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一男一女一前一後正疾步狂奔。


    男子相貌不凡,一手持劍,另一隻手牽著一位身著鵝黃紗裙,柔美嬌弱,我見猶憐的女子。男子似乎受了許多刀劍傷,殘破的衣衫上不停地向外滲著血,原本的藍衣早已被染成了不知名的顏色。他雖臉色泛白,卻目光堅定,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依舊帶著女子疾行。倒是那女子麵露凝重,擔憂地望著他。


    “快!往這邊追。”


    伴隨著話音他們身後傳來急促且雜亂的腳步聲,看來人數不少。


    女子目露驚慌,忍不住輕聲低喚:“世軒!”握著男子的手也不由得顫抖起來。


    男子聞聲回頭,本想寬慰女子幾句,卻瞥見自己手臂上傷口流出的血順著劍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路血痕。他眉頭緊皺,顯然是自己的大意讓這血跡暴露了他們的蹤跡。


    “抱緊我。”男子伸手把女子攔腰抱起,勉強提氣施展輕功,飛速前行······


    “哢!”一個場景結束。導演似乎很滿意,“準備下一場。”


    這是一部古裝劇的外景拍攝地,在導演的一聲令下攝製組的工作人員們又開始為下一個場景忙碌起來。道具師在替換、擺放各種道具,化妝師在給女主角補妝,服裝師則在給男主角整理服飾。


    一個麵相清冷的女孩坐在片場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遙遠······


    二十二年前她“哇哇”落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迎接她的是一對慈眉善目的夫婦,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從此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周童。


    可她還依稀記得,自己明明是隨父親進宮,父親去麵聖,自己則去姑姑那兒。半路不知發生何事,盡兩眼一黑,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便已成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身處於這個未知的世界。


    她曾幾次三番想對這對夫妻袒露實情,但麵對著視她如掌上明珠般善良的夫婦,她終是忍下了。畢竟即使她說了,又有誰會信呢!於是,她決定在這對夫婦有生之年絕不尋求回去的辦法,也會將“厲未惜”這三個字深埋心底。


    以後這個世界就隻有周童,一個武術指導和音樂老師的女兒。


    周童的父親有一個武術隊,除了帶隊出去比賽就是輾轉於不同的片場做替身演員。母親在學校授課之餘,也會在閑暇時間教些孩子彈鋼琴。


    周童的父親喜歡讓她跟著他練拳、劍、棍,而母親則喜歡讓她去學古箏、舞蹈和圍棋。乖巧的周童都學了,而且每樣都出類拔萃,各類獎項幾乎是手到擒來,父母欣慰之餘更視她如珍寶般小心嗬護。周童的童年是快樂的,也是幸福的。


    可在她高二那年母親不幸被查出肺癌晚期,短短三個月母親就過世了。母親過世後以後,隻有她和父親相依為命。可命運似乎對她有些過分殘忍,剛上大二父親就在一次交通意外中身亡了,臨終前把整個武術隊和那些替身演員交給了她。


    無奈,她隻能輟學帶領著武術隊做起了替身演員,空出來的時間則不斷尋找“回家”的方法。


    這兩年多以來的生活讓她忍受了很多,學會了很多,懂得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現實的殘酷並沒有將她打倒,反而讓她更堅強,更獨立。“回去”的希望幾近渺茫,她每天日以繼夜地過著按部就班的日子,也許她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吧!


    “周童人呢?”導演扯著嗓子喊著。


    她驟然回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眾人走去。


    這場打戲其實很簡單,不過是男女主角被追至懸崖邊,男主與對手交鋒,寡不敵眾,危難之際女主為救男主將其推開後中劍跌落懸崖。


    當然,女主角不必親自犯險,這個危險的鏡頭將由周童代為完成。雖說周童背後吊著威亞,但還是會有不小的危險。


    隻見男主與周童武術隊的人套完招,她按照劇本一個箭步衝到男主身邊推開他,而“對手”也是絲毫不差的將劍刺入周童左胸口的血漿上,頓時她的胸口便殷紅一片,周童身體輕盈的側向身後的懸崖,猶如被風吹落的枯葉朝崖底墜去······


    這個鏡頭一氣嗬成,非常完美,導演也很是滿意,他讓人把周童拉上來,準備下一場戲。可大家萬萬沒有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場戲居然出了意外,當工作人員把周童拉上來時,隻見她雙目緊閉,腦後一大片鮮血把頭套都浸濕了。


    導演迅速撥打了120,又讓人找來場醫做簡單的急救工作,片場頓時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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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童暈暈乎乎的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地地方,難免心裏有些緊張和害怕。側頭細想,“難道,我死了?”思及剛才跳崖時不慎撞到了後腦勺,她暗自猜測。


    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經死了,她的心反而平靜了許多。不再害怕,她環顧四周依舊漆黑一片,隻是在遠處有一個光點不停地閃爍著,周童本能的朝光亮處摸索而去。


    隻是那光亮離得越近就越亮,光亮得麵積也越大,周童隻覺那光暈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晃得她兩眼一黑,居然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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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是顏王和忠義侯府嫡出大小姐大婚之日,京城內外熱鬧非凡,街頭巷尾到處人頭攢動。鑼鼓聲,鞭炮聲絡繹不絕,遠遠的便可看見送親的儀仗隊後麵的大紅花轎緩緩而來。


    不知是因為路麵不平還是哪個眼拙的轎夫被絆倒了,好好抬著的花轎突然向一邊傾斜而去。嚇得一旁的喜娘連連驚呼,好在其餘幾個轎夫及時穩住了花轎才不至於導致翻轎的後果,可即便是這樣也使花轎內新娘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內側轎粱上。待花轎抬穩後,喜娘象征性的朝著花轎詢問新娘可否安好,也不等新娘子回話就迫不及待地命轎夫再次起轎。倒是一旁隨行的小丫鬟一臉擔心,伸手輕輕掀起轎簾一角查看。見新娘子輕撫額頭調整著坐姿,想來是並無大礙,這才稍稍放心,放下轎簾繼續隨轎而行。


    花轎內的新娘子還在不停的揉搓著額角,等疼痛緩解後周童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看著自己這一身喜服頓感莫名其妙。在她還來不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時,花轎外的陣陣非議聲卻清晰得傳入她耳中。


    此時,街道兩旁百姓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這些人多半不是來沾喜氣的,而是來看笑話的。一個打扮的比較富貴的婦人對身旁的另一位婦人說:“你知道嗎?這王爺本來拒絕這門親事的。”


    另一位婦人道:“肯定不會答應啊!誰不知道忠義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是個傻子啊!”轉而又問:“那怎麽後來又答應了?”


    “還不是太後一道懿旨下來,直接定了日子就把那個厲未惜指給了王爺,而且是正妃呢!”另一婦人咋舌:“太後還真偏向自己娘家人!”邊說還邊搖頭。


    “小聲點。”富貴婦人提醒,隨後又道:“可不是嘛!誰讓這侯府的傻小姐是太後的親侄女,可苦了王爺了。”


    在旁邊一書生模樣的男子問那富貴婦人:“你怎麽知道的。”


    富貴婦人不屑的白了那人一眼:“我府上有個丫鬟的胞弟就在忠義侯府當小廝。”續而又滿臉惋惜的繼續道:“哎,王爺這麽個氣宇不凡,孤傲不羈的男子怎麽就取了這麽個傻子回去當王妃,可惜,可惜了。”


    另一婦人安慰道:“王爺不是還沒有側妃嗎?一個傻子當正妃,那側妃就等同與正妃,你家姑娘還有機會。”


    聽了這話那富貴婦人才滿臉笑意。


    “我可聽說皇室有條古訓,如若娶其貌者可後宮三千,娶其智者隻得一人。雖先皇後宮嬪妃不少,但太祖皇帝可隻有一個王後啊!王爺雖不是皇上,可說到底也是皇室的人,如今侯府這位傻小姐嫁入王府,該歸為貌美如花還是才智過人?”書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後麵一老者捋著胡須道:“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聽說太後下了懿旨時已言明,說忠義侯府嫡出大小姐大智若愚,這不把王爺的後路也堵了。”引來周圍不少人的惋惜。


    富貴婦人還在繼續著她的八卦:“你們看見沒,王爺府今兒個都沒派人來迎親,忠義侯府的人自己抬著花轎和嫁妝來的。按王爺的脾性今天還指不定怎麽鬧呢!這新娘子未必進得了門。”引來周圍一陣竊笑。


    這幾人站在圍觀人群的最裏側,他們的對話的聲音不小,很多人都聽到了。當然喜娘也聽到了,而喜娘並沒有喝止。反正花轎上的新娘是個傻子,這一路過來喜娘也沒少聽到別人的議論和嘲笑,甚至她也有些為王爺不值。


    那些人的話如驚雷般敲打著周童,“忠義侯府”!“大小姐”!“厲未惜”!她居然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原本屬於她的世界,她所熟悉的世界。她再也不用做那個世界裏的周童,而是真正的自己——厲未惜。


    厲未惜的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疑問。她不明白自己還未及笄父親怎會就這麽把她嫁了出去?即便是父親犯了糊塗,祖母也不會答應的。其次,那些人口口聲聲說她是傻子也讓她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厲未惜雖不敢自識聰慧過人,但也不至於妄自菲薄說自己是傻子。


    再者說了,她明明是和太子有婚約,如今又怎會下嫁給王爺?還有,她記得太後早就仙逝了,那又何來太後指婚這一說?她倒是有個當妃子的姑姑,說她是太後的侄女那真是無稽之談!


    不過讓厲未惜更在意的是她到底離開了多久,而此期間究竟又發生了什麽!


    厲未惜輕輕地閉上眼,努力回想,眼前像走馬燈一樣想起了以前的種種過往,唯獨那年進宮後的記憶是殘缺的。思及此,她無奈的苦笑:“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那位不願意娶她的是哪位王爺?不過,這些都不打緊。她如今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柔弱的侯府大小姐了。不娶她可以,但要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否則可沒那麽便宜。她絕不會丟了忠義侯府和父親的臉麵,想到這裏她坦然了許多,似乎還有些期待將要發生的一切,就這樣花轎向王府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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