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誰說書生無一用


    正如陸衡說的一樣,這位京城來的使者聲音太難聽了一些,好似那破了嗓子的鴨子,實在刺耳!高長溫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上前幾步到了那使者的旁邊兒,抬腳碾在了那使者的胸膛,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那人開口。


    “滿門抄斬?家裏原本就隻有我和父親兩個人,不湊巧,家父昨兒剛折在了大人的手裏,如今就隻剩下了我一個,真要是滿門抄斬的話,我還算是賺了的!”高長溫一邊兒說著,腳下使勁兒。


    胸膛受到了重力,那使者一時喘不得氣,麵上青紫,張大著嘴巴,卻是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眼睛瞪的老大,好似要突出來一般。眼見這自己腳下這人就要沒了性命,高長溫稍稍收回了幾分力氣。


    這一下,那使者如釋重負,貪婪地吸著空氣,也不曾著急做過言語。喘了好一會兒之後,使者的麵上慢慢恢複了鴛鴦,這才反應了過來,想著高長溫方才的言語,麵上露出了好些個驚恐,縮了縮自己的脖子,抬眼朝著那城頭看過去,正看見了被長槍挑著掛在城頭的張遠。


    見得了那張遠的模樣兒之後,使者的心裏更慌了神兒,額頭上盡是一些個冷汗,掙紮著起身,趴在高長溫的身前,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一個勁兒的對著高長溫磕頭,咚咚作響,沒幾下的功夫兒,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好些個血跡!


    城頭上,那張遠手腳盡被高長溫廢去,一身的傷勢也實在不輕,可好歹還是留下了一條性命。武夫的身子到底強硬一些,張遠此番還留下了幾分意識,垂首,正見著底下那京城使者的動作,勉強開口,使勁兒朝著底下呼喊。


    “大人,何必這般作踐自己,我等怎麽說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怎能對一個罪人之子低三下四?何況殺父之仇,大人這幾個不疼不癢的響頭磕下也定然是償還不了的啊!”


    這些個言語落下,那使者更是不堪,麵上淚水汩汩流下,涕泗橫流的模樣兒,實在狼狽。帶著哭腔,開口言語:“高公子可得明鑒,令尊高將軍的事情,都是那張遠指使我做的。他許下我黃金百兩,隻要我將高將軍扳倒就是,不曾說過要置高將軍於死地啊。隻恨在下當日被豬油蒙住了心腸,一著不慎,犯下這等大錯!”


    這些個言語落下之後,再看四周,具是嘩然,那諸多百姓,心裏不知何等滋味,可不曾想到自己昨日裏的醜態,隻是覺得眼前這使者與張遠實在可恨,竟然騙過了自己,忍不住破口大罵!


    “竟是如此,這貪官實在可惡,因為百兩的黃金,竟然害死了好幾條的人命!”


    “可不是嘛,就應該把他們也淩遲處死,才能解了咱們這心頭之恨!”


    聽著底下百姓的言語,那邊兒的使者在那裏瑟瑟發抖,想著昨日就是在此處,還是這些個百姓,他們爭搶高舒翰血肉分食的場景兒,心裏猛然生出了好些個寒意,隻覺得就算是這高長溫此番留下自己的一條性命,這些個遼城的百姓隻怕也會一人一口將自己給吃掉的。


    倒是那被掛在城頭的張遠,此番不曾害怕,反而仰頭大笑,看著底下那些個百姓的模樣兒,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了幾分好笑,“哈哈哈,賢侄你可知道,昨日就在此地,就是眼前的這些個百姓,二兩銀子一兩血肉賣下了你父親的屍首,生生吃下啊!今日又這般醜態,可憐啊,高將軍鍾意一生,到死卻連個全屍都不曾留下。”


    “今日還在這裏,這些個百姓們卻爭搶著要處死我等。當真可笑,這些個百姓啊,哪裏會管你是個貪官還是清官,隻要是在這而被處死的,比他們位高,比他們富貴,比他們權重,他們的心裏就定然是高興的啊!”


    這張遠的言語落下,高長溫再一次呆立在那裏,久久不曾回神。這等事情實在太驚人了一些,人吃人的光景兒,那不是隻存在說書先生的故事裏?在這個算不得貧苦的遼城,這算的豐收的年份兒,竟然也有這等懾人的事情?


    下麵的百姓同樣聽得了張遠的言語,起初都是紛紛垂下了頭顱,麵上也生出了些許的愧疚。這遼城裏,一時就隻剩下了張遠的笑聲。可能是覺得張遠的笑聲太難聽了一些,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誰最先開口,接著,便又是一發不可收拾的辱罵。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個貪官的陷害,我等又怎麽會誤會了高將軍?”


    “可不,就應該將你們全都砍了腦袋。”


    看著底下那些個人激動開口的模樣兒,張遠麵上的笑意還是不曾收斂,隨著那血液的流逝,張遠也漸漸沒有了多少的力氣,卻還是抬起了頭顱,看著那些人開口:“都說百姓具是牆頭草,今日可算是真真切切的看見了。”


    抬起頭,高長溫眼裏布滿了通紅的血絲,看著底下那些個百姓,看著他們那不知悔改的模樣兒,麵上沒有一絲的愧疚,隻是不停地指責著別人,理所當然。高長溫的麵上生出些許的慘笑,抬眼看著半空,好似是看著自己那位逝世的父親一般,輕聲開口:“就是這些個百姓,讓您守了十多年,連自己的親兒子都顧不得了?今天看著,實在不值當的啊!”


    上前一步,高長溫緩緩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那一柄寶劍,高高擎起,對著那些個百姓。身後的陸衡見到了這等光景兒,實在擔心,生怕高長溫受不得自己心裏的怒火,對這些個百姓下死手,那可就違悖了青雲山的山規了。


    陸衡上前一步,來到高長溫的身邊兒,抬手就要將高長溫手裏的長劍按下去。怎知那高長溫輕輕拍了拍陸衡的右手,抬眼迎上了陸衡的目光,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色,接著再一步上前。


    陸衡隻得罷手,右手卻是不自覺的按住了自己腰間的寶劍,時刻準備著攔下高常溫的額動作。


    不曾多說些許言語,那寶劍徑自落下,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大好頭顱滾下,正是那位京城來的使者。這高長溫手中的長劍實在太鋒利的一些,那使者還來不及開口喊過,便是沒有了直覺,直到那人頭落地之時,眼睛還是瞪地老大。


    再抬手,劍下一道劍氣迸出,直直地衝向了那張遠,劍氣透胸而過,張遠胸口落下迸出好些個血,麵上滿是不甘,使出了最後的力氣,高聲喊過:“書生誤我!”這言語落罷,頭顱垂下,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


    修道人,除卻了那些個通天徹地的本領之外,還要修一顆世外之心。總不能被塵世的恩怨牽扯連累。如此道理,高長溫自然是懂得的。在了解了張遠與那位使者的性命之後,高長溫便不曾傷過任何一個人,就算那些個遼城的百姓嘴裏都有著自己父親的血肉。


    許是那些個遼城百姓的良心發現,壯著膽子與高長溫說了那高舒翰骸骨的去處。還是當日裏的那位老書生,終究是讀了一輩子的聖人言,要比這些尋常百姓多懂一些個道理,昨日收斂了高舒翰的骸骨之後,好不容易湊出了些許銀兩,給高舒翰置辦了一副簡陋的棺材,好生給埋了。


    高長溫曉得了這些之後,不曾由著那些個百姓給自己引路,隻是憑著他們的言語,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父親的墓地。一個沒有多大的小土丘,沒有石碑,隻是一方木頭劈成的牌子立在那裏,上麵書著自己父親的名諱。


    再看那土丘之前,一個老者,身穿喪服,披麻戴孝,跪在那墳墓之前,一張張地抽著自己手裏的紙錢拋進了麵前的火盆,還時不時的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


    或許自己方才說錯了,做過什麽終究會有人看到的,不管多少,終究算是值得的。


    。。。。。。


    妖都與遼城之間相隔數千裏,消息傳過來,最起碼也得幾天的時間。


    這些個日子裏的妖都還算平靜,不曾生出什麽大事兒,除卻了一個月前那位人族的太子到了這裏借去五萬精兵之外。當然了,人家也沒有白借,最起碼給留下了一個人質,一個讀書的書生,交個什麽郭先生,也不知他的學問究竟如何,總之讓那位同為書生的禦史中丞時不時的到府上拜訪。若非年紀大了一些,說不得這妖都裏就有給這位郭先生說親的了。


    自打留在了妖土之後,郭先生就被安置在了妖土皇家的驛館裏。平日裏有人安排起居,整日也隻是在屋子裏讀書就是了。今日的郭先生還是沒有什麽事情的,在自己的房間裏捧著一本書冊,用功的很。


    猛然抬起頭,好似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一般,掐手算了一算日子,這位郭先生站起身子,到了桌子上取來些許酒水,徑自出了這屋子,來到了院子裏,對著正南方向,抬手正朝著半空,低聲開口:“張將軍,一路走好!”


    說罷此語,碗中酒水盡數潑灑在了地上。


    。。。。。。


    謀斷千裏,誰說書生無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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