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是同阿葉一塊兒來鄴城的?”


    “嗯。”勇哼了聲,算是答話,他看也不看拂右,抬步就走。


    “我看足下不是公子府中的人,你是……”拂右見勇要走,忙跟上了他,打量著他拱手道。“在下拂右,敢問足下,可是阿葉請來的劍客?”


    “我是她義兄。”勇盯著走在前麵並肩而行的公子成和葉子儀,一臉的不高興,回得也有些心不在焉。


    “哦。”拂右看看前麵那兩人,又看看身旁的勇那鬱悶的神情,轉了轉眼珠子,笑嘻嘻地道。“原來是夫人的義兄,失敬了。”


    “夫人?”勇一頓,看著葉子儀的背影擰眉道。“你們稱她夫人,是公子成的意思?”


    “那是自然,公子與夫人情深意濃,半刻不相見便坐立難安的,實實的羨煞旁人,公子特意令我們都稱阿葉為夫人呢。對了,還未請教,不知壯士如何稱呼?”拂右倒是挺熱情,拉著勇就聊了起來。


    勇沒有回答拂右,他停步望了眼歡歡喜喜地隨著公子成進了小院兒的葉子儀,雙眸一垂,對著拂右一拱手道。“此間多有不便,她既是到了公子身邊,我也不多留了,煩勞閣下同她知會一聲,就此別過。”


    “哎哎哎,那個什麽,大兄啊,你、你不與夫人道別麽?”


    拂右伸手一撈,卻是沒撈到勇的衣角兒,勇也不理會拂右,掉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拂右本想叫住勇再套一套他的話,可是到底不熟,勇走得又急,轉眼功夫便沒了蹤影,沒奈何,他站在原地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地道。“這阿葉到底什麽來頭?荊氏不是沒什麽人了麽?哪裏識得這樣的高手相護?”


    嘖嘖了兩聲,拂右搖著頭進了院子,跟守衛的侍衛打了招呼,很是自然地站到那大屋前,一臉正經地抻著脖子靠向木窗,屏息聽著裏頭的動靜。


    院子裏一眾侍衛見了他這模樣,都是忍著笑,看著把身子幾乎傾成了四十五度角的拂右,幾人差點兒都要憋笑憋出了內傷。


    拉著葉子儀進了內室,公子成返身便將她納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他直是把臉都埋入了她滿是塵土的發髻。


    “那個……我本想在豐城等著你的,可是幾天前齊王派了人來,要尋荊姬入宮,再待在府裏我怕會出事,索性就跑來找你了。”葉子儀小手兒伏在公子成胸前,很是乖巧地道。“阿成,你不會怪我不聽話吧?”


    “他竟是已經派人去了府中?”公子成抬起頭來雙眼一眯,黑沉的眸子猝然間冷了下來。“你且放心,此事有我,我絕不會讓王上傷你半分的,阿葉,你隻管安心在我邊,我來護你。”


    “其實,也不用這麽緊張啦,那個齊王尋到的‘荊姬’正在路上,若齊王讓你指認,你隻說她是荊嫵便好了,反正見過我的人不多,兩地相隔又遠,應該能混過去的。”葉子儀說得信心滿滿,直說得公子成一愣,放開了她,他撫著她的小臉兒,滿眼迷惑地看著她。


    “還有一個‘荊姬’?是誰?”見葉子儀揚著小臉兒很是得瑟,公子成不由肅了臉道。“阿葉,你可知欺瞞君上,是什麽樣的罪麽?”


    “又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自己到府裏把‘荊姬’帶走的,總不能賴在我的頭上吧?齊王要荊姬,在公子府中搜得了一個荊姬,要算起來,也是那些辦事的官員不力,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是葉姬,可不是什麽荊姬,哪裏欺瞞君上了?”葉子儀小嘴兒一嘟,黑亮的大眼看著公子成,巴兒巴兒地眨了眨,一臉的無辜。


    “那個荊姬是什麽人?他們怎麽會認錯?”公子成看著葉子儀的眼,見她實在是不上心,不由有些著急。


    “那是我一個表親的阿姐,非要做你的夫人,我不過是從了她的願,讓她進了府,可巧她命不好,時運不濟,趕得也巧,正趕上齊王要尋荊姬,她自個兒認了就給帶走了。我本來想著尋個計策脫身,沒想到她就送上了門來,現在她人也瘋了,不會露出馬腳的。”


    葉子儀的話,語氣極淡,那一雙眼也沒了溫柔,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說起對荊英的算計,沒有一絲隱瞞,全然不顧及在公子成心中的形象。


    “這便好,剩下的事我會讓人去做,你不要再插手了,待你那阿姐進了鄴城,再做打算。”公子成似是鬆了口氣,溫柔地撫了撫葉子儀的發道。“隻要你平安就好,不要再惹事了。”


    “哼,我哪有惹事?我最討厭有女子妄想獨占你了,她既是有了這個念頭,也該吃點苦頭!”葉子儀大眼一瞥,不屑地道。“誰敢肖想我的阿成,我都不會輕饒了她!”


    “阿葉,不要如此善妒,我不是說過麽?不管今後如何,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夫人,我們己向上天盟過誓了,你隻要記著這些便好,便是何人為我夫人,我心中的妻室也都隻有你一人。”公子成認真地看著葉子儀的眼睛,看著她眼中漸漸暗淡的神光,不由得心中一痛。


    “我知道,都知道。”葉子儀垂下眸子,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澀。


    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可是,有什麽用呢?她的心,她還是無法控製,瘋狂地嫉妒著任何一個愛慕著這個男人的女人,現在,哪怕用非常手段,她也會想了法子除去她們,唉,她瘋了,真是瘋了,可是,又能怎麽樣呢?


    “癡兒。”公子成在葉子儀額間烙下一吻,修長白淨的手指捏了捏她滿是灰塵的小臉兒,溫柔地道。“你這一身髒汙,還不快去淨身?”


    公子成微笑著放開她的小臉兒,雙手離開她麵頰的一刹那,葉子儀扇動著鼻翼聞了聞,抬手捉住他的手,急急地攤開了那形狀完美的手掌,看著那掌心刺目的血痕,她不由皺起了眉頭,抬眼斜睨著他。“怎麽回事?”


    “無妨。”公子成把手掌一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換身衣服,我去尋人來汲水備桶。”


    “等等。”葉子儀一臉不高興地拉過公子成的手,拉著他坐在榻沿,自己從隨身的粗布兜袋裏摸了半天,找出個細棉布縫製的拉繩布袋來,抽開那拉繩從裏麵拿出個陶瓶來拔了塞子,她把小手往公子成麵前一伸,揚著下巴道。“把手給我。”


    公子成看著她笑道。“真不妨事。”


    “我不管,反正是傷著了,得擦藥,手給我。”葉子儀小嘴兒一嘟,氣鼓鼓地瞪著公子成,更不高興了。


    聽了這話,公子成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葉子儀,黝黑的眼瞳中流光如水,他專注地望著她,慢慢地抬起手來圈住了她的腰胯,把臉輕輕貼在她小腹,半天才緩緩開口。


    “阿葉,我什麽都沒有了,都沒有了。”歎息般地吐出這句話,公子成閉上雙眼把葉子儀又摟緊了些,低聲道。“都是假的,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我隻有你了,如今,我隻有你了……”


    公子成疲憊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哽咽,那淺淡的絕望如一根利刺一般紮入葉子儀心頭,直刺得她心口生疼。


    “是誰,是誰敢欺我的阿成?阿成你告訴我,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絕不輕饒了他!”葉子儀抱住公子成的頭,紅著雙眼,恨恨地咬牙望著床帳,那狠戾的目光,仿佛真要把那人撕成碎片一般。


    “阿葉……”公子成歎息著,額頭抵著葉子儀的小腹,忽然‘哧’地一聲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我說真的。”葉子儀扒了扒公子成的發,扁著嘴道。“怎麽了?你不信我?”


    “嗬嗬,我的阿葉,什麽都能做到,我怎會不信?”公子成笑得更開懷了些,不一會兒,竟是哈哈大笑起來,直是笑得撒開葉子儀彎下了腰去,眼淚流了滿臉。


    葉子儀沒有動,她靜靜地看著大笑不止的公子成,眼中滿是心酸,她這個男人啊,真是太要麵子了,不肯依靠她一星半點呢。


    直是笑了好一會兒,公子成笑得聲音都嘶啞了,他這才慢慢直起身來,往榻上一倒,有些無力地道。“阿葉,去淨身吧。”


    “嗯。”葉子儀輕輕地應了聲,把傷藥放在榻沿,垂眸轉身出了屋子,站在廳中回頭望著內室的簾幔看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疾步出了房門。


    剛出了門口,葉子儀就看到還斜著身子聽牆根兒的拂右,這家夥正貼在窗邊抻著脖子皺著眉一臉的牙疼,看到他這副模樣,葉子儀差點兒沒忍住笑,她上前踢了踢拂右的小腿,一本正經地道。“拂右大哥,你可是在做什麽?”


    “啊?”拂右嚇了一跳,一回頭差點兒撲在地上,他手刨腳蹬地扶住了窗欞,好不容易正了身子,回頭看著葉子儀撇了撇嘴,剛要說話,就見葉子儀把手指在唇前一豎,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拉著他就奔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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