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之後,難以釋懷的白長生臥床了一個星期才緩過神兒來,才肯走出家門,才肯正心吃第一頓飯。


    對著來探望他的向春早和韓秋實,沏茶倒水,熱情周到,還笑著說,他還有兒子兒媳孫子,他必須堅持下去,他在家就在,不然,他們三個過年過節的時候就沒地方可回了,他不想他的寶貝孫子長大後,腦子裏沒了老房子的概念和記憶。


    聽著他質樸平淡的話語,看著他滿是皺紋的笑臉,向春早哭得像個小女孩兒。


    又過了兩天,細雨蒙蒙的早上,白長生找到已經坐在領導辦公室裏的韓秋實,笑眯眯遞交了他手寫的病假申請。


    他說,以前總是忙著工作,沒有時間陪老伴四處走走,感覺很遺憾,所以,趁著還能照顧自己,他不想再猶豫,他要帶著老伴的靈魂去爬山、去看海,總之,能去哪裏去哪裏,他要用他的餘生圓老伴的旅遊夢。


    這樣的話,直到退休前,他都不到單位來上班了。要是想大家了,就來轉轉,敘敘舊,這樣子就皆大歡喜了。


    說完這些,拍了拍韓秋實的肩膀,他又笑著說,他打第一見你小子,就知道你以後肯定能成才!


    你骨子裏就帶著出息相,幹了一輩子工作,帶出個你這麽像模像樣的徒弟,他白長生已經很知足了。


    說完話,突然站起身,拿起雨傘走到門口,回過身來揮了揮手,不等韓秋實反應過來,笑眯眯的"再見"了一聲,就走了。


    出乎意料,看著白長生的腳步邁出門去,愣了片刻,韓秋實眼含熱淚,衝到走廊裏,卻隻見到他的衣角在樓梯口閃了一下。


    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韓秋實知道,白長生一定是不願在他麵前落淚,才匆匆離開。


    相處近二十年,兩個人之間早已是心有靈犀,韓秋實明白,他的師父就這樣選擇了他慣有的含蓄方式,解決了壓在他心頭上的難為之事。


    就這樣,最棘手的問題迎刃而解,工作平穩的過渡,時間順利的前行,不知不覺中,夏天的腳步邁進了門檻。


    兒子結束了中考並取得了優異成績,板釘釘的會被重點高中錄取,美得王曼麗找不到了北,祥林嫂似的,逮著誰跟誰誇讚她的兒子如何如何的優秀爭氣。


    以至於離她最近的向春早和白晟,聽她一扯這個話題,頭就犯暈,恨不得鑽進衛生間裏不出來。直到藍妮休完產假上了班,才結束了這種被天天洗腦的局麵。


    對了,當藍妮再次踏進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離不開空調的盛夏時節了。


    有了小王子之後的藍妮性情溫和了許多,王曼麗幾次失口,她都一笑了之,從身體到精神都越來越珠圓玉潤了。


    看著她腳步匆匆趕回去給小王子喂奶,感受著她內心裏散發出來的質的變化,向春早長長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坐在一邊,聽到了向春早的舒氣聲,紮起披散的長卷發,王曼麗挑著眉毛,翻出了多日不用的三四種顏色的指甲油,仔仔細細的為自己美了個甲。


    心無旁騖的拿起這個,放下那個,忙得不亦樂乎,卻不想她整個美甲的過程看呆了立在對麵的白晟。


    他想起他媽媽沒生病以前,也愛留著長長的指甲,最愛使用的顏色是桔紅色,別人不常用的那種。


    每每看到媽媽翹著手指,在陽光下反複打量,他都有一種好舒心的感覺,偶爾讓他浮想聯翩,感覺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姥姥用鳳仙花染指甲的年代。


    而擺弄著指甲刀、指甲銼的王曼麗則不同,歪著頭,嘟著嘴,一瓶又一瓶,一遍又一遍,空氣裏彌漫著香蕉水的味道,讓從來沒見過這種工藝的白晟充滿了新鮮感。


    坐在一邊,支著下巴看著王曼麗和白晟認真投入的樣子,啊,好有感覺的畫麵!向春早突然生出一種衝動,她要把這個情節寫到書裏去。


    剛要動手,卻不想周吉晃了進來,皺了皺眉,許是意識到現在是午休時間,捏了捏鼻子,把手裏的檔案盒放到向春早辦公桌上,敲了一下,沒有說話,轉身走出門去。


    唉,接下來又要忙這個了,打開檔案盒,看著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盡管覺得眼暈,向春早的心裏卻並不覺得厭煩。


    想想自從韓秋實上任,因為工作方法得當,聚攏了人心,使得單位渙散的狀態有了很大的改善,大家夥多做一些事情了,好像也不覺得那麽累了,就連埋怨牢騷什麽的都少見了。


    還有和王家山水火不容的周吉也改變了作風,不但積極配合韓秋實的各項安排,還出謀劃策,熱情高漲。再者,還和張利遠冰雪消融,稱兄道弟,變成了朋友。


    至於張利遠,真是應了那句"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失而複得的愛情和家庭從天而降,讓他雲裏霧裏,仿佛進入了仙境,整個人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真好啊,都說風水輪流轉,果真不假,不用出這座大樓,什麽樣的人間煙火看不到呢?


    唏噓不已,轉頭望著窗外,驕陽似火,蟬鳴聲聲,恍惚中突然想起了黃娜不請自來的那次造訪,曾經那麽殘忍的痛擊藍妮,逼她不得不麵對現實,不得不與韓秋實分手。


    世事難料,現在想來,那時若不是黃娜暗示陰招,絕殺藍妮,也許就不會有自己和韓秋實後來的緣分。這樣看來,是不是應該感謝黃娜呢?


    遠在他鄉的黃娜還好嗎?幾次三番的努力之下,終於得到了孩子們的認可和親近,應該感到慰藉了吧?在陌生的國度裏,孤單的她是否遇到了屬於自己的緣份?


    唉,怎麽又惦記起這個女人了?她給你帶來的磨難的還少嗎?


    真是不長記性,這樣的惻隱之心怎麽就克製不了呢?真是無藥可救啊!抿著嘴唇,搖了搖頭,向春早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卻不想歎息聲剛落,鈴聲就響了起來。


    哦,是我的苗苗啊,鬼丫頭又要做什麽?拿起手機,眉毛一展,向春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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