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房門,來到走廊上。


    樓下花廳裏的幾個婆子已經不見了,方才還有些淩亂的桌椅也都擺設得整整齊齊,正中央的舞台上,層層疊疊的紅綢垂在四角,台邊放置了好些開得正好的鮮花盆栽,都是最紅最豔的顏色。


    這番布置下來,舞台就如同喜堂,隻是不知今夜哪位姑娘要站上去,等待一位風流郎的臨幸。


    我正要收回目光,忽然聞到一股濃濃的脂粉香迎麵撲來,尋著那香氣看過去,卻是一個弱柳扶風似的嬌滴滴美人兒一步一緩得走了過來。


    “劉媽媽今日新得的‘好貨’,原來就是你啊。”


    說話的美人兒看來不過十幾歲,一雙桃花眼裏顧盼生輝,黛眉如柳,五官精巧,一張巴掌小臉更是誰見自有三分憐。


    她的發髻堆在頭頂,一支金釵步搖隨著她走路輕輕擺動,一襲櫻桃色的綢緞褶裙看起來十分貴氣,腰間還掛著兩塊色澤上好的玉墜。


    看起來至少得是個摘星閣頭牌了吧?


    雖然頭牌語氣不善,但我初來乍到,也不能頂撞,便垂著眼眸笑了笑,“以後大家都是姐妹,還請姑娘多多關照。”


    “這是自然。”


    美人兒搖著扇子,笑是笑著的,可那神情卻有些冷,“給姑娘取名了嗎?”


    溜兒就搖頭,“還沒有,正要去找媽媽呢!”


    “依我看,緑釉不錯。”


    美人兒輕飄飄丟下這麽一句話,一步一搖得繞開我們走了。


    等她走遠了些,溜兒才掩著嘴與我介紹。


    “她是摘星樓的花魁兮楉!是劉媽媽的搖錢樹,樓裏的姑娘都不敢招惹她,不過今天晚上又有新姑娘要上牌子,她又多了一個對手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兮楉的衣角已經完全消失在回字形走廊的拐角,似乎正朝著一個姑娘的房間裏走進去。


    “她該不是也把我當對手了吧?”我琢磨著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呢喃問道。


    溜兒一臉認真得打量我,然後很肯定得搖頭,“應該是沒看上的,否則也不會給姑娘留名字,兮楉可是京師裏有名的才女!”


    那我還得謝謝她?


    我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拉著溜兒的手正要繼續向前走。


    正當此時,突然傳來一聲響徹摘星樓的慘叫!


    “啊!!!”


    我腳下一頓,還來不及反應,便看到回廊東側,有一扇門嘭得被推開,一個滿身鮮血的丫鬟衝了出來,“快,快叫劉媽媽,


    茗香姑娘吐血啦!!!”


    “什麽?!”


    溜兒臉色唰得一白,拉著我就往前跑,這長裙太長,我一時還不能適應,腳下一絆,差點摔個狗吃屎。


    等我們跑到那個房間門外,劉媽媽已經從另一側的樓梯上噔噔噔得衝了過來。


    走廊上,姑娘們都出來了,三三兩兩得往這兒張望著,又害怕得緊,在看到丫鬟滿身血之後愣是沒有一個敢過來湊熱鬧的。


    隻剩了我和溜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門口扮木頭人。


    劉媽媽喘著氣,臉色鐵青,先掃了我們一眼,才扶著門框準備要進去看看究竟,隻是那滿屋子的血腥氣衝過來,她那抬了一半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下意識得打量我一眼,然後才吩咐道:“溜兒,你在這兒守著,你,跟我一塊兒進去!”


    “我?”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劉媽媽嗯了一聲,催促道:“怎麽,我還叫不動你?”


    “不是,不是。”


    我鬆脫了溜兒的手,拎起裙子跟隨劉媽媽一起進了門。


    布局相似的臥房裏,用珠簾分著內外兩區,內間擺放著床榻,妝台和女子的衣箱等物,外間擺著圓桌和圓凳,一把古琴和一張寫字作畫的矮幾,大約是要與來消遣的客人們附庸風雅所用。


    此刻,在那珠簾背後,芙蓉帳下的大紅床褥上,就躺著一個翻了白眼的女子,也是滿身的血,因為隻著了素白的內衫,那血跡看著更是觸目驚心。


    劉媽媽隔著簾子看了一眼,就愁得眉頭緊寧,幾欲作嘔。


    我倒是不怕的,走近了兩步,才將那女子的麵容看了個仔細,還不錯,雖然比起兮楉的花容月貌來尚有差距,但也是姿色上乘的妙人兒。


    “你去看看,她死了沒有!”劉媽媽突然命令道。


    我左右打量一眼,這才發現除了我與她之外,房間裏便沒誰再進來,所以她剛才是在命令……我?


    “還不去!”


    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狠狠瞪過來。


    看她的架勢,就像是要將砍頭犯趕上刑場,也像是趕著一隻鴨子下油鍋。


    我點點頭,這才伸手掀了珠簾往內間裏走。


    身後,是珠簾再次落下碰撞間發出的叮叮當當聲,還有劉媽媽緊盯而來的視線,那力道似是要在我後背上戳出兩個窟窿眼來。


    我走到茗香身旁停下,本想將這姑娘屍體扶正,好端端擺放在床榻上,畢竟死者為


    大,可轉念一想,這到底是命案的第一現場,若是人為移動,有可能會破壞一些關鍵的證據。


    所以,我隻是蹲了下來,先仔細看了看茗香的眼珠子,微微外凸,然後一隻手探上她的頸動脈。


    果然……沒氣了。


    嘩啦。


    我掀了珠簾出來,便看到劉媽媽眉宇間暗藏緊張之色,板著臉問道:“怎麽樣?”


    “死了。”我搖了搖頭。


    劉媽媽聞言,緊繃的雙肩陡然一懈,身子向後一仰,踉蹌著退了半步才站定。


    可惜啊……


    魂斷紅顏。


    “你這是歎的哪門子氣?”回過神來的劉媽媽又冷冷瞥我一眼。


    我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淡淡一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了。”


    “哼!”


    劉媽媽臉色難看,扭頭便朝著外麵喝道:“那丫頭呢!抓回來了沒有!”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威武雄壯的夥計架著滿身是血,如破娃娃一般的小丫頭回來了。


    我看了看,正是剛才衝出這間房門的丫鬟。


    “劉媽媽,不關奴婢的事啊!真的不奴婢我的事……”丫鬟麵色慘白如紙,六神無主得匍匐在地上,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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