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青羽登基以後,這樣興師動眾地出宮祈福是第一次,外出春遊更是第一次。有幸同行的皇室宗親以及太監宮女無一不是樂開了花,一張張笑臉時刻掛在臉上。


    曾經最喜微笑示人的蕭青羽此刻卻沒有笑,他的神情凝重,雖不是悲痛欲絕、怒不可遏,卻也無時無刻不流露出一絲感傷。


    拖著這具被銷魂寶石吸食得不剩多少精元的身體頑強求生,他處在這世上的每分每秒都好像是在承受猛烈的酷刑。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不是身體虛弱,而是身體僵硬。


    隨著時間的推移,九尾狐心的副作用開始顯現。四年前,他去照料頭部意外受傷的葉凝香時曾因雙腿不受控製而摔倒在地。從那以後,這樣摔倒的次數越來越多,開始隻是雙腿僵硬不受控製,如今連他的雙手都難以控製,走路更要依靠拐杖才能站穩。


    “皇上,這去安佑寺的路途還很遙遠,您就安心在車中歇息,有什麽事情的話凝香會幫您處理好的。”


    蕭青羽身體日益衰竭葉凝香是理解的,可是她並不理解這原本四肢靈活、武藝高強之人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連走路都有些艱難的情況,自然她也將蕭青羽舍命救她又服下九尾狐心煉製的丹藥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蕭青羽沒有說話,隻是吃力地露出一抹淺笑,緩緩閉眼,斜靠在車梁柱上歇息。而葉凝香手上卻也不閑著,不停地按摩著蕭青羽的雙臂和雙腿,外人看來就好像蕭青羽在葉凝香心中地位極高,而葉凝香也是始終全心全意地愛護蕭青羽。


    起初,她還不能適應用這樣的方式向蕭青羽表露關切,不過礙於那麽多雙眼睛監督,以及她奪權的野心,葉凝香不得已常常這樣做,久而久之,她便也習慣了這種纏纏綿綿又似乎有些肉麻的做法。而她把給蕭青羽按摩也是完完全全當作是個任務。


    蕭青羽不算是什麽虔誠的佛教徒,自登基以後隻有迎葉凝香回宮那次去過一次安佑寺便再未去過那裏。這次安佑寺的住持聽說蕭青羽要帶著皇室一大幫人來,老早就開始準備布置,就想著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換得更旺盛的香火。


    蕭青羽和葉凝香這一大群人是傍晚時分到達的安佑寺。用過主持精心準備的齋飯後,蕭青羽便提早回寺中禪房休息。葉凝香則要比蕭青羽忙碌許多,既要安頓好這一塊兒跟過來的太監宮女,又要時刻注意她兒子成軒的安危。


    “姐姐,今日真是辛苦你了,若是沒有你恐怕我們這一大隊人可是要亂了套了!”


    明明是讚揚葉凝香工作能力的話,可是從葉凝露口中說出來就變了味道。因為她說這話時不僅語氣陰陽怪氣,而且還不停看向與葉凝香一樣貴為皇後,但是又低調得幾乎沒什麽存在感的馮莞。


    葉凝露這話用意很明確,無非就是用話提點葉凝香這大瑞的皇後不僅是她葉凝香一人,還有個母家地位更高的馮皇後。所以這後宮之事根本不該完全由葉凝香做主。


    “為皇上做事,為大瑞做事本宮從不覺得辛苦,從前上陣殺敵之事本宮也做過多次,這些個瑣事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說罷,葉凝香冷眼瞥向葉凝露,眼中的寒氣令葉凝露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葉凝露沒討到什麽好果子,恨恨地握緊拳頭,也沒同馮莞說些什麽告退之類恭敬的話便回了自己的居室。


    第二日,蕭青羽身著龍袍在葉凝香的攙扶下進入安佑寺的主殿,隨後應和著僧人打擊的木魚聲響朝他麵前這尊大佛跪拜。身後的隨從也分分跪地朝那佛像參拜。


    葉凝香此前好像也沒什麽拜佛的經曆,雖說曾經是在這裏住過些時日,不過每當安佑寺的僧人拜佛誦經時,她總是將房門關得死死的,根本不懂得參拜的禮儀,也對這佛事一竅不通。不過貴為大瑞身份最尊貴的女人,就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絕對不能將無知寫在臉上。葉凝香裝作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眼睛卻不停瞥向蕭青羽,模仿著蕭青羽的動作進行這從未有過的跪拜。


    直到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鍾聲,葉凝香才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這該死的參佛總算結束了。


    成軒和成邕還是第一次跟著蕭青羽出宮遊玩,整整一路哥倆都興奮得夠嗆,對著映入眼簾的一切事物都有著濃烈的好奇心。這不,成邕不知從何處尋到一個又黑又大,還發夜光的夜明珠,得意洋洋地朝成軒炫耀個不停。


    “邕弟,你這珠子從哪兒得的?真好看!”


    “嘻嘻,是青嬤嬤尋到送給我的,青嬤嬤還說安佑寺外的不遠處有條小河,這夜明珠便是從那裏尋的。”


    “邕弟,快帶我去,我也想尋一個,這樣我們兩個湊成一對送給父皇,父皇一定萬分欣喜,那樣的話,父皇的病就會好了!”


    一間禪房之內,葉凝露緊握雙手,額間還浸著虛汗,似乎十分緊張。


    “娘娘不必擔心,雖說此次是以二皇子為誘餌,不過丞相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半點會令二皇子陷入危險境地的事的。相反,大皇子卻一定會是有去無回。”


    偽裝成阿青嬤嬤的夏青青露出一臉奸笑,一副勝利在望的神情。因為從蕭青羽確定要來安佑寺祈福,丞相馮敬之就在籌劃一件事,一件足以震撼朝野的大事,而且這件事情經過充足的準備已經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隻求這當中莫要生出事端才好,否則你、我,乃至丞相大人都會性命不保。”


    距離安佑寺不遠處的山間荒野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這小河雖河水清澈不過卻是水流湍急,自山巒之上向下傾瀉流淌,最終匯入大瑞著名的清瀾江。


    山腳下,小河旁,正站立著這樣兩個人。男子手執長刀,身著禦前侍衛官服,雙眉緊鎖,心中似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女子衣著華貴,容貌姣好,卻似乎臉上掛著淚痕。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高飛和馮莞。


    “高大哥,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帶我走吧,我們去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隻過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馮莞一邊拉扯著高飛的衣袖,一邊哭著說道,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忍與之直視。


    “馮……馮皇後,我……從沒……喜歡過你,更不會……帶你離開,對不起。”


    高飛掙脫開馮莞的手臂,臉色蒼白,眼角掛著淚痕,話語哽咽,幾乎連不成句。


    “你騙人,這些年來你處處照顧我,愛護我,讓我在深宮之中還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的心裏怎麽可能沒有我?”


    “照顧你是公子的吩咐,我……隻是……服從命令,況且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高飛永遠都不會背叛公子。”


    高飛最是注重恩情,當年蕭青羽將奄奄一息的他救回時,他便起誓這輩子都要為蕭青羽盡忠,哪怕要為蕭青羽做些傷天害理的事也是在所不惜。自然,就算他心裏有多麽中意眼前這女子,就算他在心中想象了一萬次她是他妻子的場景,他都不會帶著馮莞去背叛蕭青羽的。


    從不遠處傳來的一聲絕命般的慘叫打斷了高飛和馮莞的對話。這聲音雖然尖銳卻也不難辨別是個稚嫩的童聲。


    聲音是從山腰處傳來的,高飛和馮莞尋著聲音找過去,發現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蜷縮在地上嗚嗚地哭個不停。


    “小娃娃,你是怎麽了?”


    高飛話剛問出口,那蜷縮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處的小男孩拖著瑟瑟發抖的身體緩緩抬起頭,淚水還是不停地從他的眼中湧出。


    瞧見這孩子竟是二皇子成邕,高飛大驚,連忙跪地恭敬道:“二皇子,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大……大哥為了尋夜明珠,掉……掉進河裏了。”


    還不到四歲的成邕能夠把事情描述清楚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又怎會知道成軒溺水會是一個事先就設好的一個局。


    夏青青先是拿著個絕頂好看的夜明珠贈予成邕,好讓兩個孩子對這東西產生興趣,憑著小孩子的好奇和第一次出宮的興奮,他們一定會親自按著夏青青提供的地址去尋那夜明珠的下落。


    而早在一天前,這河流兩旁的山石全都被馮敬之的手下灑滿了鬆油,雖說表麵看起來同以前無異,實際上卻是濕滑得厲害。


    馮敬之的人一直躲在不遠處的山林中注視著這兩個小孩兒的一舉一動。如果先掉進河裏的是成軒他們便一直躲在暗處不會出手,如果先掉進河裏的是成邕,那麽他們則會在第一時間衝上去將成軒也推下河。


    當然這些葉凝露是不知道的,她以為她與丞相都想要成軒死,卻不知丞相從始至終就沒有在意過她兒子成邕的死活。


    畢竟跟在蕭青羽身邊這麽多年,高飛也算是見過風浪的,聽到這樣的噩耗,他也隻是震驚一瞬,很快他便恢複冷靜,先讓馮菀帶著已經嚇得走不動路的成邕回到安佑寺,而他自己則是直接跳進湍急的河流之中企圖尋到成軒的蹤跡。


    醉生夢死樓中一處僻靜的雅室內,本在打坐的慕白突然臉色蒼白,心髒好似炸裂般疼痛。那種感覺像極了多年前他父親快要去世時的感覺,像是親人之間的一種感應。


    很快,這種疼痛感消失,可是他的身體中好像缺了什麽似的,空嘮嘮的,很不舒服。接著他罕見地摘下麵具,失落地跪在地上,那雙望向遠方的眼中不時有淚滴滑落。


    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他在這世上最重要的親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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