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怎麽不出個聲!”荊英滿麵怒容地瞪著三角眼,就要去掐葉子儀的胳膊,勇在一旁提劍一擋,生生地磕在了她手背上,荊英吃痛縮回了手,偷眼打量了勇一番,撇嘴對葉子儀怒道。“阿嫵,你這家奴怎的如此無禮?你給我處置了他!快快處置了他!”


    “阿英姐姐,這是我的義兄,阿姐還是客氣些的好。”葉子儀臉一冷,一雙黑亮的眸子帶著寒意,荊英見了,倒吸了口氣,捂著手下意識地佝僂下脊背,偷瞄著葉子儀,一臉的驚疑不定。


    “我又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就算是你義兄,也不過是個外人,阿嫵你給我撂什麽臉子?”喃喃地說到這裏,荊英見葉子儀垂眸,似是有些愧意,她不禁抬起頭來,聲音又高了兩度道。“阿嫵,我跟你說,你可是姓荊的,我是你阿姐,你可不能讓外人欺我!”


    “阿英姐姐,我義兄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把他當兄長一般敬著,二位都是我的至親,當好好相處才是。”葉子儀說罷,略略屈身道。“不知阿姐今日來所為何事?”


    “何事?”荊英三角眼轉了轉,猛然一拍大腿瞪著葉子儀叫道。“哎呀!我險些忘了!我說阿嫵,我問你,為何都過了三日,還是沒有消息?你怎麽辦的事?怎麽不讓公子府的彩車來接我進府?害我白白等了這些時日!我不管,今日你怎麽都要把我接進公子府去!哼!再若推脫,有你好看!”


    “原來是這件事。”葉子儀垂著眼,小手絞著廣袖,很是為難地道。“不瞞阿姐,我是去求過管事,管事說公子不在府中,姬妾如非貴人所賜,不能進府的。”


    “那你跟他說我是你阿姐啊,我陪你住些時日也不許?”荊英皺著眉頭斜睨著葉子儀,氣得直跺腳。


    “不成啊,阿姐,我不過是個姬妾,哪裏能允我接親族相伴?況且我人微言輕,又沒有金銀可送,管事他……已是不悅了。”葉子儀小嘴兒一抿,頭更低了些,期期艾艾地道。“阿姐,你莫要生氣,我、我再去求一求。”


    “金銀?”荊英交了交唇,想了好一會兒,瞄著葉子儀道。“他要多少銀子?”


    “這……前些時候聽人說,管事曾為公子進一美人,那美人使了一百金,管事使計,得了公子歡心,很是寵愛過一陣,現下……那美人卻是在梁國給送了人了。”葉子儀說罷,手一捂小嘴兒,慌張地拉過荊英的衣袖道。“阿英姐姐,你可莫學那美姬啊,便是進了府,也隻是得公子一時寵愛罷了,若然被公子賜了旁人,便白費了那金子了!”


    荊英一張臉直皺得五官都要聚到一塊兒了,掙紮了半天才咬牙道。“他、他真的一百金能讓我入府得寵?”


    “話是這樣說,可阿嫵以為,公子喜怒難測,隻怕使了金子,也未必能如阿姐心願。”葉子儀看了眼還在掙紮的荊英道。“依我拙見,阿姐還是不要冒此風險了。”


    “哼!你懂什麽!”荊英眼白一翻,從牙縫裏擠出句。“好!我去湊!你給我聽著,若是不成,我、我定不饒你!”


    “既然阿姐如此說了,若是有金,阿嫵便是跪地哭求到失聲,也要帶阿姐入府!”葉子儀用力地點了點頭,很是誠懇地道。“恨隻恨妹妹身無長物,不得給阿姐助力,要不……待得公子同來,我再去求求公子?”


    “你真是糊塗!你去求公子,公子可會多看你一眼麽!真真是蠢笨如豬!若你不是荊家女兒,公子怎麽會讓你入府?”說到這裏,荊英氣不打一處來,一張臉直抖得粉渣撲撲直掉。“當年要不是你,何必我今日在此費心?哼!你真是與你那短命的娘相類,真不中用!”


    “請阿姐息怒。”葉子儀一屈身,長長的黑發滑落,遮住了她大半麵容,隔著那黑緞般的長發,隻聽得到她顫抖的聲音在烏發後瑟瑟發抖。


    “一百金,你可知道……”荊英緊緊地攥著雙手,額上的青筋都幾乎爆了出來,說到一半,她硬生生地把後麵的話給吞了回去,怒瞪著葉子儀道。“你說的,真的是實言?”


    “阿姐若是不信,盡可去府中打聽,阿嫵絕不敢誆騙阿姐。”葉子儀抬起頭來,一臉的真誠,荊英黑著臉看了她半天,重重一哼,一甩袖轉身離去。


    看著荊英消失在巷口,葉子儀直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冰冷之極,她黑亮的眼盯緊了那處彎角,唇幾乎抿成了一線。


    “阿嫵,我替你教訓了她吧。”勇說著話,提步便要去追荊英。


    “不用。”葉子儀拉住勇的衣袖,冷笑道。“我有法子,讓她們生不如死。”


    看著葉子儀那充滿算計和自信的黑亮眼瞳,勇麵色一緩,他晃了晃手中的木簪子,勾了勾唇角道。“過來,我幫你束發。”


    葉子儀點點頭,背向著高她一頭多的勇站定,低聲道。“勇哥,我是不是越來越狠毒了?”


    “阿嫵,你隻是為著你母親罷了,便是做了什麽,也算不得狠毒。”勇以手為梳,慢慢梳理著葉子儀的長發,感受著她微涼的發穿過指縫,他有一瞬的怔忡,手下頓了頓,轉而利落地將那烏發盤起,扯了扯嘴角道。“走吧。”


    葉子儀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沉默著出了巷道。


    “天啟言,成為王,齊之君,得天下!天啟言,成為王,齊之君,得天下……”


    晨光下的豐城主街上,幾個孩童高唱著歌謠追逐玩耍,幾乎撞到了葉子儀身上,葉子儀拉住一個跑在後邊的小男童,一臉微笑地蹲得與他平齊,很是溫和地開口。


    “小童子,你們唱的是什麽?怎麽從未聽過?”


    “你……”那小童縮著脖子看了看葉子儀,見她容貌和善秀美,眨了眨眼道。“你這人好生奇怪,竟是不知這‘天石歌’麽?”


    “我剛剛入城的,還不曾聽過,可有什麽說道?”葉子儀說著,從懷內摸出錢袋來,取出兩個製錢在那孩子麵前晃了晃,溫和一笑道。“小童兒,你若好好地說與我聽,這錢便與你買糖糕吃。”


    那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模樣,正是貪嘴的時候,見了葉子儀手中的錢幣,雙眼一亮,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道。“你不誆我?”


    “你細細說了,我自是言而有信。”葉子儀很是鄭重地點點頭。


    “這是個行商教我們的,說是都城那都傳遍了,上天有諭,我們成公子,要做大王了,待得成公子做了大王,大齊便要興盛了。”那小童說完,見葉子儀發怔,眼珠子轉了轉,瞄了一旁的勇一眼,伸手一把抓過她手中的製錢,兔子似地竄了出去。


    勇沒有理會那孩子,上前扶起還在發愣的葉子儀輕聲喚她道。“阿嫵,阿嫵?”


    葉子儀臉色有些泛白,她小手微微抖著,揪緊了襟口喃喃地道。“果然有謠言了,得想法子,不能再等了,得趕快,得趕快去安排!”


    “阿嫵,你要安排什麽?”勇話未說完,葉子儀已是有些踉蹌地向前走了兩步,他趕忙追上她,抓著她的胳膊急道。“你這樣子,要去哪裏?”


    “去鍾老叔那,快,咱們去鍾老叔那找褚原!”葉子儀似是回了神,急急地拉過勇的手,眼中是深深的憂慮。“他們放出這樣的流言,阿成的麻煩大了!”


    “你是說,這是齊後放出的流言?”勇神色一凜,臉色也是一變,這流言是從商旅口中散出來的,出自何人之口暫且不說,單單是從都城傳來這一點,已是不同尋常了。


    “一定是向氏造的謠!他們早就謀算著要取阿成的性命,這一次,怕是蓄謀已久了,我們得跟上他們的腳步,趕緊化解這流言,不說了,快走快走!”葉子儀已是有些慌了,強自鎮定著壓下心中的不安,拔腳快步向著城西便趕。


    勇緊跟在她身後,見她臉色發白,捂著胸口越走越慢,索性一把抱起她,大步向著西城的莊子走去。


    葉子儀眼前陣陣發黑,隻覺得胸口悶得發痛,喘不過氣來,她緊緊偎在勇懷中,直是緩了好一會兒才有所好轉,眼看著要到宅院門口,葉子儀掙紮著下了地,扶著牆麵調整了呼吸心緒,這才上前叩響了大門。


    “女郎怎的如此模樣?可是出了什麽事?”鍾老叔一開門便被葉子儀那沒有血色的小臉兒嚇住了,忙上前扶住她進了院子。


    “不妨事,老叔,褚原他們可在麽?”葉子儀看了眼空蕩蕩的院落,有些焦急地加快了步子,催促鍾老叔道。“老叔且去尋他們來吧,我到廳中等著。”


    “莫急莫急,他們都在後園,女郎且等等,我去尋了他們來見。”鍾老叔見葉子儀神色急切,忙轉身小跑著去了後園尋人。


    上前扶住腳步有些虛浮的葉子儀,勇安慰她道。“阿嫵,你也不必太急,如今流言四起,不是你一人之力能平息的。”


    “我知道,可還是有法子的,隻要快,隻要快一點,有法子的。”葉子儀搖了搖頭,小手在袖內收緊,向著廳堂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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