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明天可能遇見的事情,忙著洗碗的向春早沒有心情和時間欣賞美麗的月色,惦著病體未愈的母親,火速奔向她身邊的韓秋實也看不到外麵正燈火通明。


    隻有閑得無聊的張利遠和白晟慢條斯理地徜徉在大街上,時而抬頭望著又大又圓的月亮發幾聲感慨,時而鑽進路邊的店鋪,轉悠一圈,再空手而出。


    穿梭在人群中,聽著各種口音,不知不覺,人竟有些膩煩起來,皺著眉頭,張利遠正搖頭晃腦的對白晟說‘這樣大好的月色浪費了太可惜,要不,我倆去喝一壺吧’,迎麵而來的母子倆就衝進了他的視線。


    做夢嗎?幻覺嗎?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張利遠石化當場。


    等他收回出了竅的魂魄再看,還是那麽多人在麵前晃過,完全陌生,哪裏還有申秋母子的身影!


    "怎麽了?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來幹什麽?"恍惚間,耳邊響起白晟的聲音。


    "你…你剛才沒看見帶著小男孩的媽媽迎麵走過來嗎?"抓住白晟,張利遠直著嗓子,比劃著兒子的高度。


    "那麽多人,誰能注意到?啊!好像見過,可一閃就沒影了。"左右望了望,白晟指向店鋪旁邊的一條小路,"我覺得可能是閃到那裏去了。"


    躲我!申秋一定是看見我而迅速閃人了,二號不說,張利遠跑了過去,人來人往間,獨不見他妻兒的身影。


    去哪裏了?他們是落腳在此還是像自己一樣,隻是偶爾路過?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張利遠滿腦子胡思亂想。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白晟"嗷"的一聲慘叫,嚇得他一個哆嗦,差點踩到路邊石上。


    搞什麽?人嚇人嚇死人啊!不知道找不到人影,我的心正像貓抓一樣的疼嗎?有些惱火的張利遠循聲望去,不由得呆愣。


    隻見白晟坐在地上,手裏的紙袋歪在一邊撕扯開來,吃的用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


    發生什麽事情了?我隻是跑到小路上看了一小會兒,傻小子怎麽坐地上了?心中一驚,回身跑到近前,張利遠一頭霧水。


    "剛才…剛才有兩個人衝著我就跑過來,我躲不及就摔倒了。"吸著涼氣,捂著胳膊肘的白晟呲牙裂嘴道。


    "你呀你,要我說你什麽好?車來人往的,你不會靠路邊走?真是不省心,要是你有個好歹,秋實還不得跟我急眼啊。"邊四下檢查白晟的傷處邊數落,張利遠的目光暫時停在了他身上。


    他不知道身後的二層小樓裏,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正盯著他,那是他兒子張申的戀戀不舍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站在兒子身邊的申秋,正嚴厲地訓斥兒子,警告他不準哭不準喊更不準出去,否則,就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凍死餓死,一輩子都甭想見到她。


    他的注意力被緊鼻夾眼的白晟占據,看到他的胳膊肘破了皮,出了血,擔心還會傷到別的地方。


    想著韓秋實離開時的囑托,一定要照顧好第一次出遠門的白晟,他不好再怠慢,要找到附近的診所什麽的檢查一下才安心。


    主意打定,拉著白晟起身站定,又收拾了散落的物品,再扶著他一瘸一拐地離開。


    也許是被突發的狀況攪亂了心智,他沒有多留意白晟摔倒的這個地方,更沒有記住他身後的這棟有些破敗的小樓。


    直到回到賓館,躺在舒適的床上,他才有時間重新思考之前的偶遇,


    他隱約記起當時的母子倆像是購物歸來,兒子的身上好像還背著書包。


    背著書包啊!這分明是在告訴自己,他們母子不但住在這裏,兒子還上學了。那麽,遇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怎麽還背著書包?難道這裏就不用寫作業了?


    不對,逃到哪裏都是一個樣,如今沒有例外,小學生都是一樣得累,他們應該是作息不規律才對。


    回過味兒來,拍了腦門,張利遠禁不住心裏怨恨道,申秋啊申秋,你自己從來不在意什麽時間休息,睡不睡全憑感覺,哪怕是半夜,來了靈感,你也能不管不顧起來做你的事。


    怕影響孩子休息,為了這個習慣,我們倆沒少爭執,可你我行我素,壓根就不想改。


    唉,以前沒怎麽往深處想,現在看來,你的堅持己見哪裏是固執,分明是太自私了。


    申兒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品嚐顛沛流離的滋味?這樣下去,會誤了他的!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問問你,做為媽媽,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我還得…


    想到這裏,忽地爬起來,張利遠翻身下床,穿上衣服換了鞋,跑到門口卻停了腳,回頭看著熟睡中的白晟,咽了咽口水。


    小白,我把他一個人扔在賓館裏安全嗎?突然醒來看不到我的話,他會不會四處亂找?


    不行,在家的時候,輕車熟路都能犯渾,何況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他畢竟心智不全,要是走丟了,或是出了什麽岔子,別說對秋穴沒法交待,就是對我自己也說不過去。


    明天吧,反正明天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大不了培訓不參加了,拉著他一起去遇到申兒的地方找一找。


    無論找不找得到,想必回去後,秋實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翹課,應該會理解我的。


    這樣一想,冷靜下來的張利遠重新躺回床上,思考著各種可能性,越想越複雜,以至於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天色大亮的時候,他才打了個盹。被白晟吵醒後,匆匆忙忙,洗漱完畢,拉著他吃過早飯,找到會務組請了假,打了車直接奔向昨天晚上他們遛躂過的地方。


    誰知,下了車,站在遊人如織的街道上,四下張望,兩個人頓時傻了眼。


    昨晚來到這裏的時候,是在漫無目的情況下隨性而為,隻記得這個地方的名字,卻不記得他們是遛躂在哪條街上,更何況昨天來的時候是燈火闌珊的晚上,而現在卻是秋風送爽的上午。


    白天與黑夜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眼見著到處都是大街小巷,環環相扣,望著遠處,張利遠突然覺得真他媽的好笑。


    正常人的思維下會帶著孩子住在這裏嗎?明明是旅遊購物的旺鋪地段,白天晚上一樣得吵,不適合居住,申秋是怎麽了?精於計算的她會想不到?


    罷了罷了,反正也不想與她重修舊好,隻想找回我的申兒就好,即使不肯讓我帶走,起碼讓我確認他很好才可以。


    可是…可是,到處都那麽相像,該往哪裏去尋找?扭頭看著愁眉苦臉的白晟,張利遠心裏除了沮喪就是懊惱。


    過了一會兒,定了定神,狠狠一跺腳,張利遠皺眉道:“反正來都來了,索性揀上一條街碰碰運氣再說。”


    說走就走,兩個人東張西望,比比劃劃,奔波在各種口音的人群中,越走越焦躁,越走越失望,直至累倒在店鋪邊的藤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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