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儀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眼見著那刀光衝著公子成來了,她下意識地撲向了身旁的公子成,剛把他撲在地上,那寒光也到了,那個仆人動作很快,他也不理會一旁攻來的拂右,握著匕首猛地刺下,一刀便貫穿了葉子儀的肩骨!


    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大殿內的一眾人等都呆住了,站在公子成身後的拂右欺身上前,一腳將那仆人踢開,兩人便在這殿中交起手來。


    葉子儀伏在公子成身上強自抬起頭看向他,見到公子成眼中那震驚的神情,她扯出個笑來,緊接著一陣嗆咳,一股鮮血便從口中噴了出來,盡數沒入他玄色的衣袍上。


    “阿葉!”公子成慌亂地抱著葉子儀爬了起來,他白著臉坐在地上,輕拍著她的臉,急急惶惶地叫著她的名字,卻是怎麽都叫不醒昏迷的葉子儀。


    “公子!公子無恙吧?”


    “公子……”


    沒有理會那些上前護衛的侍衛,公子成左手微微顫抖著碰了碰葉子儀肩頭的匕首,臉上血色盡失,他哆嗦著打橫抱著她想要起身,卻是一個不穩險些跌坐回地上。


    “公子!”


    “滾開!!”


    站在公子成身邊的一個年輕侍衛伸手去扶,卻是給公子成一聲嘶吼,低著頭退了下去。


    看也沒看殿中還在打鬥的拂右等人,公子成掙紮著站穩,緊緊地抱著葉子儀向著殿外跑去。


    明亮的燈火下,公子成如玉的麵頰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雙臂間的那少年肩頭的血順著他白皙的指縫緩緩而下,一路滴在大殿的地板上,耀眼的紅,妖豔得可怕,人們不自覺地讓了開來,直看著公子成赤腳踉蹌著出了大殿,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


    安靜的寢殿中,公子成白著臉靜靜地看著躺在榻上的葉子儀,燈光反射著她身上未幹的血跡,瑩瑩的光亮在玄色衣裳上隨著她微弱的呼吸耀動,直刺得他雙目痛澀難當。


    夜,空寂得可怕。


    從來沒有一刻,公子成如現在這般覺得恐懼,他斜坐在榻沿的腳踏上,緊緊地握著葉子儀血跡斑斑的小手,雙眼一刻不離地盯著她似是沒有生氣的小臉兒,那雙大手一直不住地輕抖著。


    “公子,藥老請來了!”拂右的話音剛落,公子成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他急急地跑出門去,險些與踏上台階的藥老撞個滿懷。


    “公子怎的這般形容?傷了哪裏?”藥老話沒說完,就被公子成一把攥住手臂,急匆匆地拉進了寢殿。


    直把藥老拉到了榻前,公子成聲音微顫地道。“藥老,煩你看看,她、她可還有氣息?”


    藥老麵色古怪地看了眼大榻上側躺著的少年,瞄了公子成一眼,上前按住了那少年的腕脈。


    按了一會兒,藥老眉頭越皺越緊,公子成在一旁看得臉色越來越白,直是血色盡褪。


    “她……”公子成抖著唇,黑不見底的眸子緊緊地盯向榻上一動不動的葉子儀,腳步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聲音沙啞地道。“不會,我不曾許她死,她怎麽能死?”


    “哪個死了?”藥老轉頭見公子成這副模樣,不由挑眉。“公子這是做什麽?為個女子怎的如此失態?”


    公子成抬手捂住胸口,一下靠在身後的牆麵上,嘴角隱隱滲出一絲豔紅,艱難地吞了吞口中的血沫,他低聲道。“她……沒有死?”


    見到公子成唇邊的血色,藥老臉色一變,他猛地把葉子儀的手一丟,搶步跨到公子成身邊,沉著臉抓起他的手腕按住,皺著眉瞪了他好幾眼。


    “公子怎麽會中了迷、藥?好在下的不多,倒不妨事,隻是,公子,你竟會為了這個女姬傷了心脈?真是豈有此理!大丈夫,怎可如此情癡?莫不是她死,公子也要學那婦人行徑,為她殉情麽?”


    “公不必理會於我,且救她一命吧。”公子成垂眸,沒有再多說什麽,可那語氣中的不容推拒,讓藥老立時黑了臉。


    “公子將來是要為齊王的,怎可為一個小女子動了真情?若公子對他情癡至此,老夫寧可違命,斷斷不能相救於她!”藥老氣憤地把公子成的手腕兒一甩,衣袖一拂,轉身就要離去。


    “藥老……”公子成的聲音透著一絲他都不曾查覺的乞求,他上前拉住藥老的衣袖澀聲道。“若她有不測,子瞻……必不可獨活。”


    公子成的聲音很輕,語氣很淡,帶著些許艱澀卻又篤定,他這話說得簡明,卻是十足的肯定。


    燈火明亮的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一雙眼瞪得銅鈴一般的藥老與公子成僵在屋內,直是過了好一會兒,那藥老才重重一歎,拂下公子成的手,重又走回了榻前。


    氣哼哼地查看過葉子儀的傷口,藥老語氣極差地道。“取盆淨水來,布巾也備上!”


    屋子裏一陣忙碌,公子成始終站在原處,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葉子儀,他玉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血色,直到那匕首‘當啷’落地,他才如同驚醒一般回過神來,三兩步跨到了榻前。


    藥老正在給葉子儀止血,她雪白的肩頭滿是血跡,猙獰的傷口上慢慢撒上了青黑色的藥粉,襯著她肩骨處兩道粉紅色的疤痕,分外狼狽。


    那是年初時,十九公主留下的鞭痕,舊疤新傷,刺人眼目。


    “她死不了,好在紮在骨肉上,沒性命之憂,你那副樣子做什麽?給下人看見成何體統!”藥老給葉子儀按上布巾,拿了根布條係住,瞪了公子成一眼,轉身去洗手上的血漬。


    “她先時嘔血,可是受了內傷?”公子成上前給葉子儀整理衣裳,聽到她不會喪命,臉色也好了許多。


    “嘔血?”藥老一皺眉,捋著胡子道。“不能啊,她氣血雖虧而不暢,應是鬱結成疾,加之先天不足,沒有內傷之像啊。”


    想了想,藥老上前掰開葉子儀的嘴巴看了看,轉身就去收拾隨身的藥囊。


    “藥老,到底……”公子成見藥老要走,禁不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他。


    “你看我做什麽?她隻是咬了舌頭!內傷,這麽點兒小事哪能出什麽內傷?真是小題大作!”藥老又瞪了公子成一眼,把手中的藥囊收拾齊全,很是生氣地道。“公子堂堂丈夫,還是不要癡迷女色的好,如今即將承封太子,大業將成,為個女姬勞神,實不應當!”


    公子成聞言躬身一揖,很是誠懇地道。“小子受教。”


    “唉,罷了,公子也是不易,是老夫多事了。”藥老歎了口氣,看了眼榻上的葉子儀道。“此姬忠義,能為公子悍不畏死,也是難得,聽聞她為公子立下不少功勞,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便救她一救吧。”


    “多謝藥老!”公子成臉上帶了一絲喜色,躬身又是一揖。


    “嘖!我也不知救她是對是錯,公子好自為之吧。”藥老搖了搖頭,直搖得白發上的木簪搖搖欲墜,他也不理會一揖到地的公子成,拎著藥囊大步出了寢殿。


    直到藥老出了大殿,公子成才慢慢直起身來,他緩緩移步到榻沿輕輕坐下,望著葉子儀許久都不曾動彈。


    燈火搖曳,晚風輕寒,那微涼的風吹入這安靜的大殿之中,拂過公子成垂落的發絲,轉瞬便沒了蹤跡。


    伸出大手握住葉子儀纖細的指尖,公子成慢慢俯身,右臉貼上了那帶著涼意的小手兒,眼中潤濕一片。


    “阿葉……”公子成歎息一般地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慢慢閉上了雙眼。


    他說過會護她的,可是終歸還是要她護著他,這些天來屢戰屢勝,以至於他都忽略了身邊,忽略了她的安危。


    如果沒有她,今日這一刺,他絕難躲過,今日向左不在,便是有向左在暗處,這樣的刺殺也難保萬一,他的阿葉,又救了他一回了。


    把臉埋入她手心,公子成緊緊地閉著眼,低低地道。“阿葉,是我食言了。”


    葉子儀輕淺的呼吸打在公子成發頂,吹動著他微亂的散發,榻上的血腥氣還在,混著她微甜的氣息,直直吹入了公子成心底。


    窩在她身邊躺下,公子成靠近她懷裏,握著她的小手兒,便就這麽倚在榻沿,靠著她的身子慢慢蜷起身來,燈火太亮,照得這一雙人影重重疊疊,渾似一人,那飄搖的身影映在床帳上,虛無得飄緲。


    拂右在門口靜靜地望著,看到公子成睡下,他低下頭去,腳步極輕地步出寢殿。


    ……


    十月霜染楓林,丹桂飄香,初初開的金桂香氣宜人,隨風而入,直是滿室留香。


    葉子儀吊著胳膊斜在矮榻上,看著門外的新桂藍天,止不住地歎氣。


    “阿葉,因何太息?”拂右無精打采地靠在門框上,抱著雙臂側轉過頭來,眼都快睜不開了。


    “唉,好無聊啊……”葉子儀手指戳著棕黑色的榻沿,瞄著拂右道。“哥,能把這榻移到外頭去嗎?這麽躺著,實在是沒意思啊。”


    “你去求公子去,我也好生無趣,倒是跟哪個去說?”拂右無奈地咂了咂嘴,朝天空翻了個白眼兒道。“你好生養傷吧,天涼了,真要受了風寒就麻煩了。”


    “嘁,除了吃藥就是吃飯,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這日子,怎麽過啊……”葉子儀抬袖捂住了小臉兒,哀號著側了側身子,小腳兒一蹬,一下便將身上的薄被給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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