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走後,我便在屋子裏閑坐著,好容易熬到了酉時三刻。


    登台之後,便是劉媽媽喜笑顏開的開場白。


    趁著這會兒工夫,我的視線便不自覺得瞥向了一號雅間那邊。


    兮姑娘就坐在窗邊的位置,一襲淺藍銀絲芙蓉的寬袖紗裙,盤著飛雲髻,蝴蝶流蘇銀釵,隔著還沒完全掀起來的紗簾,仿佛衝著我點頭笑了笑。


    我好像還看到她身旁的男子,身型清瘦而挺拔,並不是李瑞。


    那大約就是兵部尚書之子了吧。


    我默默收回視線,等著那彩頭到了九百兩,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再次揭下了麵紗。


    台下,驚呼乍起,掌聲雷動,完全相同的場麵如同複刻般再次出現。


    回到房間的時候,溜兒還是那副像自己在地上撿了九百兩似的歡天喜地,高興得直蹦,直到劉媽媽親自過來催促時,那丫頭還一臉傻笑,像是破了口的蜂窩,流的不知哈喇子還是蜜!


    我尋思著,她是記下我那句話,眼前看到了好吃好喝的好日子!


    “溜兒,你這是咋了?”劉媽媽不明所以,一隻腳跨進門檻,便用手裏的扇子拍了拍溜兒的小腦袋。


    那丫頭憨憨得捂著腦袋,“劉媽媽,我是替茗香姑娘高興呢!”


    “再過兩年,也有你高興的時候!”


    劉媽媽嗔了她一眼,便上前打量我,:“不錯,這身衣服倒像是為你量身而做。”


    我跟著劉媽媽向門外走,瞧著樓下竄動的人影,便問道:“媽媽,今日一號雅間坐著哪幾位貴人啊?”


    “你這丫頭,眼界倒是挺高,可是看到兮了?”


    劉媽媽以為,我是因為在一號雅間裏看到了摘星閣的頭牌兮姑娘,故此以為一號雅間裏的是什麽了不起的達官貴人。


    殊不知,我隻想打聽一個人。


    “嘻嘻,媽媽,我這不是好奇麽,再說,今夜開苞,我心裏緊張,總得有些什麽壓一


    壓才好。”


    我與她插科打諢,又旁敲側擊道:“點了兮姑娘伺候的客人,總歸與一樓花廳裏那些老爺不同吧,我之前還聽樓裏其他姑娘說,兮姑娘才情橫溢,得了兵部尚書之子的賞識呢!”


    “喲!”


    劉媽媽忽而轉過臉來,一雙細長丹鳳眼略顯驚訝得看著我,“你這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啊!”


    “那也是我想著,能像兮姑娘這般,早日攀上一位貴人,能給摘星閣增添光彩嘛!”


    抖機靈這種事兒,我在地府做了幾百年,張嘴就來。


    劉媽媽聽得耳目舒爽,唇角勾起來,道:“看來你這丫頭,還真是天生的青樓命啊,我可告訴你,你的花言巧語,在媽媽我這兒不管用!不過嘛,若是你真一心想攀高枝,也不是不可以……”


    話鋒一轉,她的視線也飛快瞥向一號雅間的方向,然後才接著道:“今晚上兮姑娘伺候的貴客,的確是兵部尚書家之子宋長安,也是那位大人最寵愛的老幺,同行的還有幾位兵部官員的子嗣,另外,還有一位乃是京師最年輕的狀元爺,名叫李瑞。”


    “李瑞是狀元爺?!”我提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驚訝。


    劉媽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屑道:“瞧你這一驚一乍的,便是在西北長大,難道對京師的消息全然不知?咱們這位李瑞如今可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也是聖上欽點的翰林學士,將來說不定還要做駙馬呢!”


    “駙馬?!”我的心跳怦然加重。


    劉媽媽就笑道:“這也隻是坊間猜測,那位李瑞李大人深得當今聖上的賞識,加上聖上也有好幾位女兒與其年紀相仿,這若是想要籠絡這位雙‘才’兼備的臣子,自然是結為親家最好啊!”


    “雙才兼備又是何意?”


    “李大人家底豐厚,從祖上起始,就傳下來不少產業,相傳其家族分散把控著東南各州縣水運,有一句話便是這樣說的,若是李家三日不出船,京師十日後定得斷糧!所以啊,就算李大人不考狀元,在京師乃至朝廷裏,也有他的一席之地,更何況,他還是位大詩人,大畫家……總之


    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曠世之才!”


    劉媽媽說著說著,便又似是突然反應過來,盯著我道:“你怎麽對那位狀元爺如此感興趣?”


    “哈哈,我那個……當然是仰慕啊!劉媽媽口中這位李大人,德才兼備,還有錢,我自然是未見其人,就先生了愛慕之心,畢竟我們混青樓的,誰不想能攀上這麽一顆‘搖錢樹’啊!”


    我壓下麵上的緊張慌亂,故作嬌羞得抿嘴含笑,似乎是將劉媽媽給忽悠過去,她便繼續帶著我向著一樓花廳而去。


    此刻,那些樂師琴師們正將樂器移至台側角落,梁上的大紅燈籠和整排整串縱橫交錯的琉璃燈盞,映得整個廳堂也是明亮非常。


    我緩步踏上舞台,等著劉媽媽三言兩語將場子暖起來,便朝著台下盈盈一拜,開始又一次跳起那段胡舞。


    ……


    跳舞結束之後,劉媽媽要帶我回到二樓,我悄悄瞥了一眼一號雅間的方向,見兮姑娘似乎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李瑞這是要給我寫詩了嗎?


    我快步隨著劉媽媽回到二樓,被雀躍不已的溜兒迎著回到屋子裏,等劉媽媽走後,便叮囑道:“溜兒,不用關門了。”


    溜兒搭在門邊的手一頓,轉過臉來有些疑惑得問道:“姑娘,不換衣服嗎?”


    “不急。”


    還有客人沒見呢。


    我施施然往圓凳上一坐,便瞥見擺放在圓桌上的青花瓷酒壺和酒杯。


    哼,這次我都表現得這麽懇切熱情,劉媽媽居然還是不信任我,真是老狐狸本狐了!


    “對了,姑娘,這是周三剛才送上來的酒,待會兒貴人進了門,你得先伺候著他喝幾杯。”


    溜兒提醒道。


    我默默點了點頭,心裏卻尋思著自己到底是哪兒做錯說錯,讓劉媽媽還將這一壺春藥酒給我送了上來,思來想去卻是無果。


    正在這時,便突然聞到一股清雅的脂粉香順著敞開的門口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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