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夜風雪,第二日忽而驟,或許是連天公也不忍心過於為難著些靚麗的秀女們。


    莫承歡睡得早,也起得早,醒來不見錦素,不禁有些擔憂,起身披了件裘衣就走出門外,正巧遇到小太監們在勤奮的掃雪。


    小太監們見到莫承歡,倉促的行了個禮,又陸續的做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剛好,錦素端著洗簌用品與隔間那秋妙人的貼身宮娥有說有笑的迎麵走來。


    錦素抬頭看到莫承歡,立馬臉色就變了,疾步上前:“妙人,您怎麽走出來了,外頭寒氣大,快進屋吧!”


    “我本就起得早,屋裏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莫承歡輕言細語的說。


    “那也要進屋穿些厚衣裳在出來,穿成這樣,萬一身子著涼就不好了!”錦素並沒有因為莫承歡的話而舒心,極力的要求莫承歡進屋。


    莫承歡擰不過她,便進了屋,在錦素的伺候下洗漱完畢,著好衣裝。


    “今日不知主子起那麽早,還未來得及準備早膳,現在主子在,那我也好問問,不知主子早上好吃什麽?”錦素左忙忙右忙忙,手裏就沒停過,似乎永遠都又工作。


    “我一向不怎麽講究,來點清粥小菜即可。”莫承歡仔細想了一下,發現這十幾載來,她都沒在意過自己喜歡吃什麽,往常也都是凝香準備什麽她就吃什麽。


    “噗嗤,”錦素聽了,當時就笑出聲來了。


    “怎麽,有什麽不對麽?”不然錦素哪至於笑成這樣。


    “奴婢知錯,”錦素自知不妥,又當即噤聲。


    “知什麽錯,你又沒犯錯,我隻是在問你有什麽不對。”莫承歡皺了皺眉,她喜歡這種動不動就嚴肅起來的氣氛。


    “奴婢是覺得主任您的生活習性不太符合您之前的身份。”錦素眼看著莫承歡就要生氣了,趕緊把自己心裏所想說出來。


    “怎麽個不符?”莫承歡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自己。


    “主子之前的身份是什麽,仍是堂堂郡主,是兵馬大元帥護國王獨女,料想也是嬌生慣養,百般挑剔,卻不想是這般的不講究。”錦素說了些真話,見莫承歡不惱,膽子就大起來。


    “是麽?那別人都是怎麽一副模樣?”莫承歡認識的女性也不少,她也沒見過她們百般挑剔的樣子,於是好奇心又開始作祟。


    錦素放下手中活,小跑到莫承歡麵前,雙手叉腰,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低頭小心翼翼的對莫承歡說:“這是我學卞妙人的,方才去打水的時候,遇上了正要去鳳禦堂的主子們。”


    “你這個奴才是怎麽辦事的?!連個早飯都準備不周到!我還沒挑選好衣裳呢,你就催催催,小心我讓青玉把你們都發配到浣衣局去!”錦素尖著嗓子,捏著蘭花指,瞪圓了眼睛,學著裝腔作勢的模樣,指著旁邊無人的角落訓斥道。


    聽到一半莫承歡就笑了,先是捂住嘴低笑,到最後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笑吧,在還沒有遇到主子之前,奴婢以為像主子這般身份尊貴的人都是這樣的呢,所以才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錦素最後還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莫承歡抿住的嘴唇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對錦素寬慰道:“我可不知道原來自己還可以成為那樣的人,我雖然謹慎了些卻不挑剔。”


    “所以說啊,說不定人家秋妙人才是好主子呢,”在莫承歡心中,這十一位秀女中,能稱得上對手的恐怕就隻有這秋聖熙,讓她記憶最深刻的是秋聖熙,那張恬靜安然的麵龐。


    昨日,青玉、林妙在處罰妙人和宮娥的時候,在場的十一位妙人,包括她自己在內臉色都多少變了變,唯有這秋聖熙,從始至終風雨不動,這樣的人要麽就是城府深到早就預料到了一切;要麽就是生來對一切與自己無關的事都漠不關心,說白了,就是情冷、心冷的無情之人,不管秋聖熙屬於前者還是後者,都異常可怕。


    “管她呢,反正在錦素眼裏,咱妙人就是最好的主子,主子餓了吧,錦素這就去給您傳膳,主子早上喜歡喝奶不?膳房這幾天進了一批奶幹,用水化開了加點糖,好喝的不得了!”錦素滿臉期待,似乎很希望她選這個,莫承歡便沒拒絕,反正奶幹的奶她也喝過,感覺倒也還可以,就點了點頭。


    錦素受到欣喜,歡天喜地的拔腳就往外跑。


    簡單吃過早飯,莫承歡帶著錦素便出來門,見時間還早,就順便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這金碧城一共分為六院、九殿、十八宮,這十八宮分為外九宮和內九宮,外九宮在金碧城的最外圍,分別是蝶舞宮,世嘉宮、川玲宮、芷荊宮、青宗宮、露隨宮、玉齊宮、浮華宮和雲耀宮,而她們就住在這蝶舞宮。


    這蝶舞宮也叫新秀宮,隻因這新入宮的,無論是秀女還是奴才們都會安排在這蝶舞宮。


    可以說這蝶舞宮就是一個新秀培訓宮,上到正宮娘娘、下到樂師、舞者、奴才、秀女,都要在這裏訓練過一番,才能走出這蝶舞宮,到金碧城各處去大展宏圖。


    而這鳳禦堂就是管理新人入宮的樂師,舞者的地方,她們要到這地方集合,想必是與一個月後的立雪宴有關。


    這每一批秀女入宮,在一個月後都會為皇上安排一個考察秀女才藝的宴席,在這一天秀女們要在宴席上輪番表演,要拚盡自己的才華拿出自己的拿手好戲,使出渾身解數讓皇上注意到自己。


    這是唯一能讓皇上盡快臨幸自己的辦法,也是一飛衝天的好機會,然而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想要再見到皇上,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莫承歡稍微走動了一陣便折返了,她怕等一會兒,又得忙,不敢浪費力氣。


    進入鳳禦堂,就看到了不少舞者,樂師在勤奮刻苦的練習,環顧一周發現秋聖熙早已在角落觀看了多時,莫承歡以為自己算是來得很早了,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比她來得還要早。


    莫承歡猶豫了一下,向著要不要過去搭話,可想了一下,這秋聖熙是司馬氏安排進來的人,終歸來說是死敵,就這麽過去搭話,對方會不會以為自己圖謀不軌?


    轉念又想,這猶猶豫豫的一點也不像自己的風格,何況現在形勢未定,過早就把敵我關係分得這麽明白不太好。


    於是莫承歡綻開一個和善的笑容,翩然向秋聖熙走過去:“秋妙人這麽早啊。”


    “莫妙人不也是早到了麽。”秋聖熙目不轉睛的看著舞者們婀娜多姿的舞姿,淡然的應道。


    莫承歡楞了一下,這秋聖熙也過於冷漠了一點,不知道她在皇上麵前會不會也是這樣,司馬氏的人是腦袋有問題麽,送這樣的人進宮真的是幫手麽?這不是添亂麽?


    “妙人可比我要來早。”看秋聖熙也不像是會在意立雪宴的人,還是她會錯意了?


    秋聖熙沒答話,莫承歡也不再自討沒趣,兩人並肩而立,看著勤奮的舞者久久不語。


    “莫妙人,你為了進宮,犧牲掉的東西裏,除了自由還有什麽?“良久,秋聖熙的目光從舞者身上移開,看了莫承歡一眼,略帶憂傷的說道。


    莫承歡打量似的看著秋聖熙,正要開口,潛意識告訴她要謹慎,便把要開口的話咽回喉嚨,看了四周一眼,發現秋聖熙的貼身宮娥和錦素已經不知去向,心中送了一口氣,對秋聖熙說道:“愛情,妙人你呢?”


    “夢想,”秋聖熙毫不猶豫的回答,語氣中包含著無限的惆悵。


    “可以問一聲妙人的夢想麽?”溝通不過兩句,莫承歡發現,這秋聖熙其實並沒有那麽可怕,她也許隻是被逼無奈接受如此命運。


    秋聖熙再次陷入緘默,癡癡的看著舞者出神。


    莫承歡明白了什麽,不再說話與秋聖熙一起,看著那些舞者。


    “主子,”少頃,錦素回到莫承歡身邊,手裏多了一套舞衣。


    “回來了,”莫承歡看了一眼錦素手上的舞衣,明白錦素的去處。


    “方才奴才去取舞衣時,那裏舞者說讓妙人們先換好衣服,杜行宮很快就到。”


    “帶路吧。”這杜行官想來以嚴肅出了名,初次見麵還是盡量不要讓她等,要給她留個好印象,不然這一個月恐怕有自己好受的。


    莫承歡換好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眾妙人已經全部到齊,正領到舞衣往更衣室走。


    莫承歡與秋聖熙來到堂前,舞者已退下,隻有一名身著舞衣的女子,立在舞台中央,氣勢威嚴不可阻擋。


    “這位就是杜行宮。”錦素在莫承歡耳邊輕聲提醒。


    莫承歡與秋聖熙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杜行宮好。”


    “兩位妙人不必多禮。”杜清芙滿意的衝莫承歡二人點了點頭。


    屆時,眾妙人也換好了衣服走出舞堂,一路有說有笑,偌大的舞堂裏回蕩著說笑聲,不免有些呱噪,杜清芙蹙眉高聲道:“各位妙人能按時集合,我感到十分欣慰,現在就請各位妙人先安靜一會兒,做個自我介紹。”


    “大家互相了解過得,自我介紹就不必了吧!”卞依言心直口快心中隻覺得難為情,想就此跳過這個步驟。


    “各位妙人是互相了解過了,但我還認不認各位妙人,不然就從妙人你開始吧!”杜清芙在金碧城打滾這麽多年,最見不得就是這些自以為是的新人,總是習慣性的將宮外那些大小姐脾氣帶到公裏來,讓她忍不住就想挫挫她們的銳氣。


    “我……是,”卞依言心中滿腹聊騷卻也不敢不從。


    “我叫卞依言,今年十七。”卞依言隨便說了兩句想應付過去。


    “還有擅長什麽!”杜清芙又附加了一句。


    “對。”杜清芙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房中密技……”卞依言低著頭紅著臉,小聲道。


    “什麽?!”杜清芙沒想到卞依言會說出這種答案,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遂又複問了一遍。


    “房中密技。”卞依言漲著紅得發紫的臉,大聲的喊出了這四個字。


    杜清芙的麵立馬就黑了下來,所有聽到卞依言回答的人都笑了出來。


    “秋妙人,你有何擅長?”杜清芙扭頭問秋聖熙。


    “舞蹈。”秋聖熙臉上帶著難得的笑意輕聲回答。


    “你看看,我問的是這個,誰問你這麽私密的問題,我問的是才藝!才藝!我要充分了解你到底擅長何種才藝,才能幫你選定在立雪宴的節目!否則你拿什麽在立雪宴一鳴驚人?你這房中秘技難不成還想當著眾嬪妃和皇上麵前表演不成?!”這個問題問了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把她的意思曲解到這個地步的人。


    聽了杜清芙的訓話,妙人們的笑聲更是止不住了,隻有那些個舞者、宮娥們隻得偷偷低聲笑,憋出內傷也不敢發出一個音節。


    “你為何不早說”卞依言惱羞成怒,衝著杜清芙發火。


    “我意思就在那裏,隻是你一直誤解我的意思。”杜清芙倒不是很在意,於她而言,有些氣沒有當場發作的必要,還有一個月額時間,她有的是時間加倍奉還。


    卞依言被杜清芙的話堵了一個嚴實,不敢再多說話,生怕鬧笑話。


    “難道你除了這個再無其他擅長的地方?”杜清芙突然就很想聽到卞依言說沒有,那樣的話,她就可以針對性的好好操練操練這卞依言了。


    卞依言無奈的搖了搖頭,杜清芙心裏頓時樂開了花,清了清嗓門正色:“下一位妙人。”


    卞依言排在隊伍最末端,以為可以避開杜清芙的注意,但她千算萬算,沒把自己這個不定因素算進去,於是自我介紹便從她開始了。


    卞依言後幾位妙人見卞依言吃了虧,便老老實實地報上一些特長,無非重重複複都是琴棋書畫幾樣,秋聖熙報的自然也是舞蹈,可一到了莫承歡這裏就變了。


    “莫妙人就真無其他特長?”杜清芙對莫承歡還是比較滿意的,隻不過莫承歡報上來的特長也太不討喜了。


    “家父是習武之人,我自小母親去世,一直都是父親帶大我的,父親也隻能教我一些舞刀弄槍,琴棋書畫什麽的一竅不通。”莫承歡倒不是真心什麽都不懂,隻是她現在還不能表現得過於出眾。


    “這就難了,皇上最不喜的就是這些,要不我為你再做安排?”莫承歡一來足夠靚麗,二來後台靠山不小,本該趁這次機會一舉攻略皇上的心,否則這進宮的目的不久泡湯了麽?


    杜行宮想把手頭上一支婀娜多姿的舞蹈交給莫承歡,但動作太過於複雜,不知道沒有舞蹈功底的莫承歡能不能學得來。


    “杜行宮,這從未學過舞蹈的人,想要在短時間內學會並學好一個舞蹈,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眼尖的鄭玲蘭一下子就看出了杜清芙對莫承歡的不同,忙開口,生怕莫承歡會答應。


    “這……”杜清芙臉色略微難看。


    “鄭妙人說得對,皇上的口味一向很難猜得準,過去不喜這些,保不準皇上現在就換了口味,到時候莫妙人的才藝正中皇上的下懷成為我們之間最為出彩的一個。”陸惠研和鄭玲蘭交好多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配合得好不默契,旁人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


    誰都明白鄭玲芝和陸惠研的心思,但對他們而言這也是好事,畢竟都不屬於同一個陣營,最好就讓這三個鬥得兩敗俱傷,她們就在旁邊看著就好。


    “好吧,隻能這樣了,繼續介紹吧,”杜清芙把自己偏向莫承歡的心表現得太明顯,隻好就此作罷。


    自我介紹後,杜清芙便讓十二個妙人再台上,一一展現自己的才藝。


    莫承歡排在第七位,她早早讓錦素取來一把無刃劍,讓琴師為自己彈奏一曲《出關曲》,跟著曲調一同舞動,時而化作氣勢磅礴巾幗英雄,時而化作飽受思鄉之苦夜夜暗自傷悲的士兵,一招一式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淩厲之勢,也有斬斷山石卻斬不斷愁緒的柔情似水。


    一曲下來將在場許多人都深深震撼住,連不看好這舞劍的杜清芙也不得不發自內心的為莫承歡發出讚賞:“若不是皇上不喜,此舞絕對稱得上是絕世無雙!”


    “承蒙杜行宮看得起。”莫承歡輕拭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對杜清芙謙虛道。


    “全蒼雷怕是找不出第二位能將劍意與《出關曲》融合得如此完美。”俞素華先所有人一步上前,毫不吝嗇的誇讚這莫承歡。


    “俞妙人過獎了,方才你彈奏的《練霞》也是別具一格。”莫承歡倒是想恭維一下這俞妙人,但這俞妙人除了一張別有風情的臉,還真的沒有什麽可以在眾妙人中脫穎而出的才藝。


    經杜清芙和俞素華一番誇耀下來,後麵一班妙人臉色全變了,各有各的想法。


    不過這番熱鬧也是很快隨著下一位展現才藝的妙人上場退卻了下來,一番展示過後,杜清芙心裏是有了個底。


    “現在我已經了解完了各位妙人的才藝,這個我今晚回去好好打算一下再做安排,下麵我念到名字的妙人留下來,其餘的妙人就先回去休息吧。俞素華、付宜佳、劉芷芳、薛詩彩。”杜清芙幹脆的念出了名單就讓剩下的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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