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他趁我們不注意時,故意給梁文傑留下一絲半星的意識,否則怎麽都一年過去了,這家夥還能開口說話呢。


    “你啊,隻能怨怪自己,好好做人的時候,行善積德難道不好嗎?那些人間的貓貓狗狗多可愛,你為了一己私欲虐殺它們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呐!”


    “姑姑嘔……我錯……饒我……”


    我皺了皺眉,“這一年我時常來找你,你就一點也沒察覺出來嗎?眼下我與你一樣都是戴罪之身,都被困在這無間地獄裏,否則,我放著外麵花天酒地的日子不過,非得來與你東扯西聊?”


    “嗚嗚嘔”


    那家夥又吐了。


    哎,說多無趣。


    我起身揭下牆上的鬼符,那一麵化開一個門洞的牆麵在我離去後自行融合,恢複如初,隔著一堵厚厚的水泥牆,我還能聽到裏麵的哭嚎和幹嘔聲。


    手中的鬼符,是老崔將我送來無間地獄時塞給我的。


    入無間地獄者,身無旁物,不能夾帶私藏,可老崔到底於心不忍,將這一張薄薄的紙片塞在我手心裏,至於守門的幾個鬼差,大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鬼符就像是個謎,有很多用途,這一年來我解鎖了不下十幾種方法,十分方便。


    比如挖坑時,我將它黏在木棍上,幾棍子杵下去,坑洞就被震開了,毫不費力就能挖出一個橫躺著都嫌太寬敞的大土坑出來。


    因為這異能,還惹得河對岸的黑塊頭看了我好久好久。


    再比如,任何封閉的房子,用這鬼符黏上去,多半也就能打開一道門,就像是方才我去梁文傑的地下室時所用。


    另外還有一些其他的用處,什麽黏在身上,防塵除臭,黏在頭上,換個發型,黏在石頭上,硬邦邦的石麵也能變得軟乎這一類,就略過不提了。


    總之,老崔是給了個好寶貝的。


    我仔細將鬼符折疊收入懷中,想起老崔,不免一聲長歎。


    他送我來時,簡單提了提人間的事情,好像是正捉拿幾個惡靈,但因為當時顧忌被挾持的生者,攻守不濟,導致自己也受了傷,所以趕回地府時顯得那般狼狽倉促。


    我也問起惡靈的事情,老崔卻不願透露太多,隻囑咐我既然進了無間地獄,就好好的修身養性,旁的心思,別再多生。


    修身養性?


    我苦笑著仰頭望那昏黑的天空和黑霧。


    總說是修仙修道者要修身養性,而且都要找一個靈氣充分,仙韻


    盎然的深山老林之中,吸納天地靈氣,吞吐日月精華,讓自身的靈與體得到升華,這才叫修身養性。


    我在無間地獄裏,能修養個啥?


    從水泥房離開後,我漫無目的得閑逛了一會兒,到處都是頹敗、破落的樣子,路過那個嚼舌頭老婆婆時,我還與她打了個招呼,可惜仍舊沒有回應。


    隻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我竟這般耐不住寂寞,真不知從前那六百年我是如何虛度過來的,難怪鍾大人要看我不順眼了。


    正當我走得百無聊賴,準備尋個大石頭睡上一覺時,卻又突然聽得山嶺中傳來了叫聲。


    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每到陰月十五,這家夥總是要這樣叫上半個時辰。


    我掐指一算,今兒個當真是陰月的一月十五,照說,應該是人間的元宵節了。


    往年每到這個時候,泥盧都的小兔會給我們大夥兒做元宵吃,小白麵團子糯糯的,糍糍的,中間的黑芝麻餡兒很香,很甜,熱乎乎的時候咬上一口,那黑色的漿汁爆出來,總能跳到我的鼻尖上,惹得老崔指著我鼻子哈哈大笑。


    回憶很甜,西南風卻很涼。


    我在無間地獄整整喝了一年的西南風,口腹之欲,被消磨得十分淡薄了。


    嗷嗚


    黑塊頭又開始叫了。


    我輾轉幾個來回,實在不能成眠,隻好起身朝著黑河方向爬回去。


    過了一會兒。


    “喂,差不多得了啊,每個月這樣叫一回,你比現世女孩們的某親戚還準!”


    “嗷嗚嗷嗚”


    那家夥望著天,叫得好似有些痛苦。


    “你還好吧?”


    我突然有些擔心他。


    畢竟,無間地獄裏,除了梁文傑之外,能陪著我消磨時光的也就隻剩下這黑乎乎的大塊頭了。


    “嗷嗚嗚”


    那大塊頭又叫了一聲,突然倒在地上,很難受似的滿地打滾,雖然隔著一條河,我還是能聽到他喉嚨裏不斷發出的咕嚕聲,像是什麽東西要從嗓子眼裏衝出來。


    “你,你等一下啊,我過去幫幫你!”


    我一下著急了,左右張望著怎麽才能過去,卻忘了這一年來我曾幾次三番想過河去找他聊天,奈何不得其路。


    這河岸邊最長的棍子便是我的打撈工具,能夠得著個啥?


    嗷卡卡


    大塊頭像是被卡住了嗓子,扭來扭去,身上的草皮


    毯子滾得滿是黑泥。


    該怎麽辦?


    我撓撓後腦勺,尋思著就算去找枯枝搭船,那也來不及,倒還不如遊過去。


    遊泳這門技術,我自那日掉進魚族宮殿時,就已經無師自通了。


    “咳,你等一下啊,我來救你!”


    善良,使我入河。


    噗通。


    隨著我黑河的瞬間,那河麵上靜靜漂浮的‘垃圾’都隨著波浪湧動起來,腥臭味鋪天蓋地得鑽進無鼻腔裏,河水之中更是髒得看不清一切。


    為什麽我要犧牲這麽大?


    當年老崔救我,也是這麽一腔孤勇嗎?


    嘩啦,嘩啦……


    大約才遊了不過幾米,我已經接連撞了四五次額頭,腳下更不知踢掉多少纏過來的水草和破爛布子,行進艱難,回頭更難,我隻能咬緊牙關往前劃拉胳膊。


    又過了一會兒。


    在水下埋頭亂撞的我徹底迷失方向,隻覺得河水越來越深,估摸著應該是到了河中央的位置,河岸上卻好像聽不見黑家夥的嗷嗚聲。


    該不會是又好了吧?


    等我上岸,要是見了他好端端坐著,我非得塞一塊石頭讓他再卡一次!


    嘩啦,嘩啦。


    我又繼續遊啊遊,河水太髒太黑,一個沒注意,我咚的一下撞在了河底礁石上,兩眼一花,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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