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終歸還是到了,南陽王帶兵一路從吳興郡直達都城,跟隨南陽王出戰的正是羅禰將軍的次子羅慶以及隨行的莫子問。而其長子羅華則在內做接應,先將城中的百姓做了疏散,買通了守門的將領給南陽王行個方便,待來到城門口時能少做阻攔。兩軍對戰,立於城門之外,雙方皆進行了一番殊死搏鬥。沈樊在宮內並沒有出來,代他迎戰的就是他玉龍台的那些殺手。羽慈赫也並沒有跟隨南陽王殺敵,而是一個人在此之前就進了城找機會進宮。她似乎知道沈樊是不會出宮的,而沈樊似乎也知道羽慈赫會來,所以他留了商靈在殿前等候。


    商靈得了沈樊的指示等在殿前,他既希望有人出現,又不希望看到什麽人。左等右等,商靈就坐在台階上,用手摸著自己的心口處。毒似乎越來越重了,他現在就感覺自己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汲取他的能量來生長。商靈麵露難色試圖自己調息,剛要開始時,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商靈的眼簾。一襲青衣,一根鞭子,還是原來那般簡單的裝束,卻是在猛烈地撞擊著商靈的心髒。他站起身看著一步一步走上來的人,苦澀地笑了笑:“羽....."商靈尷尬的笑了笑拱手道,"素安公主,又見麵了。”


    羽慈赫也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站在上麵的商靈,停了一會兒才說道:“好久不見。”商靈聽見羽慈赫說這句話便覺得更加尷尬了,正想著該說些什麽緩解一下氣氛,羽慈赫突然開口道:“大家都是各為其主,客套的話也就不用再說了。你義父沈樊想要掌權自己當皇帝,讓這天下改姓沈。且不說南陽王蕭煜桓本就是這皇位的正主,就是我素安也絕不可能讓一個外姓人來奪我家的權,蕭氏就是正統。隻要我蕭昀懿還有一天姓蕭,他沈樊就絕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羽慈赫一番慷慨陳詞聽的商靈是一愣一愣的,但隨即他也就明白了羽慈赫是在給自己不留後路。


    “既如此。”商靈也變得嚴肅起來,“我也就不再與你拘著了。”商靈放下心防,又重新坐在台階上抬眼瞧著羽慈赫道,“你們蕭氏的天下早就不存在了,自你父皇蕭晏開始便整日裏都荒淫無度、紙醉金迷。後來立了個太子蕭煜桓也不過就是一個意氣用事的頑劣之徒。說他究竟是有什麽本事,我倒還真沒看出來。就占著你蕭氏的這位無能太子能用藥毒害自己的父親,光是這一點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吧?看來不僅是一個敗家子,還是一個弑父殺君的不肖子孫。這就是你口中正統的蕭氏所做出來的事。”


    “蕭煜桓怎樣我管不著,但是南陽王蕭疏宇自然與他是不一樣的。”


    “是!蕭疏宇與他蕭煜桓是不一樣,可是蕭疏宇懦弱啊!”商靈正視羽慈赫道,“蕭疏宇被迫從太子的位子上變成了南陽王,蕭煜桓那麽害他他還是狠不下心來去對付蕭煜桓?是,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說蕭疏宇心善,不願意與蕭煜桓為敵,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天下並不需要心善的人來治理。他的心善對他沒有半分好處。”


    “這就是你為沈樊篡權找的理由?借口?”羽慈赫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說到底這些都不過是我們蕭氏的家事,你們憑什麽來幹預?一個太監,還想當皇上,將天下攪個天翻地覆,究竟是誰給他的膽子?”羽慈赫將腰間的鞭子取下來拿在手裏道,“你商靈知道他沈樊是什麽人麽?你以為他真的就叫沈樊麽?”羽慈赫淡淡一笑,“本宮之前答應過你,再見麵時會告訴你一切事情。上次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說,這次我就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此前我們查到了你是當年玉龍台尊主海臨楓和安楚雲的兒子,隻不過海臨楓被人所害所以你就成了孤兒。後來沈樊將你接回商府,你一直以商靈這個名字自居。可是你沒有想過海臨楓死後玉龍台為什麽就到了沈樊的手裏?當日殺害海臨楓的是一個叫聶齊山的人,而這個聶齊山當時是我父皇身邊的一個太監,後來陷害了海臨楓。所以海臨楓死後,最容易得到玉龍台的就是聶齊山,再結合現在的沈樊,你還想不到沈樊究竟是什麽人麽?”


    商靈聽的懵了,口中緩緩說道:“我義父就是殺害我親生父母的聶齊山?”商靈一時之間難以判斷這條消息的真偽,“可是他為什麽要養著我?他既然是殺了我父親,又怎麽會留下我?斬草除根這樣的道理他不會不懂!他難道不會害怕日後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去報複他麽?”商靈搖了搖頭道,“我義父最看重的就是手下人能夠真心跟著他,所以他不會留我這樣一個變數在身邊的。”


    “這個..”羽慈赫也猶豫了,“這個我確實還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但是沈樊確實就是聶齊山。”


    “夠了。”商靈突然拿出赭翎扇展出裏麵的匕首正對著羽慈赫道,“你們蕭氏真的就有那麽好麽?以前你就一直騙我們,說自己是素安公主身邊的婢女小奈,到了現在了還在騙我說我義父就是我的殺父仇人。羽慈赫,從原來我就願意一直相信你,哪怕是剛才我都願意相信你。可是你的心裏隻有你們蕭氏,隻有你的兄長蕭疏宇,從來都沒為我考慮過。”商靈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今天在我們之間不可避免的會有一戰,以前所完成的事,說過的話都在這一戰之前煙消雲散了吧。你就當曾經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吧,就當我商靈從未在你的生命中存在過。我到底是海默雲還是商靈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別猶豫了,想要過去見我義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罷,商靈甩開赭翎扇向前一揮,扇子底部飛出了數十把尖刀直衝羽慈赫而去。羽慈赫甩開裂冰鞭回身一抽將尖刀全部擋了出去。商靈默念此前在鈴仙閣修得的法訣,以赭翎扇做中心造了一個圓形的法陣。放在中心的赭翎扇此時有陣法作為包裹通身塑成了一把長劍,長劍的尾端還是赭翎扇時的模樣。商靈將法陣設在自己和羽慈赫之間,商靈猛地向前一推,長劍順勢飛了出去直衝羽慈赫而來。羽慈赫被劍氣逼退幾步,甩開裂冰鞭也圈了一道盾法直接擋在了長劍的前麵。裂冰鞭上立時升起一團火,赭翎扇的長劍也不甘示弱,劍身充斥著紅褐色的光。兩團靈氣衝在一起直飛上天衝散了雲,雲層被震開一個洞,一道光線連通天地。羽慈赫看著現在這場景想起了當年的兵匠師雲啟梵和琴師祝季,一對有情人因為兵匠師畫嵐的嫉妒而陰陽兩隔,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可是當年原本是一對的裂冰鞭和赭翎扇此刻卻是兵戈相向。上天似乎給羽慈赫想念留了一個反射,兩邊的兵器突然都靈氣大增,一陣刺眼的光襲來,中間產生了一道波將兩人直接衝到了兩邊。羽慈赫手上的裂冰鞭此時已經斷成了兩截,而商靈的那把赭翎扇所化成的長劍此刻也已經斷了一半。羽慈赫看著這番殘局突然大笑道:“雲啟梵與祝季是不會兵戈相向的,這樣會是最好的結果。”


    商靈倒在一旁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不等多久,他突然就從身後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裏,手從地上一撐,飛也似地直接就衝到了羽慈赫麵前。羽慈赫看見商靈拿著匕首過來,一個翻身躲過了匕首的攻擊。商靈手上沒做半點停留,立時從懷中又掏出一隻飛鏢朝羽慈赫飛了過去。羽慈赫看見飛鏢飛過來,也沒多想便去躲飛鏢。與此同時,商靈拿著匕首就衝到了羽慈赫麵前,羽慈赫躲了飛鏢一轉身就看見商靈追了過來,下意識手上用氣朝著商靈手上的匕首就是一掌。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商靈拿著的匕首在快要接近她的心髒時突然掉了頭,刀柄衝著羽慈赫,刀刃轉向了商靈自己。羽慈赫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手,一掌真氣打在了刀柄上,商靈手中的匕首直接就插在了自己的心髒上。因為羽慈赫氣的緣故,這一掌著實不輕,商靈被自己的匕首捅進心髒後一口血吐了出來,直接又被那股氣打飛出去了一段距離,倒在了台階上。


    羽慈赫被商靈這一番操作直接搞懵了,定定地站了一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倒在地上的商靈。商靈此時睜著眼睛看著天,嘴邊還在向外流著血。羽慈赫此時眼睛裏已經布滿了淚水,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隻不過她沒開口說話,就連表情也與之前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商靈看著天一字一句道:“我想了很久自己會以什麽方式死去,現在這樣是最好的一種。羽慈赫你知道麽?其實我早就活不久了,那日在密道我答應劉叔吃了紀易凡的藥,說要忘了你,不再幫你。可是後來我食言了,所以毒就開始在我身體裏生長了。我遲早是要死的,絕活不過十三天,所以你不用自責,反而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幫我解脫了,謝謝你讓我在死之前還能看到那麽多美好的回憶。”商靈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的眼角不自覺地流下淚來,他還是不去看羽慈赫一直看著天,他抬手握住那把匕首就要往出拔。羽慈赫這時連忙跪下身握住了他拔刀的手,將自己的臉湊到商靈眼前依舊是滴著淚,依舊是麵無表情的輕聲問道:“海默雲,你願意做素安公主的駙馬麽?”


    商靈聽著這句話嘴角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羽慈赫再次加重了語氣又看著他問了一遍:“海默雲!我問你!你願意做素安公主蕭昀懿的駙馬麽?!”


    商靈此時神智已經開始不再清晰,卻還是搖了搖頭。羽慈赫又說了一句:“從今天起,海默雲就是素安公主的駙馬。不管他是不是願意,這是命令,海默雲不得不從!”商靈閉上了眼睛,嘴角卻是勾出了一抹笑,抓著匕首的手也鬆了下來落在了地上。羽慈赫的淚開始不由自主地猛烈掉落,臉上的表情也是一直在繃著。她看了看紮在商靈心髒上的匕首,顫抖著右手抓住刀柄拔了出來。刀尖上的血滴在了羽慈赫的衣服上,羽慈赫伸出左手在刀刃上劃了一道,將左手捂在了商靈心口處淡淡的說了句:“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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