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麽,一會兒你見了自然知曉。”拂右賣了個關子,晃了晃下巴道。“走吧?你再在這裏看下去,一會兒太陽都要落山了。”


    “這麽神秘?”葉子儀撇了撇嘴,把頭上的鬥笠向下拉了拉,忍不住又回頭望了眼那片營帳,她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轉回頭一拉拂右衣袖道。“拂右大哥,咱們快去,我還真想看看是哪路神仙有這樣的孽緣!”


    “且等等。”拂右一笑,拂落她的小手,對著葉子儀一抱拳,鄭重地道。“方才的事,多謝成全!”


    “哥哥說哪裏話來?是我要托負哥哥才是。”葉子儀虛扶著拂右起身,對著他一拜道。“拜托哥哥看護好阿成,替我好生照料於他。我不能在他身邊,也不能助你們一臂,隻願諸位與阿成都平安歸來,愚願足矣。”


    “阿葉,你且放寬心,有我們在,絕不會讓公子傷到分毫的!”耳聽得葉子儀聲音帶了哽咽,拂右也有些動容,他扶起葉子儀,很是鄭重地道。“我王拂在此立誓,絕不食言!”


    “有哥哥這句話,我便放心了。”葉子儀點點頭,拭了拭臉上剛剛湧出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笑道。“原來哥哥的本名叫王拂啊。”


    拂右臉色一變,趕緊向四周看了看,拉過葉子儀小聲道。“這事兒可不能外傳啊,我等在公子身側,都是用的化名,方才一急便說溜嘴了,你可不能說給旁人知道!”


    “嗯……”葉子儀轉了轉紅著眼圈的大眼,那淚水浸過的黑眸如同寶玉般熠熠生輝,流光轉彩,靈動又可愛,轉了幾轉,葉子儀睨著拂右道。“有什麽好處?”


    拂右:“……”


    見拂右嘴角兒抽著不說話,葉子儀又問了一遍。“我可有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拂右氣得一甩袖子,咬牙切齒地扭身就走,葉子儀忍著笑追了上去,搖著他的衣袖又開口了。


    “哥,聽說王氏有許多能人,產業也是不少,你有什麽好買賣,帶帶我唄?你妹子我現在一窮二白,實在可憐啊!”


    “你窮?”拂右鼻子險些給氣歪了,瞪她一眼道。“你、你這丫頭!少給我裝窮,我還不知道你的底細?我……”


    “咦?哥你知道我什麽呀?”葉子儀眨了眨眼,自覺得聽到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沒什麽,天色晚了,咱們走快些。”拂右臉色漲紅,看也沒看那還在中天的太陽,加快了腳步甩開了葉子儀一小段路,這才一巴掌拍在嘴上,懊悔地自言自語道。“今兒是怎麽了,怎麽就管不了這張嘴了?”


    葉子儀跟在拂右後頭,看著他那狼狽的模樣捂著嘴兒偷笑,公子成能查到什麽,她大概能猜出來,不過,那些都是表麵的,他不知道的,旁人不知道的,還有太多太多了……


    說說鬧鬧地到了軍營內的一處空場邊,拂右示意葉子儀禁聲,他當先一步,帶著葉子儀向著那空場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一排木屋走去。


    葉子儀抬眼偷偷瞧了瞧,就見這空地上一排一排搭了無數的木屋,屋子上鋪著油布,看來像是處儲備軍需糧草的倉庫。


    這些木屋由一排手臂粗細的圓木柵欄圍住,在柵門邊的一小片平地上,有排樣式普通的木屋,木屋一字排開,一共十間,每間大小相同卻是不見窗戶,拂右舉著腰牌帶著葉子儀徑直進了木柵,朝著中間的一間木屋行去。


    葉子儀不敢多言,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拂右身後,直走到了那木屋門前,拂右很是小心地推開了尋嶄新的木板釘成的房門。


    那木板的房門一開,一陣雜亂的拔弄算珠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待進了屋,葉子儀著眼一看,好麽,三十幾坪的小房間裏,足足有十多個守著各自的算盤正在拔弄的人。


    這些人有的年紀二十出頭,有的已經頭發花白,每個人身周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竹片簡卷,這些人聚精會神地計算著身邊的竹簡,再將計過數竹片穿編成卷,直是忙活得滿頭大汗。


    眼見這些人擺弄著竹簡不時唉聲歎氣,葉子儀看著牆角那些小山一樣,己經編成卷的簡書眉頭微皺。


    大戰在即,這裏是統計軍需的所在,可是這麽看來,這些計數的專員速度根本跟不上變化,這樣刻書再編算的方式太慢了,怕是剛剛算出點眉目來,進出庫的數字又有變化了,長此下去,實際的庫存和書麵庫存的差距會越來越大,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房間裏沒有窗戶,每個矮幾上都有一盞燭燈,這十幾盞燈照在室內,並不顯得特別明亮,而且那燭火離著卷簡很近,若是不小心碰到,真真是後果不堪設想,況且人多物雜,空氣也不流通,這麽關在屋子裏算賬,恐怕效率和準確率也有待考證。


    “阿葉,過來見過徐參軍。”


    葉子儀正在考量著要不要跟這裏主事的參軍建議,前頭拂右低聲叫過她,往旁邊一讓,露出他身前主位的幾案。


    葉子儀見狀,趕緊向著那案幾後的人一揖,沉了嗓音道。“在下葉長生,見過徐參軍!”


    “長生?”那徐參軍的聲音透著意外,葉子儀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她抬頭一看那人,不由笑出聲來。


    “徐大哥?怎麽是你?”葉子儀笑著向著案幾後的徐陵一個長揖,起身彎著雙眼道。“想不到哥哥做了參軍,可喜可賀啊!”


    “不過是個閑職罷了,阿葉,你怎麽會來?走,我們外麵說話。”徐陵見到葉子儀也很是開懷,起身從案幾後走了出來,帶著葉子儀和拂右就往外走。


    葉子儀和拂右小心地從那書簡的夾道中走過,出了屋門,離開了房中汙濁不堪的空氣,葉子儀不由暗中籲出了一口長氣。


    “徐參軍,你與這位葉先生相熟麽?”拂右很是好奇地打量著兩人,對於徐陵的稱呼很感興趣。


    “阿葉與我是在梁都時相識的,雖然隻有一麵之緣,卻是投契得很,真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處相見。”徐陵很是感慨,一捏葉子儀的肩膀,皺眉道。“阿葉,一年不曾相見,怎的越發瘦弱了?”


    “這些日子事忙,所以沒好好吃飯,沒什麽的。徐大哥,這一回我可是來尋你相助的,你可得好好助我才是。”葉子儀說著,微微一笑,拱手道。“請兄長助我!”


    “這話從何說起?”徐陵一愣,繼而神色一凝,拉著葉子儀向著側邊的一間木屋走去。“走,進去說。”


    進了屋,三人在榻幾上落坐,徐陵點起了燈火,取了些淨水盛在銅缽內,在屋內的小泥爐上生起火來。


    徐陵擺弄好茶具,很是鄭重地跟葉子儀詢問起來。“阿葉,有什麽苦處,你盡管說來,若是為兄能幫得上你,必不推辭。”


    “苦處倒說不上,徐大哥,是這樣,我同公子求了軍需供貨的差使,公子也應了我,自今日起,軍營內一應供需,除糧草外,大哥都可以委派給小弟了。”葉子儀笑眯眯地看著徐陵,清聲道。“還望哥哥多多照應。”


    “這個……”徐陵略一猶豫,對葉子儀一拱手道。“阿葉,不是為兄不信你,隻是如此大事,還需問過公子再做定奪,賢弟且等一等,待我先去請示過公子。”


    徐陵說著就要起身,正在這時,坐在葉子儀身側的拂右站了起來,他上前幾步,從懷中拿出一封帛書雙手遞到徐陵麵前道。“不必請示了,公子手書在此,徐公可以一觀。”


    徐陵自然是認得拂右的,聽說是公子成的手書,他趕緊站起身來,雙手接過放在幾案上展開讀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葉子儀很是有些驚訝,她一直跟公子成在一塊兒,還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寫了這樣一份手書,這家夥,還挺細心的嘛。


    葉子儀獨自竊喜,那頭兒徐陵卻是看著手中的帛書眉頭越皺越緊,那錦帛上寥寥數字,卻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呃……阿葉啊,這……公子是如何吩咐於你的?”


    “吩咐?沒有啊。”葉子儀眨了眨眼,這哪裏有什麽吩咐啊?這筆買賣是她求來的好吧?公子成也沒吩咐她什麽啊。


    “這……”徐陵似乎是更為難了,捏著那帛書,眉頭直是擰起了個大疙瘩。“阿葉啊,你說要承辦供需,那要如何掌握軍需之事?”


    “此事我正要與哥哥商議,不知道如今庫中有多少軍資?還需多少?小弟也好將貨物運來,不至於擾亂了庫存。”葉子儀這話一出,徐陵臉色便更糾結了,他歎了口氣,把那帛書往桌麵上一放,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阿葉,這庫存需量,我至少要一月才能給你個大概,現下可是無處可尋啊。”徐陵邊歎息邊搖頭道。“我與諸位算工己是計算了半月了,每日裏庫中都有變化,一時真有些無從下手,混亂得很。”


    “半月?”葉子儀有點兒不敢相信,就算每天都有進出庫,半個月也該清出個眉目來了吧?竟然還沒算出來,這樣下去,等到打仗的時候還不亂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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