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閣二樓最裏側有個特殊的包間,這個包間之所以特殊有三大原因。其一,是這個包間的格局及其位置;它與其他的包間區別在於它共有三扇窗,這三扇窗的位置成三角形;左側的窗戶麵向內堂,可將來尋歡閣的客人一覽無遺;而右側的窗戶卻是對著大街的,從此處望去街上的行人便可一目了然;頂端的窗戶則是對著後花園的,如若外麵有任何風吹草動,在包間內就可隻一二。其二,這個包間裏還有一個暗道,暗道四通八達;至於這個暗道到底有多少個出口,出口又分別在哪裏就隻有尋歡閣的主人知道。其三,這個包間是尋歡閣主人專用的,隻有他來了這個包間才會開啟,平日裏都是鎖著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得使用。


    而此時,趙卿承卻正在這個包間內臭著一張臉怒視著坐在他對麵不斷向他賠笑的葉希之。


    今日,趙卿承原本與葉希之相約有要事相商。因此,在離開忠義侯府後便命人護送厲未惜回顏王府,自己則半路改道前往倆人相約的地點。事情談完後葉希之便提議趙卿承與他同去尋歡閣,趙卿承知道葉希之此舉的目的,自然不願前往。誰知,葉希之軟磨硬泡,死纏爛打非逼著趙卿承就範。最後,趙卿承實在架不住葉希之的軟硬兼施,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我有言在先,這是最後一次。”趙卿承依舊臭著張臉。


    葉希之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絕對下不為例!”


    “哼!”趙卿承不再言語。


    葉希之望著極不情願的趙卿承,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臉,正色道:“卿承,如夢對你這般用情至深難道你就不為之動容?”葉希之略微停頓,又道:“還是說你們倆之間發生過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以至於讓你對她已厭惡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趙卿承注視葉希之半晌,才道:“希之,我的話你可信得過?”


    “以你我的交情自是當然。”要說他倆的交情可是稱不離砣,砣不離稱的,或許比起一般的親兄弟恐怕也有所不及。趙卿承的話,他又怎會懷疑。葉希之不解趙卿承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


    “那你就與她保持距離!這些年你對她的心思我也是看的明白,就因為如此我更要勸誡你就此打住,切莫再有進一步的想法。”當年之事趙卿承實在不想再提起,卻也不想葉希之始終執著於柳如夢,她不配!


    “難道······”他們倆的對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兩位爺,如夢姑娘到了。”說著話,小丫鬟輕輕推開門。


    隻見緩緩走近兩人麵前的柳如夢寐含春水,臉如凝脂;一襲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係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希之,你來啦!”柳如夢對葉希之露出嫣然一笑,隨即回頭,麵向趙卿承“卿承,你總算肯來見我了。”言語中滿含著抱怨,但更多的則是委屈。


    葉希之聞言,輕咳一聲,“你們先聊,我讓人去備些好酒好菜,我們三人不知已多久沒這般聚在一起了。”他尋了個借口,想讓他們倆人單獨聊聊。


    葉希之走後兩人一陣沉默,柳如夢久等未見趙卿承開口,一咬牙上前一步站在趙卿承麵前,“這麽多年未見,你就無話與我說嗎?”


    “本王不知與你有何話好說。”柳如夢的眼神不如厲未惜的純粹,趙卿承不喜與柳如夢對視。他轉身麵向窗台,寧可注視著樓下的紙醉金迷。


    柳如夢感受到趙卿承的冷淡,語帶哽咽,“你還在為當年之事遷怒與我嗎?想當年我爹爹立功心切,並非······”


    趙卿承打斷柳如夢的話,“當年之事本王不想再提,其中的是非對錯你我心知肚明。”


    趙卿承的話明顯的另有所指著實讓柳如夢心中一驚,她曾聽葉希之無意中提及趙卿承回京後曾暗地裏調查當年之事。


    “卿承,想是你有所誤會。我······”


    趙卿承一記犀利的眼神讓柳如夢把想說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管我死活讓習媽媽拂招一二?”


    “看來誤會的是你!讓習媽媽對你多加關照的是希之,並非本王。”趙卿承實在不想與柳如夢有任何瓜葛,更何況他不過是將柳如夢安置於此,至於習媽媽的多加照顧確是受葉希之之托。


    “那你呢?”柳如夢依舊不依不饒,“從小到大你便是我心中的唯一,這些年我對你的愛慕及思念更是與日俱增。兒時的點點滴滴,從前的朝夕相處,難道你就不曾察覺?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一絲情愫。”


    趙卿承自幼就性格怪癖,從不喜女子近身。即便是安排來伺候他的宮女也不例外,因此他的日常起居都由乳母魯嬤嬤一人照顧。可趙卿承卻從未對常常出現在他麵前的柳如夢有所不悅或回避,甚至有時還頗為照顧,至此便讓柳如夢覺得自己對趙卿承而言是個特別的存在。她哪裏知道,趙卿承之所以如此待她全是因為葉希之!趙卿承不想讓自己的摯友為難,才勉強與之相處。


    趙卿承回頭望了柳如夢一眼,冷冷地回應,“你對本王的心意與本王何幹,本王對你從未有過男女之情!”


    說句實在話,對於趙卿承而言柳如夢甚至連個兒時玩伴都不算。那時的趙卿承深居宮中,身邊同齡的隻有伴讀葉希之,且二人甚為投緣固而關係密切。有日,葉希之領來一小姑娘,那便是柳如夢。起初趙卿承對此略有微詞,可時間一長,他便對這個時常跟在葉希之身後的柳如夢不以為意的默許了。


    當初的趙卿承實在是沒想到,柳如夢會因此對他情根深種繼而做出種種僭越之事。


    柳如夢見趙卿承已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泫然欲泣,“今兒個我放下女兒家的矜持,真情實意與你傾訴衷腸,你竟是如此冷漠無情。難道你真要與那傻子過一輩子?”


    趙卿承本就不願意見柳如夢,之所以耐著性子與她說了半天不過是看在葉希之的麵兒上。而此刻,早已不勝其煩,“本王的事與你無關!”他索性轉身麵向窗台背對著柳如夢不再言語。


    柳如夢見狀,頓時潸然淚下,“我竟然連你那個傻王妃都不如。”


    她原以為趙卿承或多或少會對她有那麽些情感,起碼是有好感的。今兒個看來卻並非如此,柳如夢此時才明白一直以來她所以為的一切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柳如夢癡癡地望著趙卿承偉岸的背影:細細回想,由始至終趙卿承都不曾回應過她的情感。的確,趙卿承從未許過她什麽,更未承諾過她什麽。即便是趙卿承身邊沒有任何女子的身影,也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她與世間眾女子一般無二。隻是她不願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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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未惜好不容易擺脫了芙蓉帶著春桃下樓,這才走到一樓內堂就被一個跌跌撞撞,步履瞞珊的男子撞到。厲未惜避閃不及險些被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撞倒,好在春桃及時扶住她,即便是這樣厲未惜還是一連後退幾步方才站穩。


    “小姐······”春桃由於一時心急,竟說溜了嘴。“少爺,你沒事吧?”好在她及時改口,並未引起他人注意。


    厲未惜搖了搖頭,“無礙。”


    春桃見厲未惜雖嘴上說無礙,卻一直眉心緊鎖,想必定是哪兒撞疼了,便想上前與那男子理論。


    厲未惜早已看出了春桃的心思,“莫要多事,何必與個醉漢計較。”她強忍著肩頭的疼痛,阻止了春桃。


    春桃自然不會違背自家小姐的意思,隻是此事明明是對方有錯在先,她不過是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傷,想上前說道說道,論個理,怎麽成了“多事”?春桃朝厲未惜投去不解地目光。


    厲未惜輕歎一聲,“先回府再說。”她怎會不知春桃這是在為她鳴不平,可眼前癱軟在地上的男子眉眼倒豎,鴟目虎吻;臉上還有道深深的刀疤,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更何況此人滿身酒氣,一眼就知曉是喝醉了。她們今日變裝出行來這尋歡閣,本就多有不便,加之她如今的身份,實在沒必要多生事端。


    厲未惜的息事寧人並未換來她想要的結果,撞她的醉漢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扯著嗓子嚷道:“你······給老······子站住!”這一嗓子震耳欲聾,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很多嫖客和姑娘紛紛掀起紗簾探出頭來。


    厲未惜聞言眉心緊了緊,不但沒停下的打算,反而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她知道,此時她若稍有停留便會徒增枝節。“繼續走。”厲未惜對略有遲疑的春桃道。


    那醉漢見二人似未將他放在眼裏,臉上掛不住了。他怒吼一聲,提氣一個翻身便來到了厲未惜的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厲未惜沒想到這男子竟是個練把式的,在醉酒的狀態下還能施展輕功準確地躍至她麵前,想來武功不弱。


    厲未惜定神,若無其事地道:“不知這位兄台攔在下的去路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你撞······了老子想······就這麽一走了······之?這······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醉漢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道。


    雖深知此人已喝醉,可這麽麵對麵站著說話,他一開口滿嘴的酒糟味還是讓厲未惜有些受不了,她下意識的緊皺眉頭。


    春桃方才礙於厲未惜極力阻止,才沒有作聲。此時對方主動挑釁,她早已按耐不住,把厲未惜的告誡忘得一幹二淨。


    “你這人可真是奇了!明明是你撞到我家少爺,居然豬八戒倒打一耙說我家少爺撞了你。”春桃不甘示弱。


    “你罵誰豬呢!”男子站立不穩,一搖三晃,說起話來口齒不清但腦子似乎並不遲鈍。


    “誰接話,就罵誰!”春桃白了他一眼。


    “你!”男子氣急,指著厲未惜道:“若是老子撞了‘他’,為何‘他’毫無反應?定然是‘他’撞了老子,這才做賊心虛低頭就走。”


    春桃不服,冷笑一聲,“如今這是什麽世道!我家少爺為人寬厚,被你撞了也不與你計較,這倒成了你惡人先告狀了的理由。”


    厲未惜心知這一來二去,怕是要將事情鬧大。她不想在尋歡閣滋事,更不想驚動趙卿承。思及此,厲未惜低聲嗬斥春桃:“好了,莫要與他掰扯,我們回府。”


    春桃不明就理,依舊據理力爭,“少爺,不是我要與他掰扯,明明是他借酒撒潑。我們若不回擊,他還真以為我們理虧,怕了他。”


    厲未惜搖了搖頭,正待說什麽,一陣叫嚷聲打斷了她。


    “讓開!讓開!”一滿臉絡腮胡的彪形大漢氣勢洶洶得走了過來,身旁還有一個敦厚老實的男子,尾隨其後的是位斯斯文文,麵相白淨到近乎病態的男子。


    一行三人旁若無人地闖到他們中間,硬生生地杵在他們之間,厲未惜與春桃被迫後退了數步。


    “大哥,你沒事吧?”敦厚老實的男子問。


    絡腮胡大漢接過話:“見你去解手半天未回,二哥和我不放心出來尋你,裴兄便陪我們一道來了。”


    白淨男子不似兩個大漢那般關切那個醉漢,客套過後反倒是轉身走近厲未惜她們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起被逼退一丈開外的主仆二人。


    厲未惜一心隻想著如何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未曾察覺正有一道,不!是兩道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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