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江最大的特點便是險,而夏崇關處更是最最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的所在。


    林白起被蕭寵抱在懷裏,感到冰冷的江水浸入自己的身體,一股深刻的死亡之氣迎麵而來。


    夏崇關河道扭曲,河道中碎石頗多,並且都是十分尖銳的碎石。那種石頭刮在身上的疼,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蕭寵雖然已經很盡力地將林白起保護著,但她仍感到背後一片撕心裂肺的痛楚。那麽師兄現在,有多痛?


    兩人順江漂流而下,在波浪中沉沉浮浮,在一個弧度非常大的轉彎口,不可避免地狀上了峭壁。


    “呃……”蕭寵無法抑製地發出一聲痛吟。


    林白起在他懷裏,竟然絲毫不能幫到她,隻能顫抖著喊了一聲:“師兄……”


    “沒事,抱緊師兄,一切交給師兄就好。”


    蕭寵被水流卷著,順著崖壁往前摩擦而行,他的手在岩壁上擦出陣陣血花,可還是固執地沿著峭壁摸索著,終於摸到一塊凸起的石頭。他扳住石頭,讓兩人停止了漂動。


    “師兄,我們這是……”林隨意不清楚蕭寵的想法,因為隻是在崖壁上停住,是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的,因為這裏的崖壁太高,他們從崖底根本上不去,然而這裏也不可能有船隻經過。


    “我們在這等一等,我與花殺提過,讓他今晚留意夏崇關的動向。”


    “師兄信不過薛放師伯?”林隨意愣住。


    “不,我隻是怕宮禪比我們想得聰明,沒想到他竟真的這樣聰明。”蕭寵冷笑。


    在崖壁上攀著的時候,蕭寵一直點著一個火折子,這個火折子十分奇特,遇水也不會熄滅。約莫過了一刻鍾的工夫,便見江麵上也朦朧有火折子的光,蕭寵吹了一聲口哨,那火折子的光芒便越來越近地靠了過來。


    “蕭寵,別抓著石壁了,往下遊漂,找機會到船上來。我沒辦法到石壁這邊接你們,浪太急,岩石會把船撞成碎片。”船上傳來花殺朦朧的喊聲。


    蕭寵於是放了手,順著水流往下遊漂,因為有火折子的指引,兩邊越靠越近,終於蕭遙撞在了船沿上,然後扒著船沿將林隨意丟上船,自己也翻身上了漁船。


    “還真被你料中了,宮禪真是隻狐狸。”花殺朝蕭寵笑了笑,半天不見他的回音,奇怪道:“我可是拚著性命來救你們的,縱使曾經不待見我,也不要不理不睬吧……”


    “花殺,師兄昏過去了。”林白起替蕭寵回答他。


    花殺愣了一下,朝蕭寵看了看,見他被披風遮住,便問道:“他……到底傷得有多重?”


    “我也不知道,隻是快些上岸罷,我不知道……不知道師兄能撐得住多久……”


    這時一個巨浪朝漁船打來,花殺以整個人都要翻出船去的姿勢掌著舵,努力保持船身的平衡,險險沒有讓船翻過去。而後有遇到一個漩渦,他貼著漩渦側沿勉勵使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真是抱歉,竟然勞你親自來救我們。”林隨意對他道。


    “也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們可知道這夏崇關處的水流,我們漕幫的管它叫什麽?鬼見愁!一般人誰敢來這裏,你們兩個真是不要命。”花殺歎氣。


    “若是當時不跳江,必死。跳江還有得救。”林隨意緊緊抱住蕭寵,對花殺道:“我們得快點上岸,師兄傷得太重,我怕他支撐不住。”


    “我倒是想快點上岸,隻是不過了這一片閻王灘,根本找不到靠岸的地方。”花殺抹了把汗,“我那船頭有些救命的藥材,你先給蕭寵敷上,何時能夠上岸……看老天罷!”


    花殺眯起眼睛歎了口氣,將漁船開進閻王灘本來就是找死,他現在能掌主船舵就已經很勉強了,要靠岸幾乎是個笑話。可這話又不能跟林隨意明說,他於是四處找尋這,哪怕是有一線生機呢……


    林隨意於是拿了藥材,然後將蓋在師兄身上的披風撩起來,不禁“嘶”地吸了口氣。


    蕭寵身上到處是深可見骨的傷口,好幾處插在非要害處的羽箭已經被他自己拔了下來,隻有一根穿透了胸腔,故而不能隨便亂拔。


    她緊緊攥住藥瓶,根本不知該如何下手,這樣沉重的傷勢,她當真不知道自己師兄還能堅持多久。


    “這……這到底……”林隨意的心疼得簡直要裂開,竟扶著船沿哭了起來。


    “哭個屁!這還沒到你哭的時候呢,快過來幫我掌舵,船要是翻了三個人一起死!”花殺一隻腳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揪了起來,抻著她去掌舵。


    “把舵掌穩了,我要看一看附近有沒有靠岸的地方,不需要什麽技巧,用蠻力將舵壓住,順著水流的方向就好。”他大聲對著她吼。


    林白起點了點頭,“我從前也不是沒掌過船,你隻管忙你的便是,若是能早一刻上岸……”


    “不用你廢話,留著勁把船掌穩!”


    花殺尋了很久,也沒找到能夠上岸的地方,看到林白起衣服隨時都要難過的昏過去的樣子,隻得調笑道:“你看我這穿著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今天穿著簡裝,長衣長褲高高挽起來,頭上還包著一條布巾,似普通漁夫一般的穿著。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玩笑。”林隨意瞪了她一眼,一點沒敢放鬆地盯著前方,手穩穩掌主漁船的舵。


    花殺討了個沒趣,隻得訕訕地又轉過頭,這是他的目光卻亮了一下,原來岸上有與他們相同的火光。花殺忙提起手上的火折子,就見岸上嗖地射來一支羽箭,牢牢釘在船舷上。


    漁船被一點一點地朝江岸拉近,林白起便看到了岸上站著幾個壯碩的旗丁,還有一個坐著的人,便是她的哥哥林白書。白書的輪椅幾乎要貼到河岸上,眼神中滿是焦急的顏色,看到林白起後終於露出欣喜的表情。


    “白起,你……你怎麽樣?可有傷到?”林白書坐在輪椅上,腿腳不便還是想過來扶她。


    “兄長……”林白起心裏一陣難過。


    哥哥的腿是為了她瘸的,師兄又為了她幾乎死掉,為什麽她的存在,竟像是專門為了坑害疼著愛著她的人呢?


    “兄長,救救師兄……師兄他……”林白起在哥哥懷裏哭了出來。


    ***


    因為夏崇關不甚安全,宮禪正派人大肆搜捕林白起與蕭寵,故而幾個人沒有去漕幫的分舵,而是去了花殺在渡口附近的一個別館。


    這裏十分偏僻,但正是避人耳目的好去處。


    幾個人來到了花殺的別館,蕭寵便被幾個早就候著的得力醫者送進了房中,關著門醫治。


    林白起被林白書親自上著藥,白書見她全身上下都是傷痕,氣得摔了好幾個藥瓶子。


    “兄長,這原是個失誤……”林白起勸他。


    “我捧在手心裏護著的妹妹,哪裏由得他們這樣使喚?”白書咬牙切齒地道:“我就叫你別當這勞什子的官,誰家的天下與我們兄妹有什麽關係?跟東岫庭和漕幫也沒有關係,你為何一定要出這個頭?”


    “我……”林白起不願把戚夫人是兩人母親的事情告訴兄長,隻是一時間又想不出很好的理由,於是隻得沉默著。


    息夫人若是勝了,遲早會一步一步將君天戰的權勢全部奪過來,那時戚太後是一定會遭迫害的。息夫人有多恨戚姬,是朝中有目共睹的事情。


    事實上林白起很想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與兄長聽,但是兄長的身體並不好,不適合過度的操勞,況且兄長又是個極為重情重義的人。林白起一是怕他因為父親眼盲的事情又生難過,二是怕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居然活著,但母親受到了那樣大的威脅,會拚死保護母親。


    經過這次的受伏,林白起覺得一家裏有一個人為國事操勞就夠了,不論如何,不能再拖哥哥下水。


    白書低頭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將她的頭抬起來,認真道:“白起,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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