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到的時候是下午,和上次的時間差不多。


    與滄瀾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這大叔並不在意那把匕首,甚至來了之後都沒有提過匕首的事情。滄瀾主動提起之後,他好像才反應過來,而且拿到匕首之後甚至都沒有使用,直接就放在了一旁。


    但大叔格外的關注滄瀾一路上的見聞,當聽到滄瀾與別人同行的時候,大叔興致又高了一點。在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大叔問道。


    “這一路上感覺怎麽樣?”


    總的來說,滄瀾對這一次旅途是很滿意的,這當然是除了失控那一段。總有些東西,隻要想到就會讓人覺得不適。


    “你不是問過我是誰嗎?”大叔拿起了一本滄瀾平時很愛讀的書。


    麵對這麽突兀的問題,滄瀾也不知道怎麽說,他確實問過,但並沒有得到答案,後來仔細一想,可能是有什麽不能說的理由,滄瀾也就沒有想這件事了,而且就算知道了名字,他也還是隻能叫大叔。


    大叔把書遞給了滄瀾,“我叫風塵。”


    滄瀾對這本書很熟悉,而這本書的扉頁上,寫著作者的名字——風塵。


    風塵,他是靠著自己的書成名的,但他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作家。他在書中也不止一次的提到寫作對他而言隻是一種記錄,出版也不是他的本意。對於風塵本人,基本上沒什麽人見過,不知道他的生平,他就像書裏的人物,僅僅活在人們的想象裏。


    當初這個大叔說他認識自己師傅的時候,滄瀾曾經質疑過,但當他說自己時風塵的時候,滄瀾竟然一點懷疑的想法都沒有。


    看到滄瀾沒有任何驚訝之意,風塵說道。


    “和我說說你的魔力吧,孩子。”


    奇怪的事一茬接著一一茬,風塵竟然還知道自己魔力的事。


    滄瀾也沒有想太多,一五一十的和風塵說了他所知道的關於自己魔力的所有的事,同時也補充了在山洞裏失控和那個女孩說的話。但是,滄瀾說了這些之後,風塵也沒有繼續問了,滄瀾本來還滿懷期待,認為風塵可以給自己指一條路,但風塵真的隻是讓滄瀾說一說。之後,滄瀾有嚐試性的問了幾個關於魔力的事,風塵也都是避而不談。


    風塵就這樣在滄瀾的家裏住下了,因此滄瀾就搬到了工房住。第三天的時候,滄瀾獨自一人去了青岩鎮買東西。


    青岩鎮的街道和行人好像總是差不多。


    滄瀾在熟悉的雜貨鋪購買了一些食物又去了一趟書店。風塵說他又寫了一本書,還非要滄瀾看一看。


    到了書店,滄瀾問了問店老板,確實有一本風塵的新書,但是要三十庫倫,這也花光了滄瀾身上最後一些錢。


    買到了所有要買的東西,滄瀾準備回家了,就在經過鎮口的時候,一張畫像吸引了滄瀾的注意,滄瀾走近一看,這是一張通緝令,而這上麵畫著的人,竟然是岐山。


    滄瀾大驚,便向周圍的士兵詢問情況。


    “這個人,他已經殺了三個中轉站的首領的,之前好像還準備刺殺鐵狼中轉站的奧賽長官,不過沒有成功。不過他也折騰不了幾天了,聽說奧賽長官找了雇傭兵來找他,他落網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不過這個人也挺可憐的,聽說幾個首領殺了他們全村的人,也難怪他回來報仇。”


    這時另一個士兵戳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再說了。


    滄瀾想到了岐山當時和他說村人都不在,原來背後還有這個原因。


    帶著複雜心情的滄瀾回了家,此時風塵正坐在門口曬太陽,“回來了,書買了沒。”


    “買了。”


    “多看幾遍,我寫的書,多讀肯定沒錯。”風塵閉上了眼,享受著下午的陽光。


    又過幾天,風塵始終沒有打算要走,同時他也沒有說任何關於滄瀾師傅的消息。不過這樣的生活滄瀾很快就適應了,畢竟平時有人說話總比總是一個人悶著要好,同時滄瀾也發現兩個人生活要消耗更多的食物,這也就意味著需要更多錢來維持生活,滄瀾隻能多做些武器去賣。就在滄瀾以為這種生活要成為常態的時候,事情突然發生了轉折。


    這是風塵住在這裏的第七天。但滄瀾並不知道,自從風塵來了之後,滄瀾就不再算著日子了。


    天上的月亮是很圓的,但幾朵不識趣的雲卻遮住了它。


    滄瀾本來在屋外的樹林裏練槍,遠處的樹林裏突然降下一道雷霆,照亮了周圍的樹林,驚起了一陣夜鳥。


    “這麽好的天氣怎麽會有閃電。”風塵也出來看熱鬧了,“月亮怎麽不見了。”


    晴天確實不可能出現閃電,但有一個人能做到,岐山。滄瀾想起了前幾天士兵說的話,而且閃電落下的位置正是岐山村子的位置,滄瀾意識到這可能是岐山遇到危險了。


    “你不去看看嘛?”風塵伸了一個懶腰。


    滄瀾看了一眼風塵,然後放下了手中的長槍,相比於槍,滄瀾還是更喜歡劍。


    夜色微醉人,岐山就喜歡這樣的夜。


    十年前,就是在這個地方,岐山的村人全部被屠殺,隻因為村裏的一件秘寶。那個時候的岐山不懂,為什麽僅僅為了一個東西就要殺死這麽多人。長大之後,岐山明白了為什麽,貪婪,一個很簡單的詞,就使得無數人喪命。他要複仇,他一直刻苦的修行,傭兵團的首領很喜歡岐山,親自教授他武技。十年之後的今天,他回到了這個地方,準備殺死屠他全村的罪魁禍首,奧賽。為此,他甚至還抓住了奧賽的兒子威脅。但他沒有想到,奧賽竟然沒有來。


    此時,廢墟裏,岐山站在曾經的水井旁,與對麵的兩人對峙。一人持槍,一人持弓。此外還有兩人渾身鮮血的趴在地上,已經斷氣了。


    “魔槍,我與你們山鬼謠無冤無仇,何必要鬧到這種地步。”岐山說。


    “沒有辦法,有人花錢要你死,我也沒有辦法。而且,你現在殺了我們兩個兄弟,也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了。”這個叫魔槍的人說道。


    “四個人都不是我的對手,現在隻剩你們兩個了,還想怎麽樣。”


    “你的魔力差不多也快要用完了吧,沒了魔力,你也就那點本事,蝰蛇,我們上。”


    那個叫魔槍的男人動了,拿著長槍就向岐山衝了過來。同時他的長槍是開始出現很多觸手。岐山不躲,持劍硬悍,就在槍和劍對上的一瞬間,魔槍槍上的觸手突然伸了過來,岐山早就知道有此一招,劍體突然電光大盛,直接逼退了魔槍。


    魔槍退後,這時一支箭突然從魔槍的背後射了出來,目標就是岐山的喉嚨,岐山引劍格擋。但不料那箭矢竟然是一條魔力化成的蛇,纏著岐山的劍就要咬他的手臂,岐山爆發魔力,手臂上覆蓋上一層閃電,擊散了這條蛇。


    魔槍又來了。此時黑色的魔力已經包裹了他的的手臂和長槍,他來到了岐山身前,岐山還是不躲,同時在身後銘刻出了兩個法陣。


    “雷光·蒼狼”


    兩個法陣裏出現了兩條雷狼,同時向魔槍奔去。魔槍身後蝰蛇連出數箭,幾條毒蛇絞殺了其中的一隻雷狼,但魔槍還是被另一隻雷狼牽製住了。此時,岐山越過魔槍,直接持劍衝向了蝰蛇,蝰蛇看出了岐山意圖,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岐山的這一擊角度刁鑽,但蝰蛇也很老練,故意貼近岐山,成功的擋住了這一擊。


    此時,魔槍已經擺脫了雷狼的牽製,趕來支援,逼退了岐山。蝰蛇順勢收起匕首,抽箭拉弓一氣嗬成。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樹林裏竟然突然躥出來一個人,蝰蛇大驚,立即躲開,但箭已出手,險些射中了魔槍。


    “還有幫手。”魔槍隨即拉開了與岐山的距離,重新審視局麵。


    岐山也有些疑問,“你怎麽來了。”


    “我家就在那一邊,你又不是不知道。”滄瀾一路趕來,喘著粗氣,“我以為你在向我求救,對了,你現在是通緝犯,名人一個。”


    岐山笑了笑,表示無奈,然後對魔槍說道,“現在二對二了,要不我們就這樣算了,我要殺的是奧賽,與你們沒有關係。”


    “想的美,這個毛頭小子,我們還不放在眼裏。”


    魔槍看出滄瀾實力一般,便想一人牽製滄瀾和岐山兩個人。


    滄瀾知道自己沒辦法和魔槍正麵對抗,所以選擇了在一旁和蝰蛇周旋,隻要牽製住蝰蛇,岐山在對付魔槍的時候就沒有後顧之憂。


    滄瀾進攻的節奏並不快,為的隻是打亂蝰蛇的節奏,久而久之,蝰蛇也覺得十分懊惱,拿起匕首就主動的去攻擊滄瀾。滄瀾的實力是不如這個蝰蛇的,所以麵對瘋狂進攻的蝰蛇隻能選擇防守。


    另一邊,沒有了蝰蛇的支援,魔槍身上已經多處受傷,岐山明顯占了上風。


    但滄瀾沒有意識到,蝰蛇的每次攻擊都在把他向魔槍的方向上逼,等到滄瀾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魔槍假裝進攻岐山,卻突然後撤來到滄瀾的身後,岐山見狀,立即追了上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長槍刺穿了滄瀾的右肩,鮮血灑了一地。


    趕來的岐山一劍震退了魔槍,而後轉身一記直刺,蝰蛇躲閃不及,被一劍刺穿了喉嚨。手中的匕首緩緩脫手,跪在了地上,鮮血染紅了胸口。


    看到蝰蛇死了,魔槍知道自己沒有勝算,轉身逃進了樹林裏。


    “還好嗎?”岐山扶著滄瀾坐起。


    “死不了。”滄瀾的左手在自己的腰間摸索著,然後摸出了一瓶紅色的藥劑,“去蝶翼裂穀的時候莫問天送我的,當時沒用上,現在派上用場了。”滄瀾痛苦的笑了笑。


    把藥劑全部灌進了嘴之後,滄瀾感覺得一股暖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先前遮蔽月亮的幾朵雲已經不見了,留下了一輪圓月,以及滿地冰冷的月光。


    “今天謝謝你了。”岐山說道。


    “你村裏人的事,我很遺憾。”滄瀾看了看四周的屋子。


    “等我殺了奧賽,他們就可以安息了。不過我也沒有想到這個畜生,連他兒子的命都不在乎。”


    奧賽的兒子現在就在那口已經枯了的井裏。


    岐山扶著滄瀾到樹邊坐下。滄瀾靠著樹幹,感覺傷口開始發熱,同時他也發現了異樣,就是自己的魔力在瘋狂的向傷口處聚集,然後全部消失,滄瀾心底一涼,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這藥劑在消耗自己的魔力。


    莫問天在交給滄瀾藥劑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這種關於這藥劑的會消耗魔力的事情,隻是和他說可以治傷,救命。


    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滄瀾心中關於殺伐的那一部分。


    “岐山,我先走了。”


    傷口在快速的愈合,滄瀾已經快要恢複了,同時,他渴望殺戮的感覺也快要放大到最大了,如果不是他身邊的是人,他早就已經大開殺戒了,也正因為身邊的是人,他還能把住最後一道關。


    滄瀾站了起來,向樹林裏走去。他要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但是要有動物,野獸。一定要有,一定要有!


    岐山有些不明白,而且這種情況,他是根本不肯讓滄瀾一個人離開,魔槍很有可能潛伏在周圍等待機會再次動手。


    果不其然,滄瀾剛走出去幾米,樹林裏一個黑影突然躥出。


    就在魔槍以為可以抓住這個受傷的孩子威脅岐山的時候,滄瀾突然拔劍,直接砍下了魔槍的手臂。


    魔槍痛苦的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傷口,滄瀾走上前去,露出滿意的笑容,魔槍正想求饒,滄瀾一劍刺穿了他的心髒。


    岐山看到這個場景,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這個時候,滄瀾已經放任欲望支配自己了。要說怪誰,那就怪魔槍吧,誰讓你自己找死。滄瀾在心裏這樣想到,同時轉身看著岐山。


    “滄瀾!你怎麽了!”


    滄瀾沒有回答。


    岐山握緊了手中的劍,不再問話,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他說什麽也沒有用了。滄瀾殺過來了,第一劍瞄準的就是岐山的心髒,岐山用劍格擋,但巨大的衝力還是讓他退出去好幾米。隨後,滄瀾的攻擊如疾風驟雨一般襲來,每一擊都瞄準岐山的要害。


    之前和山鬼謠四人接觸的時候岐山已經消耗了很多的魔力,而且還受了傷,此時他的魔力已經所剩無幾,他必須用著最後的魔力來製服滄瀾,絕對不能放任滄瀾這個樣子。


    滄瀾的攻擊雖然密集,但劍術卻算不上上乘,岐山很快就發現了滄瀾攻擊時的破綻,找準機會反身一劍割傷了滄瀾的手腕,然後挑飛了滄瀾的劍,接著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滄瀾的胸口上,滄瀾退出去好幾米遠。


    藥效的作用還在,滄瀾的傷口很快就愈合了,滄瀾也順勢拿起一旁魔槍使用的長槍,再次發起了進攻。滄瀾向長槍裏注入魔力,頓時,無數的觸手從槍杆中長出,把長槍包裹起來,這柄長槍,已經不像是武器了,而像一個生命。


    岐山很忌憚這把武器,它已經和之前在魔槍手裏的那一把完全不一樣了。同時滄瀾也放棄了之前密集出擊的攻擊手段,每一擊都變的謹慎。


    岐山意識到不能再被動的等待了,必須主動製造機會。一次躲開滄瀾的攻擊之後,岐山看準了機會。


    “雷光·蒼狼”


    五個法陣浮現在岐山的麵前,同時這也用掉了他很多魔力。


    這是一次賭博。


    法陣光輝,五隻體型較小的雷狼奔騰而出,一齊衝向了滄瀾。滄瀾揮動了長槍,轉瞬擊散了兩頭雷狼,但即便如此,另外三頭狼還是咬住了滄瀾,滄瀾調動魔力,護住三處被咬的地方,並沒有受傷。


    不過這也在岐山的意料之中,雷狼隻是用來牽製的,而岐山的真正目的並不是這個。


    看到岐山不動,滄瀾意識到不對勁,然後猛的抬頭,此時一個巨大的法陣頂在天空上,數不清的符文在其中扭轉。


    這是岐山最後的一擊,他的魔力將徹底耗盡。


    “雷光·雷暴”


    於此同時,滄瀾也爆發體內的魔力,黑色氣息浴滿全身,他掙脫開三隻雷狼,大步衝向岐山,岐山來不及躲避,引劍格擋,長槍呼嘯而出,當槍尖碰上劍體的那一刻,長劍斷裂,岐山感到胸口一陣壓迫,猛地飛了出去。而這個時候,雷暴從天而降,滄瀾痛苦的嘶吼,隨後頹然倒地,喪失了意識。


    岐山艱難的起身,吐了一口血,走到滄瀾的身邊。


    岐山知道剛才那一擊並不會殺死滄瀾,他的魔力已經不夠那麽做了,不過這也足以讓滄瀾失去意識了。


    這時,一直在站在一旁的黑影離開了。


    時間過了一小會,月亮也就偏移了一點,滄瀾又重新恢複了意識,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有的僅僅隻是意識,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被麻痹了,明天就可以好。”岐山坐靠在旁邊的一棵樹旁。


    滄瀾回想起來剛才的事了,自責,愧疚一襲而來。


    “岐山,對不起,我.....”


    滄瀾也不知道道歉有什麽用,但還是下意識的這麽做了。


    “你不用說對不起,肯定是莫問天那小子,我還以為他是個不錯的人,竟然這麽卑鄙。”


    原來岐山以為滄瀾失控的原因是因為莫問天故意給了滄瀾一瓶喝了會失控的藥。雖然說失控的誘因是那一瓶藥劑,但這也不是莫問天故意為之。


    看到岐山誤解,滄瀾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了,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岐山。


    “還有這種事。”岐山有些吃驚,“會讓人失控的魔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看著滄瀾滿臉自責,岐山接著說道:“不用一直說對不起了,這也於事無補,以後你好好的控製住這份魔力就好了。還有,我的劍都斷了,所以你還欠我一把劍。”


    由滄瀾打造的劍現在碎裂在一旁,


    心中滿懷愧疚,但滄瀾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岐山和他其實就是一麵之緣,兩天的相處姑且可以讓兩人互相稱對方為朋友。更多的,滄瀾好像可以在岐山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因為岐山也曾經是一位鑄劍師,提起鑄劍往事的時候兩人還是會有很強的共鳴。對於岐山,這種感覺就更加的強烈,曾經的他以鑄劍師為目標,但自己的村人被殺害,自己無奈隻能放棄了這個夢想,當他看到滄瀾,就好像看到了本來應該成為鑄劍師的自己。


    之後岐山送滄瀾回了家,這個時候風塵沒有睡,岐山還錯把風塵當成了洛堯。岐山走後,滄瀾渾身麻痹,躺在床上。風塵坐在一旁,問道:“你殺人了?”


    魔槍是滄瀾殺的第一個人,這個時候,滄瀾再也終於控製不住壓抑的情緒,眼裏充滿的淚水。


    “大叔,我是不是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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