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慕錦終於出了別院。


    “走,去集市。”話不多說, 他拉起二十就走。


    二十早逛過這裏集市, 也買齊了送掩日樓姑娘的小禮。


    不過, 二公子想去,二十便陪他去了。


    慕錦不是這麽想。他走遍大霽南北,二十不過一個居住府裏的小丫頭,見識不如他廣。對著集市的心情,那肯定是新鮮好奇的。他在街頭,指著一攤木偶,問:“想不想要?”


    木偶栩栩如生,一個梳兩小辮子的十來歲姑娘, 笑得眉眼彎彎, 可愛逗趣。這是二十聽過的一場戲的機靈丫鬟。


    但是,二十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於是,她搖了搖頭。一抬眼, 見二公子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眨眼,看了看那個木偶, 再看看二公子的臉色。


    二公子不冷不熱的。在他手裏求生久了, 二十尤其關注他的神色, 不放過他臉上的起伏。


    她猜測, 二公子似乎不滿意她的回答?


    慕錦再問:“想不想要?”


    二十點了點頭。果然,她這一點頭,二公子眉上懸著的利劍, 就入了鞘,她鬆了一口氣。


    慕錦買下了那個木偶。他和攤主說,送到南巷別院。


    攤主一見這公子出手大方,哈腰點頭。再拿出另幾個形態各異的木偶,“公子,瞧瞧這些。”


    慕錦直接說,“一並送過去。”


    攤主眉開眼笑。


    慕錦昨日又研究了風月話本。話本有講,女兒家喜愛小禮物。像這些他看不上的小玩意,大概是她喜歡的。


    於是,到了第二攤、第三攤,二十被迫地點頭再點頭,看著二公子買了一個又一個木偶。紅臉的,黑臉的,白臉的。


    早知道二公子今日要買,前幾天她就不逛了,將二公子給的金子偷偷藏好。,收為己用。


    到了第四攤,二十比劃說,“二公子,我有很多木偶了。”


    “這才買了三個,怎麽就很多了?”


    “前幾天,我和楊桃一起買了。”


    慕錦有了印象。二十的東西放在房間的一個小箱子,他見過。知道是小玩意,他沒多看。


    她和楊桃逛了幾天,買的東西不少,還都是問他要的錢。“買的有什麽?”


    二十比劃說:“向陽城的招牌小玩意。木偶,戲服,還有麵具。”


    “買這麽多,唱大戲用?我以後是不是不用來向陽城,隻看你唱可以了。”


    二十聽二公子這陰陽怪氣的口氣,似乎又不高興。但溫柔的二公子說過,她想買什麽便買什麽,她要買一條街那也是可以的。柔情不過幾日,二公子又恢複了本性。若是不讓她買,現在帶她出來這問那問,又是為何?


    慕二公子的確不大爽快,問:“這麽幾天買的東西,有沒有什麽適合我的?”


    慕家吃的用的,都是上等品。這些是平民集市的普通玩意,怎配得上二公子的身份?於是,二十搖了搖頭。


    他的臉色更冷。敢情她花他的錢買一堆鬼東西,竟然沒有一樣是送給他的?連禮尚往來都不懂,真是白寵她了。


    氣歸氣,話本上的戲還得演完。慕錦帶著二十繼續往下走。


    二十連忙拉住了他,比劃說:“二公子,買了好多重複的。”


    “我樂意,你管我?”慕二公子正在氣頭上。狼心狗肺的女人,到了這一刻還不明白,基於禮貌,她需回他一份小禮。


    二十趕緊把搭在他小臂上的手鬆開了。二公子有錢,她也不為他的銀兩心疼,便由他去了。


    走了沒幾步,慕錦回頭,問:“你想買什麽?”


    二公子這般陰風陣陣,她唯有挑一樣東西。前方攤子有刺繡的戲服,她選了一件繡有豔紅桃花的戲裝。


    慕錦眯眼看了一會兒,這花裏胡哨的戲服,肯定也不是送他的。他有些咬牙切齒,“好,回去穿上唱大戲給我看。學了手語,就不在我麵前唱戲了,可惜。”


    二十本就不愛上蹦下跳。二公子自創的手語,她用得十分順手,省事不費力。


    走了半條街,慕錦買了半條街。


    再買下去,身後無情無心的女人也不會有半點憐憫的。他開門見山地問:“這趟遠行,你帶了銀兩沒有?”


    她搖了搖頭。


    “你出一趟門,什麽都不帶?”


    二十眨眨眼,再搖頭。


    慕錦真想把這顆搖來搖去的腦袋給擰下來。他正考慮,該讓二十回送什麽。忽地又想起,寸奔曾經說,裁縫房一個叫徐阿蠻的丫頭,在他的護衛衣裳,縫了一個香囊。


    這事發生了,便發生了。慕二公子自認心胸寬廣,早已翻過那座山頭。此時心一梗,發現山裏又有一池水。他翻了山,卻沒有淌過這池水。他盯著二十。


    二十抿抿唇,在他狠戾的目光下,低了頭。


    “你沒有月銀。”慕錦說:“就不讓你破費了。你拿手的姑娘家東西,做一件送我。”


    她隻會繡帕子,心想二公子也用不上刺繡絹帕,但在他的黑臉下,她點了點頭。


    慕錦這時才覺得自己浮出了池麵。再想,那時她還沒有見過他這般出色的男子,遇上寸奔難免芳心亂跳——


    越想,二公子臉色越難看了。


    ----


    集市轉了彎,走到路中,是李琢石住的客棧。


    蕭展閑來無事,坐在窗邊下棋。


    支起的窗戶裏,傳來了喧鬧的戲聲。


    蕭展說:“向陽城如戲子一般,浮華輕薄。”不如有皇宮鎮守的京城殷厚。


    棋局越走越是詭異。蕭展起身,倚窗俯瞰街市。一轉眼,就見到了二十和慕錦。


    蕭展上午聽了自己的豔史,正要細查那兩名滿口胡言的男子。然而,二人說完一堆話,就不知去向了。


    “琢石。”蕭展看著慕錦慢慢走來,心中壓迫感越發強烈。


    李琢石正躺著,聽見了他的輕喚,她翻了個身,沒有理。


    “琢石。”他這一聲調子重了。


    每當他這樣說話,便是威脅。她坐起了。


    蕭展淡淡瞥她一眼,“過來看看。那女人旁邊的男人,是不是慕家二公子?”


    李琢石跟著走到窗前,“我從未見過慕公子。”


    蕭展笑,“那我便當他是了。”


    李琢石稍稍將窗戶推開了。


    慕錦和二十,一前一後地走著。


    慕錦麵色寒栗。二十低頭,看不真切情緒。


    映在李琢石的眼裏,不就是一個狂戾的主子與一個受氣的丫鬟。


    蕭展的目光定在慕錦的臉上。四皇子長得頗像皇上幼年,性子也像,所以格外受寵,但是慕錦,長相與皇上不大一樣。


    蕭展心上有疑。他關了窗,“難得慕二公子出門,我們去會會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更新字數較多,隻來得及整理前半部分。


    先更新一章,剩下的下午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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