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灰塵自上麵落了下來，掠過了淩客的視線，他抬起頭，瞥見天花上有一隻蜘蛛正在爬動，便朝著它打了個呼哨，蜘蛛愣了一下，身形頓時停駐。接著，吐出一根長長的珠絲，垂落在淩客麵前。
他微笑地伸手輕彈了一下，那珠絲便搖晃了兩下，緩緩地升了上去。
“這是你們家養的嗎？”淩客指了指上麵，對看得目瞪口呆的兩夫妻問。
“可沒閑心養這玩意兒，它之所以賴在這裏，是趕不走他。每逢過年的時候才把蛛網清掃一次。”淩鬆華說。
“哼，說得好聽。一到過年，你光顧喝酒打牌，哪曾掃過？”張英搶白了一句。
淩客的記憶正在被塵封著，但還是想起了自己的時代，蜘蛛和人類的體型大小差不多，一部分性情溫順的，往往會成為人類的龐物。
“我的行蹤，除了兩位之外，還有誰知道？”淩客問。
“沒有了！”淩鬆華回答得很幹脆利落。
“去你的，昨晚，你分明是和你堂弟淩三寶一起去盜礦的，咋就說沒有了？”
淩客眼神裏冒出了一絲冷嗖嗖的氣息，他盯著淩鬆華，等待回答。
淩鬆華嗔怨地看了一眼妻子，嘟噥著說：“是的，我和他一起發現了你。”
淩客擔憂地說：“要不要殺了他？”
“啊？”兩口子一起發出了唏噓之聲。“這可不行，殺人要吃槍子兒的！”淩鬆華驚慌地阻止著淩客的念頭。
“不行，必須要殺了他。”淩客抬起右手，用力的拂了下頭發，倒吸了口冷氣說，“我發現這個時代的人類很壞，我怕會被人出賣。”
“你初來乍到的，怎麽發現的？”淩鬆華狐疑地問。
“昨天晚上，我和你掌心相對時，探到了你的思想。不隻是這些，還有遍布在空間中的電磁波，讓我窺得了網絡、電視、廣播裏的信息。”
淩鬆華聽了，在驚異之餘，臉上現出不悅之色，說：“小子，你的意思是通過我的思想，判斷出這裏是個壞人的世界？”
“我看差不多，你遊手好閑，吃喝嫖賭，偷雞摸狗的，能是好人嘛？”張英站在了淩客的一邊。
淩客難為情地說：“不是這個意思。這並不是指的個體，我是指的整個的人類。”
“孩子，你放心，我可是好人！”張英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淩客表白著。她竭力想籠住他的心，別因為鄙視人類而離開自己。
淩客笑了笑，為自己的刻薄而感到不安，說：“其實，淩先生並不是壞人。他之所以盜礦，隻是因為沒有活動才被迫這樣，也是為了家人的幸福。”
“嗯，對，你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早年我是林場職工，經國企改革下崗後，為了生計，才淪為佟礦長的礦工。沒逞想他為富不仁，克扣工資。逼得我走投無路，才成了盜礦賊的。”
“所以，我在這裏很不安全。根據我對這裏的人類的了解，我若被發現，一定會被抓起來賣掉，然後被肢解切片，做所謂的科學研究。”淩客垂了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但是，你若出去更不安全。街上淨些查戶口抓盲流的。用不了幾天，你就會被抓起來送進收容所。即便你一時半會進入了收容所，你的樣子相當於這裏的七八歲的小孩兒，沒有人敢收留童工，到時候，你吃啥喝啥？——對了，你在你那個時代，是幾歲的年紀？”淩鬆華問道。
“我現在記不起來。我的記憶是靠掌心的芯片控製和調節，它似乎是跟據環境或是事件的需要給我解封記憶，或者是因為外界的強烈刺激來激發它。比如，剛才我看到了蜘蛛，就想起了我那個時代它的樣子。”
“刺激，激發？”淩鬆華從自己有限的知識結構中費力地解析這其中的含義。
“這還不懂？”張英靈感突發，轉身指了指桌子一角的收音機，說，“前兩天，這戲匣子壞了，你喝醉了，使勁地拍了它幾次，又罵了幾句，反倒出聲了。這就是刺激、激發。——是不是，淩客？”
淩客讚許地笑著點了下頭，覺得這比喻很形像，看來，以後也要常常拍打一下自己。
這時，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叫晏穹，而不是現在這兩夫妻給自己取的“淩客”。再往下想時，隻覺得一陣頭痛，思維一片混亂。
“孩子，你怎麽了？”張英看到他皺著眉，用手摁著太陽穴，擔憂地問。
“我沒事兒，隻是有些頭暈。”
“沒事兒就好。你站起來一下，我看看你的身形。”淩客依言站起身來，張英說打量著他說，“我去一下外麵，給你買件衣服來，穿這一身兒也太不像樣子了。”
妻子走了後，淩鬆華神色鄭重地對淩客說：
“淩客，你既然來到這個家裏，就證明我們有緣，還是踏踏實實在這裏安身立命吧。以後，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孩子，過兩年，我再托關係給你上個戶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中國人了。這樣，你的安全才能有保障。”
他說完後，微微發出了一聲歎息。淩客對著淩鬆華眨了下眼，笑說：“你不用擔心多一張嘴生計更難，我進化得比你們好，將來能成為盜礦能手。”
“你怎麽知道我的想法？”淩鬆華赧顏道。
“我猜的。你怎麽忘了，昨晚我們雙掌相抵後，我就能大概地用你的方式思維了。”
淩鬆華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掌心，昨晚的灼燙的感覺依稀猶在。
“不行，這盜礦可是違法的事兒，我不能讓你小小年紀就走這條路。你現在當務之急是需要上小學，將來再考上大學，然後再找一份體麵的工作。”
“沒關係，我的身份在你們這裏也就七八歲對吧，所以可以不用遵守法律。再說，這礦山本是大家賴以生存的資源，現在倒讓佟礦長給硬生生地搶了過去經營，而又不為百姓謀福利，所以這不算是盜，隻是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誒，你這話說得倒挺有道理。看來，這說歪理，你小子真有一套。這事兒，可不能給你媽說，她知道了，要和我拚命的。”
“知道了。這並不是歪理，我幾億年前就在這兒，按說，這礦山的主人，更應該是我才對。”
“對，你說得挺在理兒。”
“你爺倆聊啥呢，什麽在理兒哦？淩客，你要小心，別聽他教唆你做壞事兒！”她邊說邊遞給淩客幾件新衣，拉了他的手，進了臥室。
再出來時，淩鬆華笑嗬嗬地欣賞著煥然一新的淩客。上身是一件深色的運動衣，內裏套了件海魂衫，下身牛仔褲，腳上蹬了雙回力牌紅白相間的運動鞋。
三天以後，淩客便穿著這身衣服，朝氣蓬勃地進了伊春林區二小，成了一名戴紅領巾的小學生。
他微笑地伸手輕彈了一下，那珠絲便搖晃了兩下，緩緩地升了上去。
“這是你們家養的嗎？”淩客指了指上麵，對看得目瞪口呆的兩夫妻問。
“可沒閑心養這玩意兒，它之所以賴在這裏，是趕不走他。每逢過年的時候才把蛛網清掃一次。”淩鬆華說。
“哼，說得好聽。一到過年，你光顧喝酒打牌，哪曾掃過？”張英搶白了一句。
淩客的記憶正在被塵封著，但還是想起了自己的時代，蜘蛛和人類的體型大小差不多，一部分性情溫順的，往往會成為人類的龐物。
“我的行蹤，除了兩位之外，還有誰知道？”淩客問。
“沒有了！”淩鬆華回答得很幹脆利落。
“去你的，昨晚，你分明是和你堂弟淩三寶一起去盜礦的，咋就說沒有了？”
淩客眼神裏冒出了一絲冷嗖嗖的氣息，他盯著淩鬆華，等待回答。
淩鬆華嗔怨地看了一眼妻子，嘟噥著說：“是的，我和他一起發現了你。”
淩客擔憂地說：“要不要殺了他？”
“啊？”兩口子一起發出了唏噓之聲。“這可不行，殺人要吃槍子兒的！”淩鬆華驚慌地阻止著淩客的念頭。
“不行，必須要殺了他。”淩客抬起右手，用力的拂了下頭發，倒吸了口冷氣說，“我發現這個時代的人類很壞，我怕會被人出賣。”
“你初來乍到的，怎麽發現的？”淩鬆華狐疑地問。
“昨天晚上，我和你掌心相對時，探到了你的思想。不隻是這些，還有遍布在空間中的電磁波，讓我窺得了網絡、電視、廣播裏的信息。”
淩鬆華聽了，在驚異之餘，臉上現出不悅之色，說：“小子，你的意思是通過我的思想，判斷出這裏是個壞人的世界？”
“我看差不多，你遊手好閑，吃喝嫖賭，偷雞摸狗的，能是好人嘛？”張英站在了淩客的一邊。
淩客難為情地說：“不是這個意思。這並不是指的個體，我是指的整個的人類。”
“孩子，你放心，我可是好人！”張英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淩客表白著。她竭力想籠住他的心，別因為鄙視人類而離開自己。
淩客笑了笑，為自己的刻薄而感到不安，說：“其實，淩先生並不是壞人。他之所以盜礦，隻是因為沒有活動才被迫這樣，也是為了家人的幸福。”
“嗯，對，你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早年我是林場職工，經國企改革下崗後，為了生計，才淪為佟礦長的礦工。沒逞想他為富不仁，克扣工資。逼得我走投無路，才成了盜礦賊的。”
“所以，我在這裏很不安全。根據我對這裏的人類的了解，我若被發現，一定會被抓起來賣掉，然後被肢解切片，做所謂的科學研究。”淩客垂了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但是，你若出去更不安全。街上淨些查戶口抓盲流的。用不了幾天，你就會被抓起來送進收容所。即便你一時半會進入了收容所，你的樣子相當於這裏的七八歲的小孩兒，沒有人敢收留童工，到時候，你吃啥喝啥？——對了，你在你那個時代，是幾歲的年紀？”淩鬆華問道。
“我現在記不起來。我的記憶是靠掌心的芯片控製和調節，它似乎是跟據環境或是事件的需要給我解封記憶，或者是因為外界的強烈刺激來激發它。比如，剛才我看到了蜘蛛，就想起了我那個時代它的樣子。”
“刺激，激發？”淩鬆華從自己有限的知識結構中費力地解析這其中的含義。
“這還不懂？”張英靈感突發，轉身指了指桌子一角的收音機，說，“前兩天，這戲匣子壞了，你喝醉了，使勁地拍了它幾次，又罵了幾句，反倒出聲了。這就是刺激、激發。——是不是，淩客？”
淩客讚許地笑著點了下頭，覺得這比喻很形像，看來，以後也要常常拍打一下自己。
這時，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叫晏穹，而不是現在這兩夫妻給自己取的“淩客”。再往下想時，隻覺得一陣頭痛，思維一片混亂。
“孩子，你怎麽了？”張英看到他皺著眉，用手摁著太陽穴，擔憂地問。
“我沒事兒，隻是有些頭暈。”
“沒事兒就好。你站起來一下，我看看你的身形。”淩客依言站起身來，張英說打量著他說，“我去一下外麵，給你買件衣服來，穿這一身兒也太不像樣子了。”
妻子走了後，淩鬆華神色鄭重地對淩客說：
“淩客，你既然來到這個家裏，就證明我們有緣，還是踏踏實實在這裏安身立命吧。以後，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孩子，過兩年，我再托關係給你上個戶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中國人了。這樣，你的安全才能有保障。”
他說完後，微微發出了一聲歎息。淩客對著淩鬆華眨了下眼，笑說：“你不用擔心多一張嘴生計更難，我進化得比你們好，將來能成為盜礦能手。”
“你怎麽知道我的想法？”淩鬆華赧顏道。
“我猜的。你怎麽忘了，昨晚我們雙掌相抵後，我就能大概地用你的方式思維了。”
淩鬆華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掌心，昨晚的灼燙的感覺依稀猶在。
“不行，這盜礦可是違法的事兒，我不能讓你小小年紀就走這條路。你現在當務之急是需要上小學，將來再考上大學，然後再找一份體麵的工作。”
“沒關係，我的身份在你們這裏也就七八歲對吧，所以可以不用遵守法律。再說，這礦山本是大家賴以生存的資源，現在倒讓佟礦長給硬生生地搶了過去經營，而又不為百姓謀福利，所以這不算是盜，隻是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誒，你這話說得倒挺有道理。看來，這說歪理，你小子真有一套。這事兒，可不能給你媽說，她知道了，要和我拚命的。”
“知道了。這並不是歪理，我幾億年前就在這兒，按說，這礦山的主人，更應該是我才對。”
“對，你說得挺在理兒。”
“你爺倆聊啥呢，什麽在理兒哦？淩客，你要小心，別聽他教唆你做壞事兒！”她邊說邊遞給淩客幾件新衣，拉了他的手，進了臥室。
再出來時，淩鬆華笑嗬嗬地欣賞著煥然一新的淩客。上身是一件深色的運動衣，內裏套了件海魂衫，下身牛仔褲，腳上蹬了雙回力牌紅白相間的運動鞋。
三天以後，淩客便穿著這身衣服，朝氣蓬勃地進了伊春林區二小，成了一名戴紅領巾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