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軒寢宮的門敞開著,葉凝香不用敲門,直接輕手輕腳地進了莫小琴的寢宮。隻見雕欄玉砌的木床旁圍著五六個宮娥,宮娥們正上上下下忙個不停。而宮娥中間坐在椅子上任憑宮娥擺弄的女子正是葉凝香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莫小琴。


    待宮娥散開,隻見莫小琴身著一席大紅色,袖口鑲著金邊,胸前鑲著珍珠的極其華貴的禮服。她麵塗粉黛,唇染朱砂,雖說臉頰有些消瘦,卻絲毫掩蓋不了她的傾城之姿。


    “小琴姐姐!”


    聽到這一聲呼喚,莫小琴好似才重回到現實世界中,一雙失神的瞳孔中似乎才有了顏色。


    她嘴角故意上揚,麵部的肌肉因為這種違心的舉動而不自覺地微微發顫。


    “凝香妹妹,你怎會到此處來?”


    對於這個問題,葉凝香並未解釋,反而迫不及待地反問道:“這禮服可是冊封之用,皇上可是要冊封你?”


    莫小琴低下頭,好像費了好大勁兒才控製好了自己的情緒,接著朝葉凝香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麽多餘的話。


    “月妹妹,這禮服你可喜歡!”


    還未見慕景沅其人,葉凝香便已聽到他歡天喜地般的話語。她順著聲音轉過了頭,發現慕景沅正大步流星地踏進莫小琴的寢宮。


    今日的慕景沅精神格外爽朗,用俗氣一點的話說就是打了好幾升雞血。不過更突顯他精氣神的卻是被他掛於腰間,大概半截手掌長短的毛絨絨的飾物。


    這飾物與從前他佩戴的玉玨很是不同,周身都是黝黑發亮的皮毛,雖隻是簡單被紅繩穿透,並未做太多修飾,卻處處散發著一種唯我獨尊、獨一無二的氣韻。


    進了莫小琴的寢宮,慕景沅才發現葉凝香這個他為其心懷愧疚的女人也在這裏,一時間有些尷尬,故意將視線轉向別處,不敢與葉凝香對視。


    莫小琴麵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並不怎麽在乎禮節地走到慕景沅身前,雙眼死死盯著被慕景沅掛在腰間的飾物。


    “這飾物好看得緊,皇上可否將它贈與我?”


    說話間,莫小琴已經十分放肆地將那飾物從慕景沅腰間撤出,如若珍寶般緊緊將它捧在手心裏。


    慕景沅麵上稍稍遲疑一瞬,微笑道:“月妹妹若是喜歡,朕送你便是。改日我再多尋幾截狐狸尾巴,差工匠做些更好看的過來,倒時隨便你挑選。”


    原來這個黝黑亮澤的飾物竟是一小截狐狸尾巴,葉凝香心中既驚奇又惋惜。能生出這樣超凡脫俗的尾巴,想來那狐狸也定然是超凡脫俗,遺世獨立的,不過如今被人砍斷了尾巴,恐怕那靈狐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暗暗思忖間,葉凝香瞧著莫小琴神色憂傷,將那飾物輕輕觸及她的鼻尖,絨毛接觸到她臉頰的一刹,她竟毫無預兆地落了淚。


    她強忍著哭意,睜著淚眼看向慕景沅,眼神堅毅,話語卻帶著懇切之意。


    “成為你的女人之前,我想再見見他。”


    聽了這話,慕景沅笑容凝固,滿臉的震驚與心痛,好像沒料到莫小琴會說出這樣的話,好像沒料到她願意成為他的女人完全是因為另一個男人。


    “那日你拿著如墨的親筆書信騙我說他永遠離開不再回來,我就知道你在騙我。其實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你的手上對不對?”


    莫小琴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淚如雨下,麵上的妝容也失去了原有的瑰麗。


    “我可以做你的女人,不過你一定要放了他,否則,我便當場自盡在你麵前。”


    慕景沅沒想到如墨在莫小琴的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一時間心好似被無數鋼刀刺穿一般疼得讓他發抖,疼得讓他掩蓋不住眼中的怒火。


    他本以為她是因著七年前與他的情才答應嫁給他,沒想到這場婚姻不過是個沒有感情存在的交易而已。對待這個失而複得的女人,他本該和顏悅色,本該百依百順,然而此刻他卻無法控製地朝莫小琴怒吼,每一個音階都震得人心裏發慌。


    “我不顧你謀反逆犯的身份赦免你的罪責,我不顧朝臣反對執意封你為貴妃,我為了你早日康複日日夜夜衣不解帶照顧你。而你卻把他當作與我成婚的籌碼!你可知他是什麽東西?他根本不是人類,留在世上隻會為禍人間!”


    “我不在乎。”


    莫小琴聲音沙啞而沉靜,好像早已將自己視作死人一般,堅毅、決絕,卻讓人痛心疾首。


    看到莫小琴這副慷慨赴死的模樣,慕景沅失控地一把抓住莫小琴的手臂厲聲道:“好啊,既然你這樣想念他,我便同你一塊兒去見他,讓你親眼看看他的真麵目。”


    昭陽殿偏殿之下藏著一個慕景沅花費數月才打造出的極為隱秘的密室。這密室的第一個用途就是用來囚禁如墨。


    在忽明忽暗的燭光映襯下,如墨那張帶著一道長長傷疤的臉頰顯得更加憔悴、惹人憐惜。


    他吃力地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雙手雙腳都用桃木編製的繩索捆綁著,雖隻是在他的手腕和腳踝間纏了兩圈,卻也讓他半點都無法掙脫。


    八日前遺留在他身體裏的桃木箭已經拔出了大半,隻有少許箭頭還留在體內,導致他的傷口處不斷向外滲著血。


    季北桓饒有興致地蹲在他的麵前,手中拿著一支開得正豔的桃花。他動作溫柔地將桃花撫上如墨的臉頰,然後將桃花在如墨臉上停留片刻,再自然地滑向他的頸間。


    桃花所到之處,如墨的肌膚便會自動灼燒,燒焦的肌膚上會泛起因灼燒而產生的陣陣青煙。他緊閉著眼,眉頭緊鎖,拚盡力氣想要向後靠來避開季北桓這無聊的折磨。


    自從被關進這密室,這樣用桃花來破壞他肌膚的無聊遊戲每日都會發生數十遍,盡管他已習以為常,可是這種燒灼身體的疼痛感卻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如墨的骨子裏向來高傲,從不會說些服軟的話,更不會低聲下氣乞求人,所以盡管受盡折磨,也始終一聲不吭,反而眼神陰冷,態度決絕。


    “墨先生,這種火燒火燎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季北桓奸笑兩聲道:“我以為這世上的九尾狐早隨著虛離幻境的坍塌而滅絕了,沒想到竟還有你這隻純種的九尾黑狐。”


    季北桓搖了搖頭,右手掐住如墨的下巴,略帶惋惜地看著他左側臉頰上的傷疤,奸笑道:“好好一張皮,怎的就生出這樣長的一道疤,可惜,真是可惜!”


    “國師,國師。”一個身著道袍的小道士匆匆趕到季北桓麵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何事這樣急迫?”


    “皇上吩咐即刻將這妖物押往大理寺化骨池,立即處死。”


    聽到化骨池這三個字,季北桓的雙眼放光,一臉興奮之色,故意按壓如墨還未愈合的傷口,奸詐笑道:“我倒是相當期待你化骨成沙,屍身全無的模樣呢!”


    葉凝香走後不久,魏詢就接來皇上的聖旨,說兩個時辰後會有個窮凶極惡的罪犯承受化骨之刑,讓他提早準備。因著行刑過程觸目驚心,太過殘忍,這化骨酷刑許多年前隻使用過一次便再也沒有使用。而這盛放化骨池的庭院便就一直封閉著。


    突然聽說皇上要重新啟用這化骨池,魏詢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將所有能用的人手一並叫到那封閉多年的庭院中幫忙。


    魏詢與手下小心翼翼解開封在化骨池上方的木板,木板之下銀白色的液體好似鏡麵一般,並看不出它有多大的威力。瞧著這一攤死水,魏詢忍不住歎了口氣,為即將殞命於此的可憐人惋惜。


    慕景沅來到大理寺的時候,這用來盛放化骨池的庭院已經重現它往日的輝煌,陰冷肅殺,卻不失恢弘壯闊。


    魏詢怎麽也想不到的是跟在慕景沅身後的兩個女人竟然是葉凝香和莫小琴。看著葉凝香擔憂的神情和莫小琴紅腫的雙眼,魏詢的心中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臉色變白,雙手也因緊張而變得冰涼。


    如果能夠當麵問問葉凝香這化骨池中將要處決的人是誰就好了,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中沒底,驚慌失措。然而這樣一個機會他卻始終都沒有尋到。


    半個時辰後,季北桓帶著個周身用黑布遮蓋上的大木籠緩緩進入這庭院,僅粗略地向慕景沅行了個禮,他便迫不及待吩咐手下將那木籠的門打開,這木籠裏裝著的竟然是個人。


    那人渾身血跡斑斑,繾綣著身子縮在籠中一角,四肢都被藤條之類的繩索捆綁著,暗紅的血跡配上蒼白的麵容好似幽靈、惡鬼一般讓人心生畏懼。


    隨著這人的現身,魏詢心中所有的疑問全部煙消雲散,因為這人便是失蹤了八日的如墨。


    看到這幅模樣的如墨,莫小琴發瘋一般朝他跑去,隻是剛邁出一步,她纖細的手腕便被慕景沅緊緊握住,強烈的壓力使得她的手腕一片緋紅,手背上青筋暴起。


    慕景沅不說話,看著莫小琴的雙眼透著濃烈的憤怒與心痛。他不顧莫小琴手腕疼痛,手下的力道從未減弱,將莫小琴緊緊拉住,不讓她前進分毫。


    籠中的如墨微微動了動身子,然後移動著雙腿和雙臂,艱難地爬出了木籠。明明身心俱疲,渾身帶傷,可是當他見到莫小琴的一瞬陰冷的雙眸突然泛起陣陣暖意,嘴角上揚露出個淺淺的笑。


    這樣的笑若是放在平日,莫小琴定是會為此高興好幾日,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情緒更加激動,渾身失去支撐地跪坐在地上,哭喊聲聲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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