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成微微一笑,抬步走到她身邊,將她圈在懷中道。“在看什麽?”


    “在看魏國啊,一會兒過了這座山,便入齊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呢。”葉子儀靠在他懷中,拉過他的手搭在小腹上道。“在魏地他還安全,到了大齊,我們母子要不要先躲藏起來?我怕齊後不許你有子嗣,到時多生事非。”


    “這些你不必憂慮,有我。”公子成輕撫著她平坦的小腹,低低地,疑惑地道。“怎麽過了兩月還是這個樣子?”


    “噗,他才三個月多一點兒呢,你還想要什麽樣兒?”葉子儀忍不住笑出聲來,轉身望著他的眼笑道。“懷胎十月,若是兩三個月便腹大如籮,夫君可讓我後六七個月怎麽過?”


    “累麽?”公子成圈著她,眼中滿是寵溺。


    “不累,隻不過一想到要回齊國,這心裏總是有些忐忑。”葉子儀微微垂眸,輕撫著小腹道。“我還不知道要怎麽保護他好。”


    “向氏一時不敢妄動,齊後失了勢,便是做困獸之鬥也不足懼,你不必擔憂。”公子成正安慰葉子儀,忽然拂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公子,遊君欲與公子同行,不知公子允是不允?”


    “遊湛?”公子成眉頭微皺,麵色一沉道。“他來做什麽?”


    低頭抱拳的拂右猶豫了下,低聲稟道。“遊君說,有大事要與公子商議,說是……與夫人有關。”


    公子成黑眸一沉,看了眼懷中的葉子儀,沉聲道。“請他上船。”


    “是。”拂右領命離去,窩在公子成懷中的葉子儀眼珠子轉了轉,咬了咬唇。


    “還有與我有關的事?是什麽?這都要回齊了,不該呀。”葉子儀小聲地嘟噥著,轉了轉眼珠,遊湛是她叫來的,本來是想讓他幫忙的,現在他說要和公子成商議與她有關的事,她倒有些沒底了,這家夥,不會把她在魏國的那些事兒給抖出來吧?


    “你且先回房去,我去看看。”公子成拍了拍葉子儀的背,把她推向艙門方向,自己跟著拂右快步離去。


    葉子儀在艙門前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是不放心,轉身輕手輕腳地走過艙門想跟過去看個究竟,她才走到轉角,就見拂右正靠在轉角處的艙壁上,斜著眼睛睨著她。“夫人這是要往哪裏去?”


    “噝!嚇我一跳,哥你在這兒幹什麽?”葉子儀後退了一步,捂著心口拍了拍,抻著脖子向著他身後望了眼道。“阿成呢?哥你不是和阿成一道去迎遊湛了麽?”


    “公子便是不想你見遊君,這才讓我守在這裏,你老實些,回去歇著罷。”拂右也很鬱悶,雙手抱臂望著天兒歎了口氣道。“唉,如今我都不知是公子的隨侍,還是你的貼身護衛了,嘖!想我堂堂世家子弟,如今卻動不動就圍著你一個婦人打轉,真是大材小用。”


    葉子儀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哥,你咋不當著阿成的麵兒說啊。”


    “嘖!”拂右也回翻了葉子儀一個白眼兒,不高興地道。“我這話要能跟公子說,還跟你說做什麽?快快回去,休得惹公子不快!”


    “嘁,你也就敢說我。”葉子儀雖是不甘,卻也知道拂右說的是實話,公子成自打前兩回見過遊湛和她見麵,對遊湛可說是深惡痛絕了,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見遊湛,她想當麵問問遊湛到底是什麽事,看來真是不太容易。


    “好了好了,不跟你貧嘴了,且回去罷,你的事,公子自會料理好的,輪不到你來操心,你隻要護好了大子,旁的事都與你無關。”拂右說著話,擺了擺手,那意思卻是讓葉子儀趕快回艙房去。


    “什麽叫叫與我無關啊,你們現在做什麽事都瞞著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豈不是更擔憂?”葉子儀自然明白公子成是真心為她好,可是這樣什麽都不能掌握,更讓她心裏忐忑,不得安寧。


    拂右看著她,眼神閃了閃,忽然聲音極低地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這麽執著做什麽?”


    “什麽?”葉子儀隻顧著猜測遊湛的來意,一時走神,沒聽清拂右剛才的話。


    “沒什麽,進去進去,外頭風這麽大,你身子又弱,眼看入齊境了,你莫要生病添亂。”拂右站直了身子,扶著葉子儀的肩膀便向艙門推去,直是把她推入了船艙,拂右把門一帶,這才長長地吐出口氣來。


    忽然,他低頭看向兩隻手掌,感覺那纖細柔軟的觸感還在,他不由動了動手指,舉著那雙手發起呆來。


    “頭兒!鄴城來消息了!”一個年輕的護衛小跑到拂右身後,見他不動,上手拍了他一下道。“頭兒?”


    拂右一驚,忙收回了手,轉身問那護衛道。“什麽事?”


    “鄴城的人來消息了,咦?頭兒,你這臉怎麽紅了?可是病了麽?”那年輕的護衛說著話兒便要上手去探拂右的額頭,卻不想被他一把打下。


    “病什麽病?我沒病!”眼神有些閃爍地側頭咳了聲,拂右沉聲道。“是哪裏發來的消息?”


    “是鄴城宮中來的信兒,說是事關重大,送信的人等著回話呢。”


    “宮中?”拂右麵色一凝,接過那護衛手中的蠟丸,吩咐他道。“你在此處守著夫人,莫讓她出門,我去請示公子!”


    “是!”


    轉身望了眼那緊閉的艙門,拂右深吸了口氣,捏著那蠟丸大步離去。


    安靜的船艙內茶香隱隱,舷窗大開著,江風吹進,夾著陣陣微腥的水汽,外頭江岸點翠,裏頭那端坐的兩人,卻是比那春光更加讓人移不開眼去。


    身著石青色繡白玉蘭花氅衣的遊湛斜倚在幾案邊沿,他長發披在身後,眉眼溫和,修長的手指捏著盛著碧綠茶湯的白玉杯,望著窗子外頭那緩緩退去的山峰道。“若非事關阿葉,公子不會見我罷?”


    “何事與阿葉有關,遊君請講。”公子成沒有否認,隻是雙眼望著窗外,語氣淡淡地回了遊湛的問話。


    “這件事,與阿葉有關,也同樣事關公子。”遊湛捏著手中的玉杯,閑聊一般地道。“荊氏後人流落在外的事,已經傳遍四國了,齊王知曉自己得了個假荊姬,正在宮中置氣呢,公子知否?”


    “是什麽人傳出的?說了什麽?”公子成麵色一沉,黑眸轉向遊湛,眼中隱隱帶著幾分戾氣。


    “有人給四國王上賣了這個消息,西蜀沒有動靜,陳國也少有動作,齊與大梁卻不然,已然派了大批人手查找荊氏後人了。”遊湛微眯著雙眼,很是不快地道。“我至今未曾查出到底是什麽人做的,現在天下皆知,阿葉若不好好隱藏,隻怕會有大難。”


    “大難……”公子成低頭略一思索,問遊湛道。“此事可確實麽?”


    “聽風閣的消息,從來可靠,隻是這次事關阿葉安危,不得已才來與公子通個信息,據我所知,那向氏已在半路設下了埋伏,公子此次回國,怕是要多災多難了。”遊湛站起身來,漫步走到窗邊,靠著那棕色的艙板,望著外頭的水光山色道。“假荊姬的事,大王定然會算在公子頭上,公子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如此時候,王上不會動我。隻是阿葉……”公子成猶豫了,眼中現出一抹掙紮。


    “若公子要留她在身邊,必然要顧及她的安危,聽聞阿葉在魏國時便已操勞成疾,幾近喪命,若再折騰,我怕她那身子虧得太狠,經不起風浪了。”遊湛低歎了聲,轉眸看向公子成道。“公子之戰,入齊伊始,阿葉在你身邊,必要與你同擔同受,難道公子為了一己私欲,便不顧惜她的安危了麽?”


    公子成沉默了,直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沉開口。“你說她幾近喪命,是什麽事?”


    “阿葉在魏地奔走,數月不曾歇息,雖是得了許多錢財,身子卻熬壞了,你看她平日裏笑容滿麵,一副不知愁苦的模樣,實則心思細膩,營策推想,沒有一刻清閑,這丫頭又極是善妒,現在想來,她在公子身邊,倒是一刻也不曾閑著。”


    遊湛說罷,無奈地笑了笑。“我與她泗城初見時,她便為著公子的婚事煩惱,公子想是不知罷?”


    “原來她早就知曉了。”公子成一垂眸,也是無奈一笑。“她竟是什麽都不曾說。”


    “阿葉是明白,便是說與公子知曉,也是無用。”遊湛搖了搖頭,開口勸道。“公子這一兩年內,還是不要大婚的好,阿葉她……太過善妒,怕是一時不能忍得,若是為著這個病了,實是不值。”


    “我的婚事,她是如何都不會甘願的。”公子成失笑,他的阿葉隻想著獨占他的寵愛,無論是一年兩年,都不會接受主母進門的。


    遊湛見公子成並不上心,猶豫了會兒開口道。“其實……”


    “公子!都城有信到!”


    拂右在門外高聲一報,打斷了遊湛的話頭兒,遊湛無奈地輕輕一歎,轉頭又望向窗外。


    “進來。”公子成倒也不避諱遊湛,直接吩咐拂右進了門。


    艙門輕響,拂右大步走了進來,他與遊見了禮,對著首座的公子成一揖,上前遞過手中的蠟丸道。“公子,送信的人在外候著,請公子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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