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端不平!


    我媽分食物,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一回我媽買回了一個無籽西瓜,我們頭一次見,新奇的不得了。這西瓜不僅沒有一顆籽,而且還是黃瓤的,我們眼巴巴的等著媽媽揮舞菜刀。


    誰知,我媽有意將刀一偏,切成了一大一小兩塊,順手遞給我弟一塊大的,那塊較小的自然是我的了。


    我氣得兩眼充脹,想起從小到大,做什麽都要讓著弟弟,再看著眼前對比強烈的西瓜,一怒之下我摔下那塊小小的瓜,哭著跑出家門。記得我媽那時候一路提著菜刀追在我後麵喊:“你個死丫頭,你不知道賺錢難啊,糟蹋食物,看我不打死你!弟弟比你小,你就不知道讓著他嗎?”


    我們家吃飯也特別有意思,一家四口人圍著桌子吃飯,桌上的菜還分abcd區排放。a區是葷菜,放在我弟麵前;b區是半葷半素,放在我爸麵前;c區是蔬菜,放在我麵前;d區是剩菜,放在我媽麵前。


    我和我爸吃飯快,筷子夾菜那叫一個“精、準、狠”,總能一筷子夾到瘦肉、魚肚子、雞腿......


    我弟吃飯慢,吃菜也慢,有時候為了能多吃上幾塊紅燒肉,他會在自己米飯裏挖上一個坑,先把幾塊瘦肉藏在飯裏麵,不吃!等大碗裏的肉都吃完了,再繼續慢慢享用他的屯糧。


    我心裏當然不樂意了,吃得不如別人快,也不帶玩這一招吧,忒損了。於是我加快速度,肉一塊一塊的往嘴裏塞,我媽見了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催著我弟吃塊點,但是我弟就是慢性子,做什麽都慢。不久,在我媽的規定下,飯桌上的菜很快就分成了abcd區。


    我念初中那會兒,已經開始流行穿阿迪、耐克的運動鞋了,我媽給我爸、我弟買球鞋,千兒八百從來不手軟,到我這裏就變成了一二百的安踏、特步、李寧,見我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她總說:“靜靜,你們老師不是教育你們要支持國貨,你看看這鞋的樣式也不比阿迪、耐克差......”


    ......


    大概是從念高中起,我像是死了心,不再苦苦追尋,想要得到父母的認可、關注和愛,不再去不斷證明自己比弟弟多麽的優秀、懂事、有能耐。也許是因為絕望了!也許是因為注意力轉移了!


    我小時候長得“黑黃瘦”,樣子不好看。沒想到,女大十八變,高中起,我的模樣越來越清秀動人,雪花膏用的是兩塊錢一包的“鬱美淨”牌,竟然滋養的我的麵部如雪一樣細嫩光滑,我爸說,“靜靜這皮膚像撥了殼的雞蛋,真是女大十八變,我閨女越變越好看!”。


    雖然我在家裏的地位依然不高,但是爸媽那會兒對我的態度明顯好轉了很多,每次一家人出去吃飯,親朋好友見了我都誇我長得好看,我爸媽的臉上頓時倍兒有光彩。


    那時候,我也到了懵懵懂懂的青春期。不吹牛,高中三年喜歡我的男生有一隻足球隊。


    我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內心是缺愛的。我記得高一的聖誕節,有個男生在平安夜守到晚上12點,在男生宿舍一牆之隔的陽台上,遞給我一個比我人高的大熊,後來這個男生追了我整整七年!


    高中三年,為了我,他請別的男生吃飯,勸說他不要追求我。如果那男生硬是不同意,他們就進行男人之間的對決,他人高馬大,每次都能贏。等到掃除一切障礙,他開始了猛烈的追求。


    他會為我每天寫一封情書,用他專門買的好看的信紙。說實話,他的文筆一般,但是每天都能記下我的點點滴滴的日常。


    當我正在為數學考試的習題抓耳撈腮,他總會提前借著交試卷的空隙偷偷給我傳答案。上課的時候我答不出老師的提問,他會悶著嗓子在後麵提醒我。


    他知道我喜歡飾品,總是省下錢給我買各種各樣的禮物。有一次偶然路過男生宿舍樓下,我才發現他在吃泡麵,旁邊的男生替他說了話,“你家趙俊已經吃了一個月的泡麵了。”我的課桌下,每天都會放著德芙巧克力、潘師傅雞大腿、李自板栗......都是一些我愛吃的。


    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也喜歡上他了。後來,當他要吻我的時候,我是抗拒的。原來,我一直貪戀的是他給我的愛。因為從未有人像他那樣的愛我,愛的如此瘋狂,像一團熊熊烈火,將我一顆冰冷孤獨的心,慢慢融化製暖。


    後來,我確定了,我把他當成了哥哥,為此,他痛苦了很久,上課萎靡不振,下課也不去操場打籃球了。但是課間十分鍾的校園點歌時間,他都會請求播放音樂的老師,放那首我最愛聽的光良的《第一次》。


    那段時間,班上的女生都為他打抱不平,甚至有段時間,班上女孩都孤立我。


    “王靜這人太渣了,不喜歡人家還收人家的禮物,還吃人家的東西,怎麽這樣啊?”


    “是啊,真沒見過這種人!”


    “人家趙俊真可憐,怎麽看上這個冷血動物了。”


    ......


    是啊,我既然不喜歡趙俊,為什麽我卻能心安理得地吃著他給我準備的零食,收著他每天給我的情書,拿著他省下錢買的禮物?


    那段時間我都恨透了我自己,難道我是一個貪財好吃之人?不然我怎能收的如此心安理得?


    後來我明白了,我是一廂情願的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哥哥,然而他並沒有把我當妹妹的意思,他要的是一個女朋友。


    我倆學習成績都不行,最後都各自考上了一所野雞大學。本來我媽是沒打算讓我繼續讀大學,想著讓我拿一間店鋪自己開店,但是我爸終究沒舍得讓我早早出入社會。


    “阿花,讓靜靜讀大學吧,讀完了咱們就算完成做父母的義務了,也沒什麽對不起她的地方了。”


    我媽猶豫了一陣,“行吧,畢業後幫她找個人嫁了,這輩子我也盡了責了。”


    大學四年裏,趙俊一直纏著我,每天給我打電話。他知道我心裏沒有他,自然記不住他的手機號碼,於是他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個硬紙板上,用塑料紙封的嚴嚴實實,像一張名片,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收好,他會為我24小時不關機。


    讀大學期間,我離開了那個沒有愛的家庭,像脫了韁的野馬。那會兒,我的追求者依然能排成一支足球隊。與高中不一樣的是,我那會兒終於開竅了,知道了男歡女愛。


    大學期間,我談了一個對象,183的個子,眼睛深邃的好看,高挺的鼻梁,薄厚適中的雙唇,沒想到我竟是個顏值控。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趙俊,沒想到第二天他就從異地坐車趕到了我讀大學的那座城市。


    我們三個人見了麵,他們兩人心裏都有一團火,沒過多久兩人就扭打在一起。最終,我當然選擇了183,而趙俊像個喪家犬孤,雙眼噙滿淚水,“靜靜,你壓根不懂愛,你們不會長久的!”,撂下這一句狠話,趙俊孤單而落寞的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時至今日,我依然欠趙俊一份正式的道歉。對不起!在我最無助、孤獨的年紀遇到了你,你用一顆真心溫暖了我,你也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被愛的人。對不起,我一直依賴你的愛,享受你的愛,唯獨不曾愛過你!


    趙俊,原諒那年我不懂愛。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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