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多年前,一條巨龍驚現花滿村,救下林隱寺的和尚和畫師陳容,此事舉國驚動,當時的君主為求長生不老,聽信讒言,在得知龍元一事後,強迫和尚與畫師交出龍元,並強行關押他們在地牢裏,給他們灌下毒藥,用以極刑,後來,他們得到林隱寺住持的救助,逃到海上,乘船中途遭遇風浪,不幸遇難而亡。”


    “桀桀……”


    聽到這兒,陳容突然低著頭發出詭異的冷笑,“亡?誰是亡者?為何幾百年過去,我始終不死不滅,一副殘軀變異得妖魔見了也要退避三舍?葉先生,或許你能給我解開這個答案,是嗎?”


    “花滿村的怨氣,在結界破裂的那一瞬間,全部貫入了你的身體裏。”


    什麽?!


    陳容神情一震,“不是龍元?我變成這樣,不是因為龍元?!”


    葉定稀似笑非笑道:“龍元隻有一顆。”


    陳容猛然瞪大眼睛,那兩顆湛藍的玻璃珠子像是隨時要從他的臉上掉落下來。


    “原來……原來我苟延殘喘,是因為……怨氣?哈哈哈,竟然是怨氣……難怪,難怪我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原來是怨氣……難怪,難怪海溝地獄的那位會收留我……原來是怨氣……”


    他喃喃自語,像是突然魔怔了似的,腳步一刻不停得在原地來回踱步,時而搖頭,時而仰天大笑。


    趁著這世間,我連忙轉過身麵對著葉定稀。


    “這是……我的?”


    在我掌中,托著的紅色小石頭,便是葉定稀當做定情信物交於我的舍利,猶記得他曾說過,是幾百年前有一條天神白龍,救下一個僧人,自得金身,圓寂之後才留下了這顆舍利。


    “是。”葉定稀回答。


    “可是,你說天神白龍,我夢中自己卻是一條紅色巨龍……”


    葉定稀就笑道:“這段典故,我是根據六界之中存有的記載整理而得,或許,是當初那位僧人,並不想讓後世的人知道龍真正的樣子,所以才撒謊了吧。”


    “撒謊?”我皺了皺眉,“和尚也能撒謊?”


    “如何不能?”


    葉定稀笑得愈發古怪,“你知道的曆史,隻是別人想讓你知道的。”


    聽到這裏,我便知道這家夥又在說難懂的話,隱約間我總感覺他還瞞著我一些事情,可眼下時機不對,我也不想追問下去。


    不過,有一個問題,我還是迫切想要知道的。


    “本無大師,與你有什麽關係?”


    “前世今生。”


    他倒是回答得很快。


    這於我夢中的猜想一樣,本無與他之間有一種很奇妙的相似感,除非前世今生,否則還真的無從解釋這關聯。


    見我不再問話,葉定稀便悄悄牽起我的手,再次看向了陳容。


    “陳先生,東傾完成了您的任務,拿回烏木,現在您也該履行承諾,告知我們海溝地獄的方位了吧?”


    陳容腳步驟然一頓。


    湛藍的眸子裏,閃爍著陽光照耀在海麵時才會泛起的粼粼波光。


    “海溝地獄,你們真的要去?”他語氣十分嚴肅。


    我自然是點頭的。


    “當然,不然我費勁巴拉得跑去那海草叢給你找烏木,難道是崇拜你的畫麽?”


    作為一個鬼,什麽文豪畫匠我沒見過,反正都是冰涼涼的,去了地府,大家都一樣,別說,有幾個畫師還愛給地府的鬼差作畫,為此還抱著老閻王的大腿不肯去投胎。


    陳容被我這話噎得兩眼一翻,像是一口氣沒提上來,用力抿了抿嘴唇,這才繼續道:


    “行啊,想要去海溝地獄,我也不攔著,不過……那地方以你們的能力,就這樣去可不行,還得借助一樣工具。”


    “還請陳先生明示。”葉定稀道。


    陳容眼光飛快一閃,“想要製作那工具,材料都在流離城裏,須得找幾個成日不務正業的家夥換取,不過那地方,不用我介紹,想必葉先生也知道,可不是那麽輕易就能達成所願的。”


    聽到流離城三個字時,葉定稀便眉間一緊。


    仿佛,這地方他真的知道,而且竟然令他也感到了為難。


    “如果我們不要那工具,就去不成海溝地獄嗎?”朱琰也緊鎖眉頭。


    陳容忽然就勾起下巴,雙手附在身後,頗有一種古怪又得意的姿態,“還真是


    ,若沒那工具,你們就連海溝地獄的入口都找不到。”


    “姑姑……”


    十七走上前來,拉了拉我的衣袖,“若是為難,咱們便不去了吧,十七願意去無間地獄裏被囚禁永生永世的……”


    “你這傻孩子。”


    我心底的酸勁兒又泛了起來,抬頭與葉定稀道:“流離城,是很可怕的地方嗎?”


    天地六界,都說地府可怕。


    尤其世人,對於死亡最是畏懼得緊,往日那些踏上黃泉路的陰魂,多數嚎哭得淒厲慘痛,可是我在地府生活了六百年,卻一點也不覺得它有什麽恐懼之處。


    大約,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來源並非地府,而是未知吧。


    現在,流離城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未知之地,所以我才會心裏空懸著,生怕從葉定稀口中聽到什麽可怕的字眼來。


    沒想到,他隻是稍稍思忖了片刻,便看著我淡淡一笑。


    “無妨,我帶你們去。”


    ……


    從陳容的洞穴離開時,我與葉定稀走在最後麵,快要離開洞口時,我突然看到了一副掛在洞門內左牆上的長絹。


    畫麵上,有一個女子正在竹林下撫琴,一雙柳葉眉比身後飄揚的落葉更美,水靈靈的眼眸含情脈脈,正向著畫外之人看過來。


    “翠翠……”


    我下意識喚出一個名字。


    身後,陳容身形一僵,“你見過她?”


    我沒有回頭,隻是側目回答:“沒有,隻是救你時,總聽到你呢喃這個名字,聽花滿樓的老板娘說,她等了你很久,落胎……也不是她的本意。”


    “走吧。”身旁,葉定稀輕輕攏上我的肩膀。


    我點點頭,正欲與他並肩離開洞穴,卻又聽得陳容幹啞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給你們一個忠告。”


    “陳先生請說。”


    葉定稀帶著我又停下腳步。


    陳容緩緩道:“如果你們真的有機緣製成那工具,可千萬小心,別弄壞了,否則就算進入海溝地獄,你們也會被困在其中,永遠不能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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