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房間裏睡著,安琪拉開客廳的玻璃門,站於屋簷下,月光照亮了院子,草皮上停著一輛兒童腳踏車,這個家還沒有小孩,自然是上一個住戶遺留的。


    姐姐沒有把它丟掉,那意味著她正在考慮小孩的問題。


    對麵就是燒毀房屋的舊址,建築物已被移走,地基上攀滿藤蔓植物,雖然地上長滿草,但那裏的泥土比周圍要黑一圈,依稀能看出火燒的痕跡。


    過去了一年,那個血人和愛人決別的情境,依然深深印在安琪腦海,血人在離世之前對丈夫說的話,讓她陷入深思,到底人的一生最值得回味和留戀的是什麽?不是朝九晚五的生活,也不是看過的美麗風景,而是最能牽動你感情的身邊人。


    鐵欄門哐的一聲開啟,凱明走進前院,看見安琪站在屋簷的燈光下。一件黑條紋小背心搭配白色短褲,讓她四肢看起來更修長,圓領開口凸顯胸部曲線。


    他偏離主道,踏著草皮過去。安琪注意到漸漸走進燈光下的他,竟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思緒沒有來得及收回來。


    “安琪,你怎麽來了?”他走上兩級台階,與她麵對著麵。


    “我......”她感覺腦袋失靈了,“姐姐喝醉了,你又不在,我就過來幫忙。”


    總算找到一個像樣的理由。她暗暗鬆一口氣,要是被逼急了,可能把上門告他狀的事說漏嘴。老天,她掙紮了一整晚,才鼓起勇氣上門來,一方麵擔心把事情說穿會讓兩口子鬧掰,另一方麵又怕姐姐蒙在鼓裏會被江燕趁虛而入。


    沒想到姐姐非旦不奮力爭取,反而意誌消沉。唉,這個小姨子當得悲催了。


    “她在屋裏?”


    安琪點點頭,“剛睡下了。”


    他拉開玻璃門,想先進去看看妻子。


    “等等。”安琪叫住了他,“在這一年來,姐姐依靠酒精渡日,請你多點關心她,讓她擺脫嗜酒的習慣。”


    “我知道了。”


    “還有,離那個江燕遠點。”


    凱明一愣,“安琪,我跟她沒什麽,隻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


    “這話你應該跟姐姐去說。”安琪轉身下了台階,踩著草坪向門口走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鐵門外,凱明收回目光,走進屋內,輕輕推開房門,安宜側身躺在床上,臉色漲紅,呼吸淩亂而且沉重。


    他拉起被子,裹緊她的肩膀,坐在床邊,思考該怎樣結束這種局麵。


    原本隻想回來尋找達到全然的辦法,結果又陷入到原來的生活中,每天被繁瑣的事困擾,讓他覺得自己離全然狀態越來越遠。


    門鈴忽然響了,他回過神,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西裝挺拔,頭發短而整齊,手裏捧著一束紅玫瑰。


    “你找誰?”凱明問。


    “我叫邁克,是安宜的上司。”


    “抱歉,她現在無法見你。”凱明攔住正要進屋的男人,不讓他打擾妻子休息。


    “你是誰啊?安宜在哪裏?”


    “她睡了,不方便見你。”


    “我說你是誰啊?為什麽在她的房子裏?”


    看來這個家夥,把他當成了外人。


    “我是安宜的丈夫。”


    他一愣,“我不信,她的丈夫在一年前就失蹤了,從哪冒出來的丈夫?”


    邁克推開凱明,走入客廳,裏麵沒有一個人,腳步停在一幅婚紗照前麵。


    他轉過來問:“你就是那個負心漢?”


    “隨你怎麽說,但請你立刻離開。”


    邁克打量起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男人,斜嘴一笑,“你是在外麵混不下去,才跑回來的吧?”


    “你喜歡她?”


    邁克聳聳肩,“像安宜那種漂亮的女人,誰不喜歡。”


    凱明指著邁克的手說:“這戒指是怎麽回事?”


    “ok,我得承認還在維持一段商業關係婚姻,但這不妨礙我追求安宜。”


    “她答應你了。”


    “暫時還沒有。”


    “立刻滾蛋。”


    邁克把花放在桌子上,叉腰著腰對凱明說:“或許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滾蛋。”


    凱明不跟他廢話,扯著他的衣服往門口走去。


    “嘿,我的衣服很貴的,你賠不起,快放手,告訴你,我練過三年拳擊,勸你別惹毛我。”邁克的警告沒什麽用,於是擺起架勢,往凱明臉上打了一拳。


    凱明重新擺正頭,臉無表情地瞧著他。


    他握緊顫抖的雙拳,“我都說了......這是你自找的。”話音剛落,一個拳頭打中他的下巴,身體不自主地轉圈,啪一聲,整個人貼在牆上。


    他摸著打歪的下巴,轉過身來說:“武力解決不問題,或許咱們可以泡一壺綠茶,坐下來慢慢聊。”


    凱明又一拳過去,邁克被打趴在地上。


    “丟毛巾,在拳擊賽是禁止進攻的信號。”邁克從褲袋裏掏出一條白手帕,丟在地上,但沒能阻止拳頭砸向他,“好吧,那也是認輸的意思,我認輸。噢,住手。”


    半夜醒來時,頭疼得利害,花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叫做安宜。


    推開蓋在身上的被子,雙腳捅進拖鞋,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睡房,丈夫躺在沙發上。她挨著牆邊才能站穩,眼睛盯著熟睡的男人。


    忽然一股惡心,她跌跌撞撞跑到廁所,掀開馬桶蓋,連續地傾吐。再也無力支撐身體,癱坐在廁所的地板上。


    她側側頭,意外地碰到一個紙球,扯出一段紙巾,擦擦嘴角,又抬頭看了一眼遞紙球的男人。


    “好點了嗎?”


    她沒空回答,胃液正在上湧,嘔吐時,他在幫忙順著後背。


    酒精帶來短暫的迷醉,過後卻是鑽心翻腸的痛苦。


    她吐光所有胃液,在丈夫的攙扶下回到客廳,靠著沙發休息。


    “凱明,你還記得對麵的兩口子嗎?”


    他皺起眉頭,“怎麽了?”


    安宜閉上眼睛說:“我聽這裏的住戶說,他們是因為殺人剝皮而自殺的,你曾經被懷疑成凶手。”


    他點了點頭,“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是嗎?”安宜盯著他說,“也許你是心虛,凶手其實就是你,他們隻是替死鬼。”


    凱明目光一沉,“說真的,到現在我也弄不清這件事。”


    “我聽別人說,那個女人有手抖的毛病,不可能完整地剝下一張人皮,她怎麽會成為了凶手?”


    “也許是因為我在拘留所裏發動了黑咒語。”凱明回答,“當時害怕自己殺人了,想通過金項鏈的力量擺脫困鏡。”


    安宜擰住丈夫的衣服,“所以你讓他們替你去頂罪,含冤而死。”


    “這對夫婦也不是善類,他們差點就對安琪下手。”凱明說,“安琪聽過複生的血人說,是那個女人將屍體埋在後院的,她與凶案脫不了幹係。”


    “你敢保證不是黑咒語改變了現實?”


    凱明搖搖頭,“我保證不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安宜捂住發痛的頭部,凱明過來查看情況,不料被她一把推開。


    “發生這種事,你竟然一走了之,變成那頭金屬怪物逃避責任。”


    “安宜......”凱明無話可說,當初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出走,但現在解釋也沒用,如果人類深信某一件事,便聽不進任何異議。


    他沒有什麽可以爭辯,等妻子睡著,為她蓋上被子。


    到底什麽是事實,什麽是假象,他並不關心,隻需要靜靜坐在那裏,等待全然的到來。


    晨光透過玻璃,落在地板上,安宜醒來,看看牆上的時鍾,還不到六點,丈夫睡在另一張沙發上。


    她赤腳走到玻璃門前,平日晾衣的架子上掛著一張薄膜,她不曾記得家裏有這種東西,拉開門,伸手過去,把薄膜張開成一個人那麽高,上麵有個像是紋身的圖案。


    仔細瞧,薄膜上有細毛,指尖摸到濕潤的背麵,把薄膜翻過來,背麵鮮紅一片。


    她後退了兩步,瞪大了雙眼,“這是......”


    一陣涼風吹過來,薄膜迎麵張開,四肢和身體的輪廓完全顯現在她眼前,這是一張男性的人皮。


    安宜癱坐在屋簷之下,他是誰,為什麽會被剝皮掛在這裏?


    她定下神來,看見院子裏散落一地的玫瑰花。


    她走下台階,沿著一朵朵花向前,最後停在銀杏樹下。花來到這裏就沒有了,草皮弄得坑坑窪窪,像是被挖起又匆忙鋪回去。


    彎下腰去,輕輕一拔,草皮便被掀起。


    安琪深深吸一口氣,徒手撥開烏泥,大約在三厘米深的位置,一隻血手露了出來。手上的皮膚沒了,清楚地看見肌肉纖維。


    泥裏有一個黑色的錢包,安琪把它拿在手上,在夾層裏掏出一張身體證,是美國樣式,亞洲人的麵孔,上麵用英文標注姓名:邁克·胡。


    警笛低沉地嗚響,凱明在沙發上醒來,妻子不在客廳,玻璃門之外,一張人皮在迎風招展。


    他赤腳離開沙發,麵貼近玻璃,揉了揉雙眼,確認這不是幻覺。


    這時,外麵的鐵門開了,身穿藍色製服的警察們走進院子。


    “到底怎麽一回事?”凱明自言自語。


    外麵人皮晃動,殺人剝皮的惡魔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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