣相交不深，但也看得出這兄妹二人的為人，殺人，他們絕對是沒這個膽子的。</p>
小一仍舊麵無表情，滿臉嚴肅的，一字一句道：“破案子我不行。”</p>
高輔國哽的險些暈過去了，啥意思，他說啥，破案子他不行，那誰行？讓他來是幹啥的！</p>
“那你來幹啥的！”高輔國這樣想著，就這樣問了出來。</p>
小一淡淡的瞥了高輔國一眼：“殺人。”</p>
高輔國氣的臉色鐵青，快步走到了韓長暮的麵前。</p>
韓長暮已經聽到了高輔國和那男子的一問一答，也知道了邱宅裏的情形，心頭一跳，但臉上卻沒露分毫，隻抬起眼，看著高輔國。</p>
高輔國訕訕幹笑：“韓大人，方才你也聽到了，邱宅裏估摸是被人滅了門，老奴這個，恐怕得請韓大人出手相助了。”</p>
韓長暮挑了挑眉：“高大監客氣了，既然出了人命案子，內衛司自然是責無旁貸。”</p>
高輔國感激不盡的疊聲道：“那就，辛苦韓大人了，有勞韓大人了。”</p>
小一在旁邊撇了撇嘴，他們跑這一趟也很辛苦，他怎麽就沒這麽客氣，難怪人總說殺熟殺熟，越熟越受欺負。</p>
其他三個男子站在小一的身後，看這架勢，小一是這四個人中說話拿主意的那個。</p>
小二上前一步，低聲問小一：“哥，怎麽辦？”</p>
麵對自家兄弟，小一早已不是方才那副世外高人的冰冷神秘模樣了，一臉嬉笑：“咋辦，那不有內衛司呢嘛，查案是他們的本行，咱不能搶行不是！”</p>
小八憂心忡忡的走過來：“大哥，二哥，可是咱們辦砸了差事啊，回去怎麽交代。”</p>
“你傻啊，人都死了，你管他是死在誰的手裏的，隻要是死了，咱們就不算辦砸了差事！”小六一巴掌拍在了小八的頭上，滿不在乎道：“咱們跟內衛司和高輔國商量商量，把這件事瞞下來不就得了。”</p>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小一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小六頭上，怒極反笑：“要商量你自己去商量，欺君之罪，老子可不替你擔著。”</p>
小六被打的縮著脖頸，心虛的喃喃道：“我，我，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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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抬手也給了小六的腦袋一巴掌：“你是隨口一說，還是準備害死我們好繼承大哥的位置，真是什麽仇什麽怨！”</p>
小六被打的心虛不已，訕訕笑著不敢回話。</p>
小八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麽著才能不挨罰，我，我上回挨的板子，到現在屁股還疼呢。”</p>
小二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我們都不疼，就你的屁股金貴。”他轉頭望著小一，苦著一張臉道：“大哥，我也不想再挨板子了。”</p>
小一想了片刻，重重拍了下大腿：“好，你們等著，我去跟姓韓的商量商量。”</p>
韓長暮和高輔國已經商議定了此事，吩咐了金玉和侍衛先行翻進院中開門。</p>
看到小一突然氣勢洶洶的走過來，韓長暮和高輔國都愣了一下，高輔國率先開口：“你，這是要幹啥？”</p>
小一直直盯著韓長暮，努力想讓自己的態度軟和下來，可到底是這些年跟外人接觸的少了，驟然開口求人令他格外的不自在，他輕咳了一聲，尷尬道：“韓，韓大人，在下，有事相商。”</p>
韓長暮愣了一瞬，轉瞬就明白過來了，聖人命這些人前來提審，可還沒審呢，人就先死了，這要是讓聖人知道了，少不得要重重的罰他們。</p>
這個人這個時候來找他商量，顯然是商量怎麽將這件事情壓下去，或者怎麽將他們從這件事裏摘幹淨。</p>
果然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便是精心訓練，看起來忠心耿耿的死衛，也不能免俗。</p>
韓長暮微微挑眉：“閣下是想讓本官欺君嗎？”</p>
小一哽了一下，這人怎麽能這麽直白呢。</p>
他錯了錯牙：“韓大人誤會了，在下隻是想和大人商量此事該要如何善後。”</p>
韓長暮又挑了下眉：“那，閣下想怎麽善後？”</p>
小一咬著牙，從齒縫中逸出冷哼：“在下，在下是覺得這些人死的蹊蹺，貿然上奏，恐驚聖駕。”</p>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韓長暮哈的笑了，笑的小一惱羞成怒。</p>
就在小一瀕臨發火之時，韓長暮淡淡道：“聖人不止命你們提審邱宅眾人，還命你們提審之後，將其滅門，如今邱宅眾人都已被殺，據實上奏即可，不知閣下有什麽可憂心的？”</p>
小一愣住了，韓長暮這一席話像是什麽都沒說，又像是什麽都說了，他仔細品了品，驟然嘖舌笑了：“好，好，韓大人不愧是內衛司之首，果然心思縝密。”他微微一頓：“那麽，審問一事如何上奏？”</p>
韓長暮淡淡的瞥了小一一眼，覺得這人真是白長了一顆腦袋，裏頭竟然是空的。</p>
小一被韓長暮這譏諷的淡淡一瞥給徹底激怒了，他跳起來八丈高，怒道：“你看什麽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再看眼珠子給你摳了信不信！”</p>
高輔國聞言，撲哧一下噴了出來，這樣氣急敗壞的小一，他還是頭一次見，這才是個活人樣嘛。</p>
韓長暮也轉瞬莞爾，咧了咧嘴，這人跟姚杳的性子很像嘛，他勉強壓住嘴角，淡薄道：“有人生性多疑，連身邊人都信不過，問不出什麽來，也在情理之中。”</p>
“好，就這麽定了！”小一又重重拍了下大腿，讚了個妙字。</p>
韓長暮抽了下嘴角，覺得這人下手真狠，一巴掌一巴掌拍的山響，也不嫌肉疼。</p>
就在此時，吱呀一聲，身後那扇朱漆大門緩緩打開，血腥氣呼的一下狂湧了出來。</p>
金玉麵無人色的跑出來，喊了一聲：“世子，裏頭的人，的確都死了！”</p>
眾人齊齊回頭，韓長暮臉色微變，大跨步的走進去，高輔國幾人也疾步跟了過去。</p>
邱宅內的情形不可謂不慘烈，門房倒在門檻前，屍身尚算完整，可腦後一個</p>
拳頭大的血洞，鮮血汩汩流了滿地，蚊蠅在血泊上不停的飛落，嗡嗡作響。</p>
在往裏走，大塊大塊的青磚地上滿是一灘一灘的鮮血，尚未幹涸，濕漉漉的沿著青磚縫隙流淌。</p>
院中到處都是屍身，或倒或趴或坐，但是看穿戴都是這邱宅裏的的下人，沒有一個是主子。</p>
韓長暮望了金玉一眼。</p>
金玉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p>
韓長暮頓時心中有數，他方才之所以讓金玉帶著侍衛先進來開門，就是讓金玉先行查探一番，而查探的結果，這邱宅裏喪命的果然隻有下人。</p>
既然金玉派來的那些人沒有在邱宅等他，那顯然他們前來帶人的時候，慘案還沒有發生，那麽邱福的妻小應當已經被金玉派來的人帶走了，人至少是安全無虞的。</p>
高輔國邊走邊感慨，這一座簇新的宅子，到處都是剛剛修繕粉刷過的痕跡，這才住了沒多久，就遭了滅門慘案。</p>
韓長暮檢查了幾具屍身，抬頭對站在一旁的小一道：“都是一刀斃命，沒有任何多餘的傷痕，凶手的身手十分利落。”他瞟了小一一眼：“不知道和閣下的身手相比如何？”</p>
小一錯了錯牙，伸手翻開屍身脖頸上的刀痕，傷痕極深，深可見骨，但刀口整齊而狹窄，又比一般的刀留下的傷口要短上一半。</p>
他眯了眯眼：“身手如何不得而知，但這刀比尋常的刀要短一些。”</p>
韓長暮默然無語，站起身來，一邊捏著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跡，一邊舉步慢慢往前走。</p>
前院後院一共是五十八具屍身，全部都是邱宅中的下人。</p>
看到這一幕，韓長暮慢慢的透了口氣。</p>
這些人死前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就連四散奔逃的模樣都很少見，像是在毫無防備之下便被人一刀斃命了，什麽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邱宅，繼而殺掉這麽多人。</p>
他轉頭對金玉道：“你帶著人，去查問左鄰右舍，看看晚間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再派個人去內衛司，把孫仵作叫過來。”</p>
金玉應了聲是，帶著幾名侍衛急匆匆的離開了。</p>
高輔國被這院中的慘狀刺激的一陣心驚肉跳，但他到底是見過血流成河死傷無數的，片刻之後便定下了心神，疾步走到韓長暮的身邊，低聲問道：“韓大人，老奴等還得回宮複命，不知此地之事要如何回稟給聖人？”</p>
韓長暮沉吟片刻：“滅門一事自然是要據實回稟的，其他的，高大監斟酌著說吧。”</p>
高輔國鬱結的歎了口氣，這不跟沒說一樣嗎，這個滑頭，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朝韓長暮道：“既如此，此地就留給韓大人善後，老奴等先行回宮了。”</p>
韓長暮略一頷首：“高大監不必為難，就說，”他沉凝道：“就說你們趕到時，本官已經在邱宅了，是來提審邱宅眾人的，隻是本官來的時候，邱宅不知被誰滅了門，本官正在領人勘查，待查明此案後，會具折上奏。”</p>
高輔國和小一聞言，詫異的對視了一眼，這樣的話說出口，便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是功是過，都一力承擔。</p>
高輔國和小一等人沒有過多言語什麽，便極快的離開了邱宅。</p>
這個是非之地，還是離得越遠越好。</p>
十六王宅裏住的全是皇親國戚，高門大戶，莫說是尋常百姓，即便是個不那麽富貴的人家，也少見。</p>
可今夜的漢王府門前，那一對生人勿進的凶煞石獅子底下，卻多了個荊釵布裙的姑娘，明亮的燈火映照下，她還渾身灰突突的像是沾滿灰，一看就窮困潦倒的厲害。</p>
也難怪她進不去漢王府這森然的大門。</p>
姑娘在石獅子底下坐了片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神色焦灼的來回走動幾步，驟然再度衝到漢王府的門前，把紫金銅門環拍的鐺鐺直響。</p>
清脆的響聲在空寂的深夜裏直如驚雷。</p>
喝了幾口酒，剛準備摟著自己婆娘睡覺的門房氣急了，嘩啦一下拉開了門，瞪大了眼，罵罵咧咧的指著姑娘：“你有病啊，大半夜的敲什麽敲！”</p>
姑娘心虛氣短的哀求道：“小哥，小哥，求求你，通傳一聲吧，民女求見漢王殿下，求求小哥了！”</p>
“怎麽又是你，你怎麽還沒走，你一個窮酸臭丫頭，憑什麽求見殿下，殿下知道你是誰啊，憑什麽你說見就見，你以為你是公主娘娘啊！”門房罵罵咧咧的，點著姑娘的額頭，把她罵的節節後退。</p>
姑娘其實也是個暴脾氣，但是有事相求，不得不低頭，縱然已經氣得火冒三丈了，也不敢翻臉開罵，隻硬著頭皮苦苦哀求：“小哥，求你了，求你了。”</p>
門房一把將姑娘退了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啐了一口：“滾，滾遠點，哪來的要飯花子，別髒了王府的門！！”</p>
“砰”的一聲，大門重重的關上了，銅環一陣叮咣亂響，把姑娘的希望徹底給關在了門外。</p>
姑娘叉著腰，看著緊閉的朱漆大門，氣得咬牙切齒。</p>
她瞪著大門鼓了半晌氣，環顧四周，看到緊貼著角門有一棵歪脖子老樹，樹冠隻堪堪與高聳的牆頭齊平。</p>
她咬著牙爬上樹梢，顫顫巍巍的往下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p>
太高了，這也太高了，她平日裏爬的都是兩人高的樹，這樹太高了。</p>
她按下突突直跳的心，從樹梢爬上牆頭，她跨坐著，膽戰心驚的朝下看了看。</p>
高高的牆頭下，全是一塊塊鋪的整整齊齊的青磚，連一顆草都沒有，這要是掉下去，摔不死也得摔個半殘。</p>
姑娘捂著突突心口道：“不害怕，不害怕，往下一跳，閉著眼就跳下去了，跳下去，哥哥就有救了。”</p>
她閉上眼，咬緊牙，往下一跳。</p>
“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漢王府的前院暖閣裏發出一聲慘叫，謝孟夏疼得冷汗淋漓，大呼小叫。</p>
韓增壽也嚇得冷汗淋漓，手抖呀抖的，勉強才能控製住，讓兩指間的銀針落在準確的</p>
位置上，抹了一把冷汗道：“殿下忍著點，千萬別亂動，若是微臣落針不準，殿下的腿可能從此就跛了。”</p>
謝孟夏一想到從此自己走路一瘸一拐，再也沒有往日的風姿卓然，不敢走到哪都淪為笑柄，他就悲從心來，搖頭搖的飛快，汗珠子都飛了出去：“不，不，本王才不要變成跛子，韓醫令，你得保證，保證本王不會變成跛子。”</p>
韓增壽急的一腦門子冷汗，這，誰保證得了啊，但他可不敢這麽說，陪著笑臉兒道：“殿下放心，殿下放心，微臣必定全力以赴。”</p>
謝孟夏平靜了下來，忍著疼痛讓自己不發抖。</p>
韓增壽的手也穩了下來，銀針一根一根穩穩的落在謝孟夏的腿上。</p>
就在韓增壽落下最後一根銀針的同時，外頭突然傳來幾聲尖利的驚呼。</p>
“抓刺客，抓刺客。”</p>
“有刺客，快抓刺客。”</p>
謝孟夏一下子坐了起來，瞪著窗外，魂飛魄散的喊道：“刺客，哪來的刺客，折雲，折雲，哪來的刺客。”</p>
折雲騰騰騰的跑了進來，驚魂未定的喘著氣：“殿，殿下，不，不，不好了。”</p>
“不好個屁，老子好得很！”謝孟夏重重砸了一下胡床：“趕緊說！別大喘氣。”</p>
折雲白著臉咻咻喘氣：“是，是有刺客，已經拿下啦，還是個女刺客。”</p>
“女刺客！”謝孟夏頓時來了精神，雖然腿不能動，但是身子已經躍躍欲試了，一疊聲的喊道：“快，折雲，快讓人把那女刺客帶進來，本王要睡，哦，不，本王要親自審一審。”</p>
折雲“啊”了一聲，麵無人色的抖啊抖：“殿，殿下，那，那可是女刺客啊，刺客啊。”</p>
“女刺客怎麽了！”謝孟夏重重拍了兩下胡床，興奮的兩隻眼睛都冒光，像是狼見到了肉：“本王什麽姑娘都睡過，就是沒睡過女刺客！”</p>
折雲簡直想仰天哀嚎一聲，但他不敢，更不敢忤逆謝孟夏的意思，隻好縮肩塌腰的退了出去。</p>
不多時，幾名侍衛押著個五花大綁，堵著嘴的姑娘，在謝孟夏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走了暖閣，抬腳往姑娘的腿窩裏狠狠一踹。</p>
“噗通”一聲，姑娘頓時跪倒在地。</p>
“啊喲，輕點，輕點，別踹壞了。”謝孟夏心疼的直咧嘴，他是腿壞了動不了，他要是能跑能跳，早就撲上去了。</p>
聽到謝孟夏的聲音，姑娘一下子抬起頭，欣喜若狂的望著謝孟夏，嗚嗚嗚的不停的搖頭。</p>
謝孟夏一看到那張臉，嚇了一跳，也不管腿上的銀針了，騰的就打算往胡床下跳，嘴裏還不停的碎碎念：“哎喲，怎麽是你啊，哎喲，阿娣啊，你們這些沒長眼的，怎麽把阿娣給當成刺客了，快，快鬆開，給我鬆開，狗崽子們，瞎了眼了。”</p>
韓增壽嚇了一跳，趕緊按住了謝孟夏：“殿下，殿下，不能動啊殿下！”</p>
侍衛們麵麵相覷，根本沒能回過神來。</p>
倒是折雲，在看到姑娘那張臉後，心裏咯噔一下，趕忙衝過去給她解綁，取出塞在嘴裏的破布，一個勁兒的賠笑：“這是張娣姑娘啊，得罪了姑娘，小的們認錯了人，唐突了姑娘。”</p>
原來這被誤認為是女刺客的姑娘，正是剛剛從牆頭跳進漢王府的張娣，張岩的妹妹。</p>
侍衛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們惹了禍了，綁了不能綁的人，少不得要吃掛落了，趁著謝孟夏的眼睛一直長在姑娘臉上，連眨都不眨一下，趕忙草草的行了個禮，一窩蜂鳥獸散了。</p>
韓增壽也覺得自己杵在這裏礙眼的很，他努力縮了縮脖頸，盡量降低存在感。</p>
張娣一看謝孟夏並沒有因為她落魄低賤而佯裝不認識她，心裏不由的大定，晚間經受的委屈一下子噴湧而出，但沒有哭，隻是聲音中夾了些哭腔，聽起來著實可憐。</p>
“殿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吧，我哥哥是冤枉的！”</p>
謝孟夏愣住了，盯著張娣那雙勾人的水杏眼，偏著頭疑惑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怎麽找到這來了？”</p>
張娣毫不隱瞞道：“是有一次殿下去民女的朝食攤子上用朝食，民女聽到的。”</p>
謝孟夏“哦”了一聲，眼珠一轉：“那你說說，有什麽事要求本王，方才你說你哥哥，你哥哥怎麽了？他今日不是放榜嗎？”</p>
見到了謝孟夏，張娣就有了主心骨，整個人平靜了下來，說話也愈發的條理清晰了，她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禮：“是，民女的哥哥張岩今日放榜，用完午食，哥哥的朋友就約他出去以文會友，晚間哥哥回來後不久，萬年縣的衙役突然衝到家裏，將哥哥給鎖走了，說，說哥哥殺了人。”</p>
“殺人！”謝孟夏吃了一驚，嘴張得比雞蛋都大：“你哥哥，那個老實頭，會殺人，阿娣，你可別逗了。”</p>
聽到謝孟夏這話，張娣更是喜出望外，跪在地上連連點頭：“是，是，殿下說的是，哥哥素來老實，不可能殺人的，求，求殿下，救救哥哥，救救哥哥。”</p>
謝孟夏著實為難了，他平日裏再如何的紈絝跋扈，也是知道輕重的，他可以飛揚，可以不講道理，可以肆意的出入平康坊，但是，決不能插手地方政務。</p>
朝廷的事，衙署的事，不是他可以過問的。</p>
他看著張娣，如同想起什麽似得，突然道：“阿娣怎麽能跪地上，快，快起來，地上涼，快，起來再說。”</p>
說著，他撇了折雲一眼。</p>
折雲趕忙識趣的把張娣扶起來坐下，滿臉堆笑道：“張姑娘若是跪傷了膝蓋，我們殿下可是會心疼的啊。”</p>
張娣窘迫極了，可又不得不抬頭，哀求謝孟夏：“殿下，民女走投無路了，求求殿下，求殿下跟萬年縣說一聲，放了我哥哥吧。”</p>
謝孟夏轉過頭，避開了張娣的盈盈水杏眼，沉凝起來。</p>
他雖然與張娣相交不深，但也看得出這兄妹二人的為人，殺人，他們絕對是沒這個膽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