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葉定稀很耐心得等候著,直到往生咒吟誦完畢,雲間才睜開眼重新看向我們。


    他的嘴角努力擠出笑意,但看起來卻沒精打采,極為虛弱。


    “你還好嗎?”我擔心得扶助他的肩膀。


    雲間點點頭,看著我的眼神卻很是迷離:“我沒事的。”


    “東傾,將舍利拿出來,吸收枯神木和這片地方剩餘的汙邪鬼氣。”葉定稀道。


    我點頭答應,取出舍利,按照葉定稀剛才的動作將它扔向半空。


    很快,血紅的光暈便撒向洞穴之中,這一次它的光芒更濃鬱,更耀眼。


    雲間原本很是疲憊的神情突然靈醒,看著那懸空悠悠而轉的舍利一動不動,片刻才指著它道:“東傾姐姐,我見過它!”


    “呃?”


    我與葉定稀各自驚訝。


    雲間接著道:“得病師叔有一本書,書裏畫著這個紅紅的石頭,它也是懸在半空,不過那血光卻映照著天地!”


    什麽?!


    我更是驚住。


    小小一顆舍利,映照天上地下?!


    葉定稀不語,眉間輕輕擰起極淺的褶皺來。


    就在這時。


    失去了枯神木滋養的洞穴轟然坍塌,連帶著那顆參天古鬆也化為幹枯的斷枝,由枝葉到深根齊齊碎裂,變為無數細碎的木片木枝落入石泥之中。


    雲間打量著四周,突然認出這地方,指著幾個隱約露出白色的小東西道:“蘿卜!”


    什麽蘿卜?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雲間再道:“東傾姐姐,你喜歡吃的蘿卜,就是我在這裏挖到的啊!”


    什麽?!!!


    我頓時感覺胸口一陣澎湃,肚子裏更是翻江倒海,憋著什麽東西急不可待得望嘴上湧來。


    “稍,稍等一下,我失個陪……”


    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一棵樹後麵,哇啦一聲吐了。


    搞什麽鬼!


    昨天晚上吃的蘿卜,竟然是人血和鬼氣滋養的血蘿卜!!!


    雲間比


    我慢一步反應過來,等他看到我十分沒有形象得抱樹幹嘔,一張小臉也變得極為難看,不過他倒是沒吐,隻是……暈過去了。


    ……


    我與葉定稀抱著小和尚雲間回到一禪寺,前殿中空蕩蕩的,隻有得病一個和尚跪坐在蒲團上誦經。


    他手中的念珠因為我們的到來而頓住,閉著的眼睛卻不見動作。


    “咳咳。”


    我輕咳示意,“大師,雲間暈倒了。”


    得病驟然睜眼,一抹擔憂之色極快閃過。


    “他,怎麽樣了?”


    葉定稀神情微冷,淡淡道:“無妨,太累了,而且驚嚇過度。”


    我們關閉了寺院前殿大門,帶著雲間一起回到他所住的寮房裏。


    小小一個房間,轉個身都嫌緊湊,這孩子卻收拾得一塵不染,一盞電燈掛在天花板上,但因為雪災斷電,屋子裏即便白天也顯得十分昏暗。


    “雲間就住在這裏?”我打量四周,總覺得有一種濕漉漉的不舒服感。


    得病合十念阿彌陀佛,聲音清冷:“出家人本就是苦修,住在哪裏又有什麽區別?”


    “雲間是小孩子,應該為他的健康考慮,出家人修行是為磨煉心智,領悟大乘佛法和大智慧,但也沒有說讓一個孩子得到不該有的待遇吧。”我有些不滿。


    不知為何,一旦涉及到雲間的事情,我總會情緒激動一些,就好像先前提到過的那種熟悉感,讓我見不得雲間受苦受累。


    得病沉默不語,靜靜得看了一眼昏迷未醒的雲間,緩緩道:“施主所言極是,稍後我為雲間調換寢室。”


    “多謝大師。”


    我客客氣氣得起身合十回禮。


    這間寺院裏連夜出事,眼下就剩下得病和雲間兩個和尚,不管將來一禪寺能否再維持下去,他們以後總要相依為命,我是不忍雲間吃苦,但更不願見他在人間孤苦無依。


    “得病大師,關於得生、得老和得死的情況,你是否早就知道了?”


    久未開口的葉定稀突然問道。


    得病一愣,低著頭撥動了幾下念珠,然後才深深歎了口氣。


    “哎,人世間的苦難皆因惡業的果報,善


    惡因果,自有輪回,貧僧隻不過是芸芸眾生裏渺小塵埃,麵對永無止境的輪回,唯有誦經超度,盡力平息眾生浮躁。”


    “三界無安,六道眾苦,常有生老病死憂患,猶如大海難可滿,大師隻顧誦經念佛,對眼前邪惡視而不見,究竟是擺脫俗世,還是在逃避呢?”葉定稀冷冷問道。


    “施主……”


    得病一時語塞,手中撥動的念珠亂了節奏。


    “天地之間,本就來也空空去也空空,萬事萬物各有業果報應,貧僧自入一禪寺十數年來,傳播佛法,開導世人,已經盡力……”


    “聽說佛陀的使者,要有一顆不忍眾生苦,不忍聖教衰,不為自己求安樂,隻願眾生得離苦的大菩提心,不過看來,對於得病大師來說,您的修行始終是一場個人的修行,與一禪寺無關,與眾生無關,更與這天地三界六道無關。”


    葉定稀字字緩慢,卻鏗鏘有力,一個字一個字從口中說出來,形成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在這窄小而狹促的寮房中,仿佛燃起了一抹光明。


    良久,得病大師才低下頭,捧著手中念珠合十,深深鞠躬。


    “貧僧……受教了。”


    ……


    從寮房裏出來,我與葉定稀同時看向了寺院的西麵。


    昨日來時,那邊還矗立著一座高閣,紅牆碧瓦,落雪無暇,紫氣霞光相伴,令整座山巔似夢似幻。


    但如今……


    廢墟裏的焦土味彌漫在整座寺院中,倒塌的殘垣下還壓著碎裂的奎木星君金身像,看來諷刺。


    我歎了口氣,道:“葉定稀,我們來一禪寺找駱文玉的東西,卻無意中撞破得生的陰謀,真的是巧合嗎?”


    他看向我,眼光一閃。


    我眼睛一刻也不敢眨得盯著他,想要聽到那個困惑已久的答案。


    正在這時,葉定稀的餘光突然定住,指著我的口袋。


    我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裏麵竟閃爍出一道紅暈來。


    “糟糕!”


    我拿出那半年素色印花的手帕,指著上麵染出的血色道:“小傾傾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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