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後晌,汝南王府。


    屋內爐火正旺,下人都已退去,兩位老者麵對麵地坐在那裏,這次桌上放的不是茶,而是酒。


    一位老者將酒壺從熱爐之上提了起來,為另一位老者斟了一盅,另一位老者慢慢地喝了一口,長舒了一口氣。


    也許是昨夜的氣氛過於緊張,兩位老者遲遲沒有開口,隻是在那裏斟酒對飲,幾盅過去之後,情緒上才有些放鬆。


    “想必那詔書也該到了吧!”衛瓘繼續為汝南王斟酒。


    汝南王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衛瓘繼續說道,“王爺神機妙算,未動一分一毫,隻是在朝堂之上說了幾句話,竟有如此效果。”


    汝南王司馬亮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麵一聲高呼,“聖旨到!”


    那汝南王趕緊正了正衣襟,向前堂走去,並囑咐了衛瓘一句,“眾人並不知你在此,我一人出去便罷。”


    且說昨晚那楊府之亂,衛瓘一直呆在汝南王府,雖說未參與這誅楊行動,但聽風卻是必不可少的。


    汝南王到了正廳,卻見一宣讀聖旨的太監向屋堂之內走來,汝南王趕緊跪地接旨。


    那太監緩緩展開了手中的金鍛布帛,字正腔圓地念道,“大司馬、汝南王司馬亮體察聖道中和純正,通曉政理,深謀遠慮,褒揚王化。任命司馬亮為太宰、錄尚書事,入朝不必趨行,並可佩劍穿鞋上殿,增加隸屬十人,供給一千士兵一百騎士,與太保衛瓘分掌朝政。”


    “臣領旨謝恩!”汝南王字字鏗鏘作答,雙手捧過聖旨。


    待宣讀聖旨的太監退去之後,汝南王回到了後屋之中。


    正如二人所料,汝南王如願得了加封的聖旨,這時的汝南王似乎心中秤砣落地,方才開了口,“做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那賈後占了天時、有了地利,至於人和嗎,確實還是差了那麽些火候。”


    衛瓘點了點頭,“那楊駿居功自傲,目中之人,早已盡失人心,朝中黨羽多有不服,楊駿被誅殺,正合多數人之意,至於死因,無人想多加探討。”


    “賈南風畢竟是後宮婦人,朝堂之爭,但靠一個年輕氣盛的楚王,能有什麽效果。”汝南王一臉自信的表情。


    “賈後處心積慮,算盡天機,卻沒有料到自己不得人心,還有那楚王瑋,遇事過於急躁,朝堂一直在爭功討賞,恰恰適得其反。”


    “話雖如此,我們更不能掉以輕心,上次我拒絕賈後聯盟,此次又在朝堂之上多有得罪,想必賈南風那邊已經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後諸事還需更要謹慎。”


    “賈後一方,本就勢力強大,如今又與楚王聯盟,更是如虎添翼,王爺身居高位,又是當今聖上的皇叔祖,功高有德,定會讓那賈後多有防備之心。”


    汝南王聽了衛瓘的一番話語,又陷入了沉默,表情極為認真,似乎是在權衡利弊,衛瓘知道王爺正在聚精會神地思考,也就不再多言。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汝南王又開了口,“現在朝中勢力可以分為兩派,賈後和楚王瑋為一派,你我二人算是一派,賈氏家族在朝中頗有地位,楚王又手握兵權,這一派的勢力極為強大,想要與其抗衡,定要好好籌謀一番。”


    衛瓘知道汝南王的話沒有說完,繼續追問下去,“以王爺所見,應該如何籌謀。”


    見汝南王又喝了一口酒,慢慢說道,“你我也好,賈後也好,現在都要拓展朝中勢力,擴大勢力。那賈後前朝有孟觀,後宮有董猛,兵權有楚王,務必逐一擊破賈後的勢力才行。”


    “如何擊破!”


    “先說那楚王,楚王此次回京,攜兵權而入,有常駐京城之意,長居於此並不是什麽好事!當務之急,是要讓楚王交出兵權,遠離京城,此其一。”


    “你我與賈後之間,朝中勢力不分伯仲,而朝中多有中立之人,適當拉攏,為我所用,如此以來,朝堂之上有人說話,伺機給皇上施加壓力,逼楚王交出兵權,此其二。”


    “那賈南風與楚王,都是做事急躁之人,並無心胸,此次誅殺太傅,正是各取所需,二人本是利益聯盟,如果沒有利用價值了,又怎能合作長久?如果能成功離間此二人,定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此其三。”說道這裏,汝南王冷笑一聲。


    那衛瓘已有領會,“逼楚王交出兵權,雖說是隻需一道聖旨,可是既是聖旨,群臣諫言方能得知,到時候賈後楚王一方,定會據理力爭,難免在朝堂之上有一番辯駁,需有說話分量之人站在你我這邊,才會有些勝算。”


    “此話有理,到底讓誰做著朝堂說客,才能說服眾人。”汝南王眉頭緊縮,似乎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選。


    “老臣倒是有一提議。”


    “衛大人但說無妨。”


    “其父親為開國元勳,德高望重,而此人為人正值,在眾臣之中說話頗有分量,如若他能站出來說話,定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衛大人所指的是羊篇?”


    衛瓘點了點頭。


    “隻是那羊篇從不參與黨羽之爭,你我如何勸說得動。”


    “其實未必需要勸服,此人為人正值,刻意勸服隻能徒增反感,倒是可以在言語之間對其旁敲側擊一番,如若羊大人覺得有道理,定會在朝堂之上為你我說話。”


    汝南王覺得衛瓘此言在理,“哪日下朝之後,如果羊篇在側,你我可以言語相議,若是話語中以社稷為重,以民為本,定能使羊篇大人動容。”


    “王爺放心,衛某定會竭盡所能,鼎力相助,不過,說道羊家,還有一事待解。”


    “衛大人所指的,是否是十六字真言。”


    “正是。”


    “無論這真言所指何物,並非當務之急,隻是這賈後勢力如日中天,後宮亂政,才是動搖社稷之根本。”


    “卻是如此,真言之事本就是羊家的秘密,若要提及甚至打探,隻能讓羊篇大人徒增反感,還是在他麵前少提為罷。”


    “衛大人所言既是,真言之事,暫且擱置,從羊祜那輩開始,羊家代代忠良,即使掌握了真言的秘密,也不像是對皇權有所威脅之人,倒是那楚王和賈後,不知道此二人是否知曉真言的秘密。”


    “如果賈後知曉,定會去那司天監破譯,帶老臣差人去司天監打探一番。”


    “那就有勞衛大人了。”


    “衛瓘定會不負王爺所托,隻是,離間賈後與楚王一事,該如何操縱。”


    “以王離王?如何?”


    “真是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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