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風語者之森的這趟行程遠比想象中要漫長,難熬。在人類的地盤上,精靈們大多數情況下隻有在夜裏才會趕路,隻有少數情況會在白天行動,除非是暴雨天。不顧好在,除了人類領土的後半段路程,精靈們就可以做到日夜兼程了,相信這些思鄉的家夥想盡早回到森林的急切不亞於於逸。


    但無論再怎麽難熬,一個月都已經是過去了。於逸也逐漸適應了囚車裏俘虜的生活,其實說來倒是要比自己在外出生入死的簡單多了,雖然一天隻有一頓飯,雖然時常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被精靈一頓教訓,但無論如何,都已經是過來了。珀爾、影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柏絲淩也沒有暴露,距離風語者之森就隻有一步之遙。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順利,然而他殊不知越發靠近此行的目的地,他百般嗬護的精靈少女卻是越發的煎熬。對,是因為看見自己契主和好友的狼狽處境,但更準確的說,是看見了這些俘虜的狼狽處境。


    精靈們對待俘虜他們之後,同樣是想對待牲口一樣的在對待這些人類。這使一直自覺自己的種族是受人類迫害的受害者的柏絲淩難以接受,她寢食難安,仿佛那些俘虜、奴隸的苦痛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樣。是的,她的確感同身受過,而然曾經,她有理直氣壯的勇氣,現在,已經不再有了。


    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想要回到故鄉是否是一個極其錯誤的選擇。這個問題在進入了精靈的地界之後,她更是每天無數次的在心中問自己。


    因為,沿途,她已經看見了太多太多被精靈所奴役的人類了。這難道不是過去隻有在人類的世界裏才能看得到的醜惡嗎?而現在,它發生在高傲的精靈自譽淨土的領地之上,這難道不是一種悲哀嗎?她現在不就正是跟著外出抓捕人類奴隸的囚車隊伍回來的嗎?


    聖潔的自然女神,這片土地究竟在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望著前方愈來愈近的風語者之森,柏絲淩眼中包含淚水,但這一次不是因為對故鄉的情懷。


    “風語永駐。”


    “風語永駐。”


    在囚車最前房的領隊精靈與守衛在森林外圍的巡遊者相互禮貌地行禮道,車隊早就已經不再馳騁,而是由車夫牽著馬緩步前行。這是精靈之間最常見的禮儀了,但從那領隊的精靈會特意停下腳步與巡遊者如此客套,不難看出他並不是什麽有身份的家夥。


    巡遊者雖然負責守衛森林,但是森林卻從來不指望他們能夠確保它的安泰,他們最有作用的不過就是那雙眼睛罷了。大多數時候,都是有罪在身的士兵才會被下放與此。而那個領隊精靈居然與巡遊者如此客氣,無非是因為他暫時還沒有完成救“救贖”。


    “丘笛,你這家夥可算是回來了。這些囚車都裝滿了?”在施禮之後,那巡遊者小隊的隊長開口問道。


    “差不多吧,反正一定是達成任務指標了。”名為丘笛的男性精靈也回頭看了一眼囚車笑道,作為一名精靈來說,他的長相實在是差了點。但是好在他有那具強健的身體,以及一個領袖該有的領導能力和精明的頭腦。雖然這一趟,他顯然還是犯了一個小錯。


    “歡迎回歸,夥計。”巡遊者隊長顯然與丘笛矯情頗深。這次,他說的是回歸,而不是之前的回來。


    “謝謝,”丘笛衷心地說,一笑過後他又想起了什麽,“對了,這一趟我不僅帶回了人類。還帶回了一個精靈,那個小姑娘說,她之前也是被人類抓出森林的。”


    “萬惡的人類,”那個略顯滄桑的巡遊者隊長低罵了一聲,他也正是因為一場人類帶來的災禍而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的。但是,他隨即又問道:“你確信,你口中的小精靈隻是一個幸運兒?”


    丘笛自然想得到對方的言外之意,的確過去人類卑劣的手段讓他們現在都不得不時刻警惕。“她身上的確沒有任何奴隸的印記,而且她甚至救下了我們的同伴,並且為我們送上三個人類奴隸。”


    聽到這裏,那個精靈隊長眼神一利,他耳後的那個傷疤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帶我去見她!”


    “辛普森!相信我,她絕對沒有問題。喂!別去,你會嚇到她的。”丘笛追在對方身後,然而任何的勸言似乎都無法阻擋頑固者的腳步。但是丘笛相信自己的判斷,一個月的相處下來,他也沒有少試探過那個精靈少女,而結果總是,那個少女依舊保有著一顆忠於自然、忠於精靈族的心。


    “蠢貨!過去就是因為總有像你這樣自作聰明的家夥,我們的森林才會屢次受損!這一次,絕對不會了!”那個名為辛普森的精靈不顧一切地朝著最後麵的一輛馬車走去,因為隻有那輛不是囚車。而旁邊的其他巡遊者見隊長如此反應,也已經是做好了張弓拔劍的準備。


    “辛普森,你聽我說……你先拔劍收起來行嗎?娜汀!”丘笛一麵阻攔老友,一麵對自己的下手以眼神示意。


    然而,不等女精靈通風報信,那個巡遊者隊長已經是堵在了馬車前。他正要用劍劈開車門,那門卻是自己打開了,接著一個金發少女從中走了出來。


    “辛普森,你冷靜一點!”抓捕隊的丘笛還在嚐試勸阻,卻發現對方已經撤出了那股想要揮劍的力道。“辛普森?”


    “你……”巡遊者不動聲色地將劍收了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見此,一旁的丘笛聽不下去了,湊到老友耳邊解釋說:“別為難她了,老哥,她是個啞巴……”


    沒想到,這一句話卻是讓巡遊者立即跪在了地上。旁邊的人都看啥了眼,還在疑惑之中,卻是又聽見了地上單膝跪著的辛普森大聲地喊道:“自然女神保佑!森林之女還沒死!她居然沒死!”


    呐喊著,精靈心中則是暗暗慶幸自己曾經在守護“花園”時,遠遠的瞥見過對方的容顏,所以尚存著一些印象,否則,今天他可能就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而周圍其他的精靈見此,不論是否完全明白,也都還是緩緩屈下了膝。


    這個時候,最高興的,莫過於丘笛了。這次的“救贖”算是坐實了,救回森林之女,這樣的功勞“救贖”十次都不嫌多。隻是,這個如果真的是森林之女,那麽先知身旁的,又是誰呢?


    馬車內目睹了這一切的於逸驚詫地從囚車的裂縫中收回了目光,對身邊的影說:“我的眼睛和耳朵沒有出錯吧?”


    “大哥哥,我也看見了。”珀爾搶答道,小女孩同樣是一臉的震驚。


    柏絲淩可不曾提起過自己這樣的身份,關鍵是於逸怎麽也沒想到一個“白銀”英雄,怎麽會有如此的身份地位呢?“沒想到柏絲淩居然是精靈的公主!”他摸著下巴,揣測了起來。


    “傻子,森林之女是對先知女兒的稱呼。”影這時候才開口糾正道,“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至少我們不用為她的安危擔心了。”


    的確是這樣,在行禮之後,巡遊者們也加入了囚車的隊列。一時間,押運俘虜的隊伍就變成了護送人物的隊伍了。


    不過這樣的長隊卻是在進入了那風語者森林沒多久後,便再度停了下來。這樣的距離,於逸可以確定他們還是徘徊在森林的外圈,但是停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咯吱”


    囚車的門被打開了,外麵手持彎刀的精靈凶神惡煞地催促道:“快點,下車!”


    習慣了被如此對待的俘虜們能說什麽,自然是遵循著對方的吩咐,一一下了車。在走出囚車的一瞬間,於逸隻覺得自己聞到了生命的味道,就算隻是一般的空氣也比囚車上的味道要好聞太多了,何況這還是在空氣清新的古森林之內。


    抬頭一看周圍,這森林隻中的數目、植物生長得異常得旺盛,隨意看見的一棵樹,也至少有著數十米的高度,路邊顯眼的野生植株也能夠到達一人左右的高度。這樣的環境之中,不由讓人產生了自己縮小的幻覺。


    與其說這裏是一片森林,不如說這是屬於精靈們的都市,隻是高樓、建築被用一個個蘊含生命的古樹所替代了而已。也正因如此,這裏絕對要比人類的任何一個主城都要美。


    但顯然,除了他們三人之外,車上走下的其他奴隸都不會有這種閑情逸致去關注附近的美景了。身為階下囚,周圍的景色又和他們有什麽關係呢?從被抓捕,再是長時間被當做牲口的飼養,他們已經失去了常人的心態了。


    每輛囚車下都有一名精靈負責清點俘虜的人數,從衣著、裝備上來看,他們與押送的並不是同一夥人,甚至不是什麽巡遊者。想必他們應該是風語者之森中,專門“接待”人類奴隸的精靈吧。


    “數量無誤!”


    陸陸續續的,那些清點人頭的精靈們都回頭對那邊正在談話的上級匯報道。


    中止了與丘笛、辛普森的談話,那邊的金發老精靈命令道:“行,那就先給他們加上‘禁錮’吧。”


    也許俘虜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麵對的是什麽,但是身為精靈的一份子,柏絲淩卻是對此再清楚不過了。“禁錮”隻可能是那個東西了,隨著那些精靈士兵將用具拿出,也證實了她的猜想。


    林之禁錮。那是森林中,在最十惡不赦、最危險的危險人物、罪犯、戰俘等人身上才會使用的殘忍的刑具。它會貫穿犯人的身體,鎖在他們的骨頭上,以達到限製行動的效果。


    更可怕的是,這些刑具是“有生命”的,在戴上身體之後,它們會像植物一樣在犯人的身體生根蒂固。它的生長過程中不僅會持續給犯人帶來痛苦,時間久了甚至會與犯人融為一體,難以去除。所以,大多數帶著這種刑具的犯人,最後都會身體畸形、扭曲,成為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這絕對是極為殘忍的一種手段,也正因如此,過去使用這種手段的條件是十分嚴苛的。基本上,這種違背了自然的東西,隻會存在於嚇唬人的故事之中。然而,現在,它卻是被廣泛的用在了人類奴隸身上。


    這可是,連人類奴隸主都不曾對奴隸做出的罪惡之舉啊!


    耳邊已經響起了奴隸絕望而痛苦的呻吟,柏絲淩第一時間便找到了自己的契主與好友,他們也即將麵對這樣的酷刑。


    ‘等等!等等!’


    她再也忍不住了,在周圍精靈的不注意之間便已經背上了身上的大包裹衝了出去。‘住手!’她看著前方的景象,聲嘶力竭地在心中呐喊著,那聲音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聽見呢?


    “森林之女大人!您要去哪裏?”


    隨著周圍那些精靈反應過來,發出了驚呼聲。那邊正在商談中的丘笛、辛普森已經老精靈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其中動作最快的莫過於如今負責監管俘虜的老精靈基特了,他一個衝刺,便攔在了精靈少女的去路上。


    “大人,停步吧,別讓奴隸的血弄髒了您的行頭。”


    滿耳朵都填滿了那痛苦的呻吟,眼中則是看著同族對契主動粗的畫麵。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風語者之森,她熟悉的家園,為什麽變成這樣?難道沒有人聽得見風中的歎息聲嗎?森林也在歎息……


    控製不住,癱坐在草地上的柏絲淩隻覺得豆大的熱淚不斷從眼眶中溢出。主人的血怒、影的魔法書還有小珀爾的巨鐮,此時都在她背上的包裹中。是的,他們都為了她能夠回家,甘願卸去一切武裝成為階下囚,而此時,她卻……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翻湧起了自己與契主點點滴滴,從相遇,到跟隨,到風雨同舟,以及將兩人緊緊捆綁在一起的,那個吻……


    “住手!!”


    一個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的聲音喊道。


    正在赤手空拳反抗精靈的於逸,隻見眼前接連跳過兩條提示:


    ‘英雄【柏絲淩】已覺醒。’


    ‘白銀英雄【柏絲淩】升階成功,當前品階:緋鑽’


    柏絲淩,能說話了?而且,她居然還覺醒了……現在竟然還成為了與影以一樣的,緋鑽英雄。怪不得,怪不得當初締結契約時,會消耗那麽多的契約位。


    就在這個時候,柏絲淩所在的方向卻是突然紅光一閃。那暗紅色的光,來自她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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