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羅拉爾恢複生命跡象的時候,所有人都雙眼一亮,滿含驚喜。


    “對不起,傷勢太重了。”老薩斯站起身來,微微搖頭在眾人心間潑了一桶冰水,“我隻能挽留他片刻。”


    剛剛想要振臂歡呼的人們,再一次陷入悲傷之中。羅拉爾的妻子和女兒在老薩斯的示意下,猛撲到他的身邊,等待親人醒來,做最後一次相見。


    時間仿佛靜止下來,所有人屏息靜待,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羅拉爾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扭頭看向周圍的眾人,眼神滿是迷茫。他的妻子和女兒早已泣不成聲,想要擦幹眼睛以便將麵前的人兒看個仔細。但是淚水如同斷了線的水珠,不受控製的湧出,阻擋住她們的視線。


    回光返照,羅拉爾的雙眼緩緩明亮起來。他仿佛已經知道自己的處境,先遞給老薩斯一個感激的眼神,之後滿臉溫柔的看向妻女。


    正如老薩斯所講,他能做到的隻是讓羅拉爾再見親人最後一麵,隻是見一麵。羅拉爾嘴唇微動,但終究沒能吐露一個字眼。幾秒鍾之後,羅拉爾永遠的閉上了眼睛。看似是老薩斯白忙活一場,但龍迪看得出來,羅拉爾的麵孔少了一分遺憾,多了一絲滿足。


    ‘哇’的一聲,羅拉爾的家人終於抑製不住決堤的悲傷,撲倒在地痛哭起來。周圍的女人上前想要給予安慰,但也紛紛落淚,不能言語。


    愛麗絲蹲伏在地,將頭埋進臂彎。從其抖動的雙肩可以看出,她的悲傷不比任何人少。


    龍迪心裏也很是沉重,胸前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他不敢相信,前天還和自己開懷聊天的羅拉爾大叔,一轉眼就變成了具冰冷的屍體。明天和死亡,哪個先來?沒有人知道。


    在赫裏恩鎮長的安排下,大家將羅拉爾的遺體放進療養院後麵的木屋中,這裏將作為臨時的教堂,人們會在此處舉行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然後把羅拉爾下葬到鎮子北麵的一座小山丘上。


    羅拉爾的妻女哭昏厥了好幾次,愛麗絲為她們加持了一道平複心情的魔法後,帶人把她們送回了家。悲傷需要長久的時間來撫平,這幾天愛麗絲和幾名婦人會負責她們的起居生活,這也是卡爾鎮的慣例。


    之後鎮上幾名說得上話的人物齊聚到酒吧內,療養院兼任教堂,酒吧兼任會議室,很合理。這些人包括赫裏恩鎮長、老薩斯、提克拉姆、漢克斯等等,一共有十幾人。作為酒吧一員的龍迪,有幸成為會議上唯一的旁聽者,同時負責端茶送水。


    “首先,我想再次對羅拉爾的離去表示難過,他為我們卡爾鎮做過諸多貢獻。現在,我們要給他一個體麵的葬禮。”赫裏恩鎮長是一位年過六十的老人,據說年輕時是卡爾鎮最厲害的獵手,對於這一點龍迪是相信的。單從他現在依舊魁梧的身材,和偶爾閃現出的犀利眼神,就不難想象出他風華正茂時的英姿。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鎮長,在葬禮舉行之前,我們理應察明羅拉爾死於什麽野獸爪下。”一名年紀和赫裏恩相差不多的老人鄭重的說道,“我看羅拉爾胸前的傷口有些奇怪啊。”


    卡爾鎮上多為獵戶,進入山林打獵和野獸鬥智鬥勇,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但是卡爾鎮卻很少有獵戶死於野獸爪下,一來大家多是結伴狩獵,而且不深入山林。二來多是以設置陷阱的方式進行捕捉,安全係數比較高。所以卡爾鎮最近幾年,死於野獸口中爪下的,也隻有十幾人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每次有人死於山林,鎮上的人都會調查出他的死因。不僅僅是為了給其家人一個交代,也是為了日後的狩獵中,讓大家多一個防範,以免慘局再次上演。


    “好像是狼的抓痕,但狼絕對沒有一爪入骨的力量。”老獵戶亞夫德眉頭皺起,“難道是熊?”


    “不對,熊可是個大家夥,它潛行的本事可不高明。如果是它的話,以羅拉爾的本事肯定會有所察覺,搏鬥在所難免。”漢克斯否決道,羅拉爾隻有胸前一處致命傷口,顯然是被野獸偷襲所致,“這家夥即快又狠,一擊斃命,卻又沒有吃掉羅拉爾,它到底是什麽?”


    “老薩斯,你有什麽看法?”赫裏恩看向低頭沉思的老法師。


    “對於野獸的種類,我並不了解。”老薩斯掃視了一圈眾人,“但是我覺得,有必要讓索芬城護衛隊的奧德法師來看一看。因為在羅拉爾的傷口處,我感應到了黑暗的力量,應該是來自某種棘手的毒液。”


    “毒液?”赫裏恩雙眼微微一眯。


    “沒錯,一種能夠對抗治愈魔法的毒液。”老薩斯用低沉而又嚴肅的語氣說道:“如果不是因為羅拉爾的傷口太深,我會認定,這是暗月魔狼的死灰複燃。”


    當暗月魔狼三個字從老薩斯口中吐出之後,龍迪明顯感覺到酒吧內的氣氛更加壓抑了,不同於方才由悲傷引起的壓抑。這次的壓抑之內,帶有一絲絲無法隱藏的恐慌。


    “老薩斯,暗月魔狼已經被碎屍萬段了,在十年之前。”赫裏恩的語氣異常堅定,但他的眼神之中卻帶有微不可察的閃爍。


    “鐵脊山脈太大了赫裏恩鎮長,我們整個班博聯合區在其麵前,實在微不足道。”老薩斯略帶苦笑,“暗月魔狼到底有沒有滅絕,隻有眾神才能確定。”


    “我讚同老薩斯的話,我們應該請奧德法師來看一看。”提克拉姆率先認同,“在失火之前做好滅火工作,一直都是我們卡爾鎮生存下來的法寶。”


    “我覺得咱們還是先自己查一查的好,畢竟請護衛隊不是一件小事。”亞夫德頓了頓,開口說出自己的意見。雖然索芬城和卡爾鎮同屬於班博聯合區,有相互幫襯的約定。但是現在這個年頭,窮人和富人之間不會平等相待。所以請護衛隊來幫忙調查,包下吃喝住行是前提,還需要付錢。


    “既然意見不統一,那就按老規矩來吧。”赫裏恩點了點桌麵,“投票決定。”


    赫裏恩雖說是鎮長,但他是在其位、謀其政,卻不拿其錢,也沒有什麽其他相關收入。和義工相差不多,隻是權力大一些。所以請護衛隊,不是一個人可以當家作主的。需要大家掏錢的事,自然要給大家平等的投票權。


    “讚同請護衛隊的,請舉手。”赫裏恩說完之後,不少人舉起了右手,龍迪細數了一下,十三人中有六人讚同。其中包括老薩斯、漢克斯,還有向來比較吝嗇的提克拉姆。


    “反對的請表態。”赫裏恩統計人數,再次開口。


    以亞夫德為代表的六人,選擇暫時觀望,想自發深入調查,然後再行商議。畢竟大家掙錢都不容易,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他們不想立刻掏腰包。


    雙方持平,所有人都看向赫裏恩鎮長,等待他的表決。


    “赫裏恩,花費可以再掙,但前提是人必須活著。”老薩斯麵無表情的說道:“如果真的是暗月魔狼,讓大家進入山林調查隻會徒增悲劇,有去無回。”


    赫裏恩麵色陰沉,低頭想了片刻,再次抬頭已然下定了決定,“羅拉爾的遺體暫時保存在療養院,我會立刻動身前往索芬城。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禁止任何人進山狩獵。卡爾鎮此時此刻開始,進入戒備狀態,組建巡邏隊實施防禦措施。”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忙活開來。正如之前所說的,在卡爾鎮上沒有秘密。午飯過後,暗月魔狼有可能再次來襲的消息,已經傳進所有人的耳中。婦女和孩子全部閉門在家,獵戶們則拿起最為鋒利的武器,五人一個小隊,開始在鎮子周邊布置各種各樣的陷阱。


    整個下午酒吧內都沒有一個顧客光臨,強烈的壓抑和惶恐充斥鎮子的每一個角落。冥冥之中,龍迪有種不祥之感。卡爾鎮迎來了一場危機,也是他所要麵臨的第一場危機。趁著空閑,龍迪悄悄的把砍柴斧頭打磨了一番,放到自己的木屋中。


    直到傍晚,提克拉姆才滿身疲憊的走進酒吧。神情略帶萎靡的坐到臨近桌前,對龍迪擺了擺手,“給我倒杯紫羅蘭。”


    龍迪眉頭輕輕一挑,紫羅蘭是酒吧裏最貴的酒,一杯相當於龍迪一個月的薪水。據提克拉姆的說法,這酒的釀造工藝很複雜,用料也很珍貴。就連他這位酒吧老板,平時都不舍得喝。


    “需要溫一溫嗎?”龍迪取下吧台最上方的精美酒瓶,裏麵淡紫色的液體映著火光,反射出誘人的光彩。


    “好酒絕對不能加熱的,我告訴過你記得嗎?”提克拉姆回道:“這點很重要。”


    “好的。”龍迪點了點頭,這一點提克拉姆從來沒有說過,因為在他任職期間,還沒有人點過紫羅蘭。


    將斟滿酒水的杯子放到桌上後,龍迪並沒有著急離開,隻是拿著酒瓶站在一旁。以提克拉姆現在的狀態,一杯酒根本不足以將他平複。


    “再來一杯。”果然,提克拉姆一口將酒水飲盡,放下空杯向龍迪示意。


    龍迪也不多說,再次將酒杯倒滿。


    “今天你有福氣了夥計。”提克拉姆看向龍迪,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再去拿個酒杯來,陪我喝上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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