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嗎?海莉?”


    痛哭了一陣之後,男人平複了情緒,終於說得出話來。他將寶石貼在胸前,顫聲問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他自言自語著。


    而邊上的一幹人等自然是看得麵麵相覷,他們也很想知道,那石頭究竟和男人說了些什麽。


    男人將石頭捂在胸前,轉過臉對著將寶石轉交給他的於逸說道:“年輕人,感謝你將海莉帶回我的身邊。不過,現在我一無所有,無法給予你任何的回報。”


    於逸低頭看著左手掌心中消失的黑色骷髏,這應該已經算是得到報酬了吧,他想到。想比之下,他更好奇對方手上的那顆石頭,“你是在和這枚寶石說話嗎?”


    “我是在和我的女兒說話。”


    但這樣的回答,讓男人的舉止顯得更加的瘋狂了。他接著往下說道:“它能讓我聽見海莉的聲音。我想這就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時,她所說的要送給我最美的石頭吧。”


    回想起那個女屍妖,工匠父女故事的輪廓大抵的出現在了眾人腦海裏。


    完成了任務【海莉的遺願】,於逸正準備離開,卻聽男人自顧自地說道:“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的。這次海莉的失而複得讓我放下了許多,”說著他緩緩站起身來,或許是跪的太久了,起身時他的身形都不由得一陣晃悠,“我要解開對自己的束縛,想海莉一樣,去尋找一顆最棒的寶石。然後,用我畢生的學藝為你製作一件飾品。”


    聽見對方的承諾,於逸都不由一驚,原本以為這個任務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還可以意外地獲得一件裝備。


    而一旁的克魯心中也同樣泛起了波瀾,不過,他隻是因為聽見對方話中的一個名詞。“龍語峽穀?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他開口喊住盲眼男人道。


    此話一出於逸不由詫異地望向了騎士,如果是之前,那這件事與他自然無關。但就在不久之前,兩人還剛剛立下了約定……


    克魯看得出他的疑惑,上前低聲說道:“我已經想好了考驗。不過,是對我自己的。實際上,這一趟旅程已經讓你通過了我的考驗,而我同樣也想完成一件考驗,讓將來的契主認可我。所以,我要去一趟龍語峽穀。”


    “觸發特殊英雄任務:【自我試煉】,是否接受?”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嗎?”於逸點頭同意道。


    卻聽對方說道:“不是我們,隻是我而已。等我完成了對自己的考核,就會回到野火城和你締結契約。”


    “你對自己的考驗,具體是指什麽?”


    似乎是早就料到對反會如此詢問,克魯笑著回答道:“你不覺得一個沒有坐騎的騎士是不完整的嗎?”


    “之前你在焰牙中時,沒有坐騎嗎?”於逸問。


    “那是軍隊的馬匹,不是我自己的坐騎。我理想中的坐騎,是龍語峽穀中的龍駒。雖然它一種極其罕見的魔獸,並且難以被馴服。但是正是因此,這也才能成為我的試煉。”微笑著的騎士說道。說是一場試煉,但是隻有他自己心中明白,其中的含義遠不止這麽簡單。


    自從離開了焰牙之後,在軍隊的約束消失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迷茫了。他已經有些忘記,一個普通人應該怎麽生活。不過恰好,他之前立下過一個承諾,於是,他暫時找到了目標。


    而在履行承諾的過程中,他找到了自己所認可的契主,一個他願意、他希望輔佐、與之並肩戰鬥的人。但這似乎也代表著,剛剛獲得的假期,即將結束。所以,在到了要締結契約的時候,他反倒是有些患得患失的猶豫了。


    就在剛才,那個盲眼男人口中“龍語峽穀”這四個字,喚醒了他內心中一直沉睡著的一個願望。一個在進入焰牙之後,開始長眠的願望。龍駒……多少年之前,他不就是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騎上龍駒馳騁,才衝破一切阻力,毅然決然地成為了騎士嗎?比起成為高塔之上孤寂的魔法師,他更願意像故去的舅舅一樣,騎著龍駒馳騁在無邊的世界之中。


    其實無論此行結果如何,他都會回到眼前這位黑發的年輕人身邊。但是,在為自己最大的願望努力之後,他才可以確保自己心無旁騖的再次被約束。


    克魯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拍了拍於逸的肩:“好了,我該出發了。放心用不了很久的。”說著,他朝著盲眼工匠走去。


    “喂!等等,要去龍語峽穀可是要翻越厄比尼亞地區的,你們就準備這麽走著去嗎?”就在這時,露西婭喊住了兩人。


    “那麽,請問美麗的女士,你有什麽更好的提議嗎?”騎士謙謙地問道。


    “你們可以乘坐我的龍車去。”話一出口,露西婭都有些意外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提出這樣的意見,或許是因為清晨時的那番談話吧。不論如何,她還是立即補上了解釋,“現在應該也不會再有車隊敢收我了,我總得給自己找條賺錢的路吧。”


    其實就算她不這麽解釋,眾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異樣的。尤其是於逸,一天之間收到了兩張空頭支票,讓他已經無心顧及其他事。


    接下來,在卸下了所有龍背上的光影石之後,眾人便取回了車廂。由於前往龍語峽穀與回野火城是順路的,一行人倒也不需要再去找另外車隊了。


    一路歸途,要比來時安靜得太多。就連再次在埋骨鎮停歇時,小鎮除了路麵變得坑坑窪窪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並且詢問鎮民之後,眾人才知道那危機的一晚,隻是在地麵上留下了一堆白骨,並沒有對其他任何造成什麽傷害。


    這樣的作風,讓於逸不由聯想到了在廢棄采石場遇見的那個老者。那晚幕後主謀會不會就是他呢?但這一切這時候看來,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幾天之後的上午,龍車停在了野火城的北城門之外。克魯留下一句“我們會回來的。”便與龍車一點點的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回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拿著任務契約與光影石前往交付城市任務。由於於逸需要向軍方交付任務,於是,相約了中午在米薇家中慶功之後,他與希爾昂便先告別了其他人。


    一進軍營,他便遇上了這些日子臨時看管十一步兵大隊的柯樂澤。


    “大人,你們回來了!”


    柯樂澤欣喜道,作為下屬暫時頂替上級的感覺,對他來說並不太好受。


    “嗯,回來了!”說著,於逸便情不自禁地伸了個懶腰,數日未歸,軍營中的空氣聞起來倒是覺得親切不少。又將自己的一袋光影石遞交給了對方,“你替我把差事交了。”


    “是。”對方恭敬地接過了裝滿光影石的麻袋。正要轉身,卻被叫住了:


    “赫緹那小子在哪呢?好久沒看見他,還真有點想他。”


    說起這個話題,柯樂澤臉上的表情不由僵硬了一下。“他……他現在不在軍營內。”他想了片刻後,回答道。


    “不在軍營?”身為半獸人的主人,希爾昂不由微蹙眉頭,“現在可還沒有到午休的時間吧?他不在軍營內?不怕受到軍規處置嗎?”不過隨即想來,馬人不過是一名扈從,軍規似乎約束不到他。


    於逸卻沒有第一時間想到責罰,“那赫緹現在在哪?你知道嗎?”他問道。


    柯樂澤如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補充,“實際上,自從三天前的一次巡邏之後,他便再沒回軍營過了。”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希爾昂則沒有契主那麽急切。他說道:“蘭斯,他是我的扈從,所以我們和他都有著靈魂上的捆綁。如果他有什麽不測,我們是一定會第一時間感應到的。”


    “或許,大人你可以去城裏的酒吧之類的地方找找。之前好像聽薩利納斯大隊長提起過,巡邏時遇見他一身酒氣的在街上逛蕩。”見兩人的模樣,柯樂澤也不再有所保留。


    “酒吧?”如果不是眼前的是自己的親信,於逸絕對會認為這是一句胡言亂語。與赫緹相處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他還沒有見過那家夥除了果蔬鮮草之外還玩嘴裏塞過其他的什麽東西。至於酒就更別提了,上次在米薇家中的聚會,半獸人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接受酒精。


    而現在再聽柯樂澤口中說出的這些話,所形容的完全就是一個酒鬼。這樣的反差,讓他難以相信。他轉過頭看向希爾昂,分明也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訝異。


    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無論如何,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赫緹。於是,兩人再次離開軍營。


    在城內找了幾家酒吧之後,兩人沒找到赫緹,但卻是在主城道上一家小店外遇上了風帽子與左右兄弟。他們正排在一條冗長的長隊之後,不知這家小門麵的店鋪賣的是什麽,竟然有如此火爆的生意。


    “喂!你們三個,在這裏幹什麽呢?”


    於逸大步走上前問道。


    好友之間倒是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客套話,風帽子直接就指了指右暴,開口道:“你問問這家夥。”


    “阿逸,還不就是我屬性莫名降低的事嘛……”右暴也是一臉鬱悶地解釋起來,“表麵看上去,我好像沒事。但是在蒼龍聖十字醫院檢查了一下,就發現我中毒。而且,的確就是那些酒的原因。”


    “那你不找醫師治療,在這裏做什麽?”希爾昂問道。


    “醫院中對應這種特殊毒素的解毒藥劑數量有限,這次中毒的人數量非常多。醫院中的解毒劑早就被賣光了。”風帽子說。


    說到這裏,於逸自然就明白了:“這裏就是賣解毒劑的藥劑店吧?賣的不便宜吧?”


    右暴無奈地點點頭。“一瓶還含不滿一口的藥劑,居然賣5金幣!”他哀嚎道。


    “你就知足吧,還好你之前錢少,沒有多喝那些酒。不然現在估計,5金幣治不好你這個病。”左勇敲了敲弟弟的腦袋說道。


    “喝得多,要用解毒藥劑就越多嗎?”於逸問。


    風帽子搖搖頭:“那倒不是,我們打聽了一下。那酒的味道非常好,要是喝多了,就會像吸毒一樣上癮。就算解毒,之後照樣還會忍不住再喝那種酒,然後就要再解毒。這樣一來,5金幣可不是治不好這病嗎?”


    “那酒館居然還開著?沒有被封店嗎?”希爾昂詫異地問道。


    “那家店現在直說賣的是煉金藥劑,購買請慎重,服用中毒後果自負,也不知道這個城的領主怎麽想的……”


    “等等,”於逸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好的可能性,他喊住了喋喋不休的風帽子。“那家店在哪裏,帶我們去看看。”


    風帽子一如既往地開玩笑說道:“怎麽,這次賺了一筆之後,錢太多要用這樣的方式用掉是嗎?”


    於逸卻是沒有那個開玩笑的心情。“屁話,別囉嗦,快帶我去!”他催促道。


    見對方的一臉的嚴肅,風帽子也明白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於是也不再囉嗦。三人留下左右兄弟,匆匆地前往那家所謂的酒館。


    進入沒有招牌的小酒館內,這裏的生意果然也不差,酒館內坐滿了在飲用“煉金藥劑”的客人。


    “新麵孔,怎麽也像來一杯嗎?”櫃台前的卷胡中年男人見三人到來,神態狎昵地問道。


    而於逸和希爾昂則是都沒有去打理那個家夥,他們四下張望了起來。


    中年男人見兩人的模樣,頓時明白了這是哪一類的客人。每天這類的客人也不會少的,於是他嫻熟地用手中的酒杯敲了敲木台。許久後卻不見回應,惱怒之下他奮力地舉杯朝地上一摔。


    玻璃杯碎裂的聲音才引得酒館裏間走出了幾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你們在幹什麽?聽不見我敲桌的聲音嗎?”中年男人怒喝道。


    “不是的老板,肯尼剛才打賭輸了,一口氣把那桶酒都給喝了,差點死過去。我們要救他……”


    卷胡子氣的一拳砸在桌上:“蠢貨!那酒能喝嗎?不要命了是嗎?今天晚上就讓肯尼走人!我可不想以後有耗子在店裏偷酒喝!”


    “耗子還會喝酒?”其中一個雇傭兵天真地問道。得到的卻是一記耳光,以及怒吼:


    “幹活,那三個人,眼睛總沒有忘帶吧!”


    於逸和希爾昂掃視了一周,終於在角落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孔。而一隻手這時搭在了箭翎鷹的肩上:


    “夥計,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於是,剛剛挨過耳光的雇傭兵,又挨上了一記更加沉重的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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