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越來越近的船欄,葉子儀直是心跳如鼓,她緊緊地握著公子成的大手,輕輕地貼向他,隔著那紗帽望向下頭歡呼的人群。


    “不要怕。”公子成輕捏了捏葉子儀的小手,低聲道。“淶水民風淳樸,從前清剿水匪時,這些庶民出力不少,如今安穩度日,卻不曾忘了當日之情。”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看到公子這樣開懷。”葉子儀點點頭,心中對公子成也有了幾分仰慕,不由得仰頭看向了他。


    “那是你不曾見過當年的公子是如何勇破悍匪的,若非有公子援手,淶水哪裏有今日的安寧?”拂右得意地說罷,對著公子成一拱手道。“公子,下頭的官員等得急了,請公子下船。”


    公子成點點頭,牽著葉子儀的手,與她一同向著那船側的踏板行去,葉子儀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緊握著他的手,大步走向那不遠處的踏板。


    一玄一白兩個身影出現在大船船頭,整個河岸瞬時一靜,人們好奇地在岸邊張望著那兩個並行的身影,不多時,便傳出了一陣小小的議論聲。


    牽著葉子儀的手走上踏板,公子成絲毫沒有在意岸上眾人的目光,他與葉子儀相攜慢慢走下大船,在渡頭上四個躬身行禮的官員麵前站定。


    這四人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見葉子儀並不避讓,不由直起身來,肅著一張臉道。“你這婦人,如何敢受我等的禮?還不退下!”


    拂右上前一步,向那人道。“符工,這是荊夫人,並非尋常婦人。”


    “夫人?公子何時大婚的,為何我等不知?”那符工打量著葉子儀,略拱了拱手道。“敢問嬌嬌哪裏人氏?幾時與公子婚配的?”


    符工這問話很是無禮,葉子儀卻是不得不答,她暗暗深吸了口氣,上前一步道。“我乃魏國……”


    “荊氏是吾夫人,符工,此事日後我定會昭告豐城上下,諸位辛苦了,請。”葉子儀話未說完,公子成已經開口接了過去,他這話一出,那符工也不再堅持,向著公子成拱手一個長揖退在了一邊。


    “既如此,我等在此恭喜公子了。”符工此言一出,眾人也跟著高聲祝賀起來。


    “恭喜公子!”


    “恭喜公子!”


    ……


    一聲聲道賀聲在岸邊回響,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向公子成道賀,有些小姑子知道公子成娶了妻,直是號哭不已,一時間各種聲音充斥著河岸,場麵一下變得有些混亂。


    葉子儀有點兒不知所措地倚在公子成身邊,看著眼前烏壓壓的人群,雖然隔著紗帽,她也緊張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下意識地捉緊了他的衣衫。


    “多謝諸位,成,尚有要事,不得久留,煩請相讓。”公子成很是客氣地向眾人拱手示意,這些人不敢受他的禮,立時讓出了一條通路。


    牽著葉子儀的手與她並肩而行,公子成始終對眾人溫和有禮,直到坐上了馬車,外頭的人們依舊在高喊著他的名字,久久不息。


    葉子儀沒想到公子成這麽受人愛戴,跟著他走了一路,真真的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那一聲聲真摯的呼聲,震撼著她的神經,實在是讓她難以忘懷。


    馬車駛出淶水渡,葉子儀頭伸出車窗外向著人群張望,直到看不清那一個個人影了,她這才有些疲憊地倚坐在車板上,摘下了紗帽。


    “公子在豐城如此受人敬仰,真是難得。”葉子儀側著望著窗外,感歎地說罷,卻又有些失落。


    越是了解他,她就越覺得自卑,這樣近乎完美的男子,她要怎麽才能配得上他?要怎麽才能有自信站在他身邊?


    “過來。”公子成拍了拍身側的軟墊,看著垂下頭貼在車板上滿臉失落的葉子儀,不覺眼中便帶了幾分笑意。


    葉子儀很是乖覺地挪到公子成身側,伏在他大腿上,悶悶地道。“唉,我真是差勁兒。”


    “為何?”公子成沒有詢問葉子儀‘差勁兒’的意思,他輕撫著她的發,看著膝頭那黑緞似的小腦袋,雙眼平靜無波。


    葉子儀白皙的手指在公子成膝頭畫著圈圈,很是鬱悶地開口。“我頭一回看到那麽些人,又是跪拜又是叫喊的,似是把公子奉若神明了,我卻在公子身邊膽小畏縮著不知該如何自處,真是丟臉。”


    “隻是如此麽?”公子成唇角微彎,淡淡地道。”你便是在為此事傷神?”


    “是啊,方才我該淡定些的,不該那麽沒有底氣,真是好丟臉。”葉子儀嘟著小嘴兒,戳了戳他的膝骨,轉而一把抱住他膝蓋,小臉兒在他膝頭蹭了蹭。


    “癡兒。”公子成拍了拍葉子儀的背,看著她纖細的肩頭低聲道。“傷可好全了?”


    “嗯,這兩天痂都掉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留疤。”葉子儀悶悶地在他膝頭蹭著,忽然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道。“公子,我可以在豐城你的府第中做主吧?”


    “嗯。”公子成點頭。


    “那我就當自己是主母了。”葉子儀一副鬥誌昂揚的模樣,看得公子成不由失笑。


    “你要如何當主母?”公子成修長的指尖刮過葉子儀透白的麵頰,停在了她小巧的下巴上。


    “嗯……”葉子儀想了想,搖了搖頭,老實地道。“從前沒當過,我不知道。公子可以找人教我麽?”


    “荊姬。”公子成看著她清麗的麵容,眸色漸漸轉深,那雙黑玉一般的眼眸仿佛是穹宇的黑洞,深深地吸引著葉子儀的目光。


    “嗯?”葉子儀雙眼迷離地看著他,馬車突然顛簸了下,葉子一驚,下意識地抓住了公子成的胳膊。


    公子成反手捉住葉子儀的手腕,將她一拉一帶,葉子儀一下便撞入了他懷中。


    “公子這是做什麽?好疼。”葉子儀揉著被撞疼的鼻子,一臉哀怨地仰頭看向公子成,直是酸得眼淚直流。


    “拂右!”公子成沒有理會葉子儀,向著外頭清喝了聲。


    “公子。”騎馬走在車旁的拂右應聲,向著馬車走近了幾分。


    公子成淡淡地道。“去丹霞山。”


    “是。”拂右猶豫了下,貼近車窗低聲道。“公子,有人跟著咱們。”


    “讓他們跟。”公子成的聲音中帶著些冷意,說罷,他不屑地冷冷一笑,墨黑的眸子中一片寒意。


    “為什麽要去丹霞山?”葉子儀扭了扭身子,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定,不解地道。“我們不趕路了嗎?”


    “不急。”公子成低頭看了眼葉子儀那濕漉漉黑亮的眼睛,唇角一揚,抱著她向後一仰。


    葉子儀倒在他懷中,嚇得差點兒心髒停擺,她瞪了公子成一眼,剛想起身,卻是給他抱得太緊,動彈不得。


    兩個人這樣躺在一起,葉子儀有些不習慣,她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他剛才說的‘不急’來,想來想去,怎麽想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


    緊趕急趕地走了一路,已經快到豐城了,公子成反倒不急了,不是說到了淶水渡,一日之內便可到豐城嗎?去什麽丹霞山?


    感覺馬車漸漸慢了下來,葉子儀忍不住問道。“公子不是要去軍營麽?我們應該先入城才對吧?”


    “操練兵士要在十五之後,”公子成枕著後頭的軟墊閉上了眼睛,淡淡地道。“還有六日。”


    “既然還不到練兵的日子,那我們這麽早來做什麽?”葉子儀有些迷糊了,抬頭費力的看向他潔白如玉的下巴,掙紮著從他臂彎裏抽出一條胳膊,搭在了他堅實的胸口。


    “自然有事可做。”公子成大手覆上葉子儀剛剛掙脫出來的小手,與她十指相扣著,喃聲道。“莫要聒噪,安心待著便是。”


    “可是,現在咱們被人跟上了,公子不擔憂麽?”葉子儀還是很在意這事兒的,敢跟蹤公子成的,會是什麽人,為什麽她聽著好像公子成什麽都知道似的?


    “不必理會。”公子成顯然是不想多談的,他握著她的手,麵色卻有些冷。


    “哦。那,公子你既是早來了,是不是要去拜見齊國的王上呢?”葉子儀知道公子成與齊王不和睦,可是大過年的,兒子回了國總要去給老爹見個禮才對吧?


    “荊姬,此事與你無關,不可妄言。”公子成把葉子儀的小腦袋一撈,往胸口一按,淡淡地道。“你的傷好了?”


    “啊?嗯,是好了,怎麽了?”這話公子成在船上時已經問過她了,葉子儀有些疑惑地道。“公子不是問過了麽?”


    “嗯。”公子成撫著她腦後細軟的發,淡淡地道。“既如此,侍寢吧。”


    侍寢?


    葉子儀呆了下,猛然抬頭看向公子成,雙眼瞪得老大,她沒聽錯吧?他剛才……他剛才說叫她侍寢?


    雖然這些日子他對她關切有加,雖然他開始遷就她,也算疼惜她,雖然他說當她作他的妻,可是,要和他一起……那個……


    葉子儀想了想那畫麵,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按理說,她是他的姬妾,公子成的要求很正常,可是她怎麽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點兒什麽,就這樣同床共枕,她還沒辦法交出全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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