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香,還我命來!”


    “葉凝香,我要殺了你!”


    一句句索命的哀嚎在葉凝香耳畔縈繞,葉凝香在這廣袤天地間漫無目的地奔跑,試圖避開這些來找自己索命的人。


    黑暗將這廣袤的天地吞噬,一雙透著靈光的眼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天地中顯得冗餘無用。黑色的夜好似巨大的網將她牢牢禁錮,任憑她怎樣奔跑,都逃不開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爬上她的心頭,她停下腳步,跪坐到地上,眼中顯露的卻盡是淩厲之色。


    “來啊!你們這些懦夫,來殺我啊!殺了我也換不回你們的命。”


    葉凝香竟似瘋癲了般狂笑起來,那樣的笑聲在那樣寂靜荒涼的境地之中聽起來是那樣刺耳,那樣悲愴。


    那些人,曾經被自己害死的人,好似化作厲鬼糾纏在她的身邊。然而就算此刻將她碎屍萬段,他們也終究改變不了分毫,敗者永遠都是敗者,而她就算到死依舊是那個勝到最後的人。


    漸漸的,葉凝香身後索命之聲停止,周圍寂靜得可怕。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地上,額間浸出的汗漬匯聚成滴緩緩從她的臉頰滑落。


    “小蘇。”


    不知過了多久,葉凝香耳邊響起極輕柔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在遙遠的地方對愛人的呼喚,那樣虛幻,縹緲,卻又包含著穿透人心的切切深情。


    “誰?”


    葉凝香止住了笑,瞪圓雙眼警覺地看向前方,隻見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上隱隱閃現出一道白影。那影子快速朝她奔來,身形漸行漸明,是個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可是無論葉凝香怎樣匯聚精神去看,卻始終看不清那人的樣貌。


    葉凝香拚盡力氣起了身,眼底冷若冰霜,冷冷問道:“你是誰?”


    那人卻毫無畏懼地走到她的麵前,似乎還對著她笑,“小蘇,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這人的話好似一團烈火燃燒在葉凝香的心中,讓她寒冰般的心解凍,甚至溫熱。明明就是很熟悉的感覺,可是在她的記憶中卻尋不到半點這人的影子。


    葉凝香剛欲回應,眼前那人竟毫無預兆地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片,就像是一件上好的瓷器被人狠狠摔倒地上一般,曾經的美好統統化成難以言說的遺憾。


    接著,那碎片化得更碎,最後變成金紅色的灰燼散漫地漂浮在空氣中,讓原本漆黑的天地頓時星光熠熠。


    “不要,不要!”


    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明明連他的樣貌都未曾看清,可在他灰飛煙滅的那一刻,她竟不自覺地痛哭流淚,她的心竟好似被人生生撕裂一般痛到失去知覺。


    他是誰?他究竟是誰?葉凝香張開雙手在這星光熠熠的空氣中亂抓,試圖留住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灰燼,卻什麽也未曾抓到。


    漸漸的,那些金紅色的灰燼與這黑暗的天地融合,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又重回漫無邊際的黑暗。


    葉凝香跪坐在地上,眼見著最後一粒灰燼消散,整個人就像失了心神一般,在黑暗的天地間撕心裂肺地哀嚎。


    “陛下,陛下,醒醒!”


    小宮女壯著膽子,一邊輕輕搖動葉凝香的手臂,一邊輕輕說道。


    葉凝香費力地睜開眼,才發現原來之前發生的一切竟是一場夢。


    她的臉頰微涼,伸手摸去竟是大片大片掛在臉上的淚水,而她的枕邊早已因為她睡夢中流下的眼淚浸濕了一大片。


    小宮女怯怯地低下頭,不敢說話,生怕葉凝香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


    葉凝香快速擦幹麵上的淚,眼中寒氣逼人,“今天的事不準向外透露分毫,否則淩遲處死,知道嗎?”


    “諾。”


    近日來,葉凝香時常做著這樣奇怪的夢,不管夢中身處何處,最後總會出現一個身著白衣又似乎十分英俊的男子,然後毫無預兆地在自己麵前化成了灰燼。無一例外的是葉凝香從未看清那人的臉。


    葉凝香心中苦笑,年紀大了終究不似小姑娘般身體康健,一個夢也能攪得她日日睡不安穩。不過以她做過的那些壞事相比,僅以噩夢來報複自己簡直是不值一提。


    她的夫君告訴她二十年前她生了場大病,是以才忘記了從前的許多事。她隻隱隱記得自己是借住在這具身體中的,她前世的名字好像叫蘇凰,是個樣貌平凡而且膽小懦弱的女人,因為父親遭人陷害,最終落得慘死荒野的結局。


    本以為生命歸於塵土,沒想到她竟以葉凝香的身份重生,借著這個身份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一步一步達到了權利的頂峰。


    大鄴王朝的開國元君,九州曆史上第一個稱帝的女人,這樣的名號無論過了數百年、數千年,都是會被人稱頌的。


    然而,她不是個好人,謀害親友,毒殺丈夫,殘害妃嬪,陷害權臣,原本祥和的九州大地因為她而變得腥風血雨、一片狼藉。


    葉凝香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上奢華的紅色禮服,在禮服的映襯下,那張原本陰鬱的麵容竟生出幾分妖豔的姿色。


    “萬花節的宴會是否已準備妥當?”葉凝香陰沉著臉問向隨侍身旁的女官。


    那女官低著頭,似乎有些膽怯地回答:“已準備妥當,百官們早已在禦花園等候陛下駕臨。”


    聽了這話,葉凝香眼神更加陰冷,語調也更加低沉,“你的意思是說這宴會朕遲到了?”


    “沒有,沒有,奴婢絕無此意,請陛下饒命啊!”那女官大驚,當即跪倒在地狠狠地朝葉凝香連連磕頭,額間生生磕出一道血痕。


    誰料葉凝香竟有些難以理解地笑了笑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幾時想要了你的性命?”


    聽到葉凝香這樣講,那女官神色更加慌張,睜大著淚眼,驚恐地望向葉凝香,不敢說話。


    “行了,你下去忙吧。”


    原來是真的放過了自己。那女官連忙磕頭謝恩,然後一路小跑地出了長樂宮。


    又是一年萬花節,春暖花開的節日,長樂宮外的花草貪婪地吸吮著溫潤的日光,在和煦的春風中揚起頭,似乎還露著笑。


    奢華的步攆早已經在長樂宮外等候,領隊的太監瞧見葉凝香走出,恭敬地將她扶到步攆前,然後充當人肉馬鞍讓葉凝香安穩地坐上了步攆。


    禦花園內,宴席已經擺好,文武百官早已就位,大概因為葉凝香還沒到,他們既沒有宴飲,也沒有談樂,全都恭敬地坐在席位上等候女皇的降臨。


    葉凝香看著這些大氣不敢出一聲的男人們,露出個睥睨的笑,接著一甩衣袖氣勢恢宏地坐上了席位。


    “今日是萬花節,我們不議朝政,不理煩憂,就踏踏實實地鑒賞這園中精致,好好享受這宴飲之樂!”


    百官先是磕頭謝恩,然後才放開膽子開始飲酒,賞景,看舞姬。


    這禦花園好似特意裝扮過一般,隨處都盛開著各式的鮮花,鮮花在綠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沁人心脾。清風吹拂,不時會有飄落的花瓣在空中懸浮,更使得整個園內芬芳馥鬱。


    在這樣少見的美景中,葉凝香本該心情愉悅的,可是她卻像失去了什麽一般,覺得失落,甚至難過。


    她的記憶中究竟遺忘掉了什麽,那個時常出現在夢裏的男子又是誰?心頭的疑問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中打轉,葉凝香心煩地猛喝了一大口酒,卻突然發現原本嘈雜的宴會霎時靜得可怕。


    因為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注視著一個人,一個憑空突然出現的人。


    那人身材高挑、瘦削,五官立體,容貌俊美,一雙桃花大眼配上深陷的眼窩,好似隻要與他對視便會將你的魂兒勾去一般。


    最令人驚奇的事是他竟然穿著一件同樣華麗的紅色禮服,不過這禮服同葉凝香的卻又有所不同,因為這是隻有成親時才會穿戴的婚服。


    那人在所有人都沒看清的情況下,瞬間移動到葉凝香的麵前,眼中卻盡透著關切與愛意。


    葉凝香身體向後移了移,想要離他遠一點,然後睜大了眼睛,有些驚奇地問道:“我沒邀請你,你怎麽進來的?”


    那人竟深情地笑了笑,一雙桃花大眼含情脈脈地望著她,“小蘇,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此話一出,葉凝香竟突然騰空飛起,越過餐桌,直接進入了那人的懷抱,接著有兩片柔軟溫暖的東西在她的唇齒間碰撞,她定睛看去竟是那男人的唇。


    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這個男人竟敢十分投入地親吻著大鄴王朝的主君!


    她欲反抗,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讓她無法抗拒地應和著那人的每一個動作。


    此刻她的周圍飄灑著漫天花雨,那些花瓣好似一個個精靈懸在空中笑盈盈地看著同樣懸在空中的他們二人。


    而她眼前的男人烏黑的頭發變成了白色,六條白色長尾在空中搖擺。不過這樣的改變卻絲毫沒有影響男人嘴上的動作,他吻得更緊,舌尖微微向前伸展,企圖撬開她閉得嚴絲合縫的雙唇。


    一瞬間,葉凝香好似觸電一般渾身酸軟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的唇間肆意蔓延到她身體的各個角落。


    那便是冰封多年,被她遺忘的她與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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