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府邸占地之廣,在整個京城的勳貴圈算得上頭一份了,足見徐家的顯赫。


    但若論起祖宗,徐家原與曹家一樣,是個靠戰功封侯的將門世家,曹、徐兩家在京城的名望不相上下,直到上一代才拉開了距離。


    阿漁的祖父碌碌無為,全靠祖蔭享福作樂,幸虧生了曹廷安這個好兒子,才穩住了曹家的地位。而徐恪的祖父、徐潛之父徐老國公卻是百年難遇的將才,十五歲隨父出征便立下了頭等功,意氣風發,其人更是當時京城第一的美男子。


    如此英勇又俊美的男人,自然有無數閨秀為其傾倒,當中身份最尊貴的便是武德公主。


    武德公主天生神力,雖然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卻喜歡舞刀弄槍,那年徐老國公立功歸來,帝王設宴,就在宴席之上,武德公主突然提出要與徐老國公切磋。


    兩人就這麽打了一架。


    徐老國公秉著憐香惜玉的君子情懷沒有使出全力,結果被武德公主一槍.刺穿了褲.襠。


    所有圍觀此次比武的達官貴人都笑岔了氣,徐老國公看著瀟灑離去的武德公主,尷尬之餘,竟因此動了心。


    後來,徐老國公如願娶到了武德公主,夫妻恩愛,若遇戰事便一起出征,乃百姓們口中讚不絕口的英雄夫妻。


    再後來,武德公主之兄先帝繼位,武德公主便成了武德長公主。


    等到先帝過世時,皇城大亂,三位一母同胞的親王聯合起來威逼太子讓位,太子勢單力薄無力反抗,關鍵時刻,武德長公主與徐老國公率兵鎮壓三王,擁護太子繼承了皇位。平亂之後,為了感謝姑母武德大長公主,順利登基的建元帝下旨將徐家的侯爵提升成公爵,新賜鎮國公府。


    徐家的風光一時無兩。


    徐老國公死後,武德大長公主為了懷念丈夫,開始自稱徐老太君,而她,便是徐潛的母親。


    宮中沒有太後,現在還能讓建元帝低一低頭的長輩,隻有徐老太君一人了。


    她在鎮國公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上輩子徐潛幾次替阿漁說話,容華長公主都選擇忍讓,便是忌憚徐老太君,否則她這個建元帝的親妹妹連丈夫鎮國公都不怕,又何必怕一個年紀跟她兒子差不多大的五小叔?


    “三姐姐,咱們先去西院還是先去給老太君請安?”


    馬車快到鎮國公府了,阿漁小聲問曹沛。


    鎮國公府分為東西兩院,東院住的是徐老太君以及她親生的兒子們,分別是鎮國公、徐二爺、徐五爺三房,西院住的是徐老太君的兩個侄子,即徐三爺、徐四爺兩房。曹沛的母親徐氏與徐三爺、徐四爺是親兄妹,不過三兄妹父母早亡,是徐老太君親自將她們養大,與親生一般,因此東、西院感情深厚,渾似一家。


    曹沛笑道:“先去給老太君請安。”


    阿漁偷偷地開心,先去東院當然好,徐潛就住在東院。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國公府門前。


    徐氏是徐家唯一的姑太太,徐老太君最疼她,她回娘家,守門的下人們都笑臉相迎。


    得知國公夫人容華長公主去了老太君的鬆鶴堂,徐氏便領著三個孩子們直接去那邊了。


    今日的鬆鶴堂一如既往地熱鬧。


    徐老太君共有兩個兒媳婦、兩個侄媳婦,無論心裏怎麽想,是單純為了孝道還是想巴結徐老太君,明麵上四個媳婦都很孝敬徐老太君,得空就過來陪徐老太君說話。女人一多,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想不熱鬧都不行。


    “老太君,姑太太來瞧您啦!”芳嬤嬤挑開簾子,笑著對主位上的徐老太君道。


    至此,屋裏的歡聲笑語總算暫時落了下來。


    徐老太君笑眯眯地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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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華長公主等四個媳婦也都稀奇地盯著阿漁。


    但對阿漁來說,這裏麵的長輩都是熟人,有慈愛待她的,有處處挑剔的,有單純看熱鬧的,也有跟著容華長公主刻薄待她的。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再次看見盛裝打扮華貴過人的容華長公主,阿漁還是忍不住往堂姐曹沛身後躲了躲,緊張地垂下眼簾。


    她這麽一躲,徐老太君終於想起來了,這是曹廷安那個膽小怕人的小女兒。


    再瞧瞧阿漁,徐老太君暗暗感慨,小姑娘性子不夠大方,但那模樣真是好,放眼京城,反正她找不到能美過阿漁的。


    “阿漁給老太君請安。”跟在曹沛後麵,阿漁規規矩矩地行禮。


    徐老太君同時朝兩個小姑娘招手:“過來,都過來給我瞧瞧,這是哪來的兩個小仙姑啊。”


    曹沛甜甜地笑,阿漁眉眼羞澀。


    徐老太君分別抱了下兩人,一抬頭,見蕭煥東張西望的,她好笑問:“煥哥兒找誰呢?”


    曹煥馬上道:“五舅舅呢,我想五舅舅了!”


    二夫人笑道:“你五舅舅,還有你表哥表姐們都在練武場呢,煥哥兒快去吧!”


    蕭煥立即往外跑。


    阿漁咬唇,她也好想去。


    不約而同的,曹沛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徐老太君就笑:“你們小姐妹也去吧,今日有熱鬧看。”


    曹沛:“嗯,等會兒我們再陪您說話。”


    說完,她便叫上阿漁一起走了。


    二夫人看著阿漁的背影,奇怪地對徐氏道:“一陣子沒見,四姑娘瞧著開朗了許多。”


    徐氏知道她想打聽曹家是不是有什麽秘聞,但她素來不喜亂嚼舌頭,隻是微微一笑:“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懂事了。”


    姑太太嘴嚴,二夫人有些失望,轉而提到阿漁的母親來:“四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美貌,她生母江姨娘肯定也是個美人,聽說很得平陽侯寵愛。”


    容華長公主哼了聲:“再寵又如何,生不出兒子,這輩子也別指望扶正。”


    本朝妻子有過可以被休或貶為妾室,妾室德行出眾育子有功,亦可在正室去世後抬成正妻。


    曹廷安貴為國舅,不少官員都想把女兒嫁給他做續弦,可曹廷安一直未娶,京城漸漸便傳出他有抬妾為妻的意思,而且都猜是傳說中美貌過人的江姨娘,隻是江姨娘沒有兒子,曹廷安還缺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容華長公主嫁給丈夫徐演之前,曾經偷偷向曹廷安示愛,可惜被曹廷安無情拒絕了。


    容華長公主這才賭氣地嫁給了身份貴於曹廷安的徐演。


    雖然年少的感情早淡了,但容華長公主仍然不甘心曹廷安居然有眼無珠看不上她,她始終記著這筆賬,連曹廷安偏寵的女人都要恨上一筆,若非江氏姨娘的身份等閑出不了侯府,容華長公主早找機會去欺負一番了。


    當然,她與曹廷安的陳年舊怨少有人知,至少容華長公主是這麽以為的。


    二夫人卻聽出了容華長公主話裏的一絲酸氣。


    她期待地看向婆婆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懶得聽這些閑話,吩咐丫鬟去取葉子牌,她要打牌。


    鎮國公府的練武場比花園占地還大,外圍一圈專門修了跑道,供府中的老爺公子們跑馬。


    徐潛這次出征,從北關帶回來三匹極品駿馬,最好的那匹獻給了建元帝,剩下兩匹一匹自留,另一匹他準備送給馬術最精湛的侄子。


    東西兩院一共六個侄子,今日便是六位公子為了駿馬一較高下的日子。


    三場比試,第一場比騎馬,第二場比騎馬射箭,第三場比打馬球。


    每場比試都計分,三場總分最高的贏得駿馬。


    阿漁與曹沛姐弟氣喘籲籲地趕過來時,第二場比試剛剛結束。


    世子爺徐慎暫且領先,親弟弟徐恪徐六排第三。


    徐恪是最先發現阿漁等人的。


    他立即朝這邊跑了過來,鳳眸驚喜地看著阿漁:“阿漁,你今天真好看!”


    十四歲的徐恪一身玉色長袍,眉目清朗,秀挺如白楊,少年郎還沒學會太多的甜言蜜語,誇起人來簡單質樸,卻也真摯。


    可阿漁不是為了他才打扮的。


    努力忘掉她與徐恪的那些回憶,阿漁視線一轉,終於看到了徐潛。


    如果說徐恪還是少年,十九歲的徐潛已經算是壯年了,或許是上過戰場的緣故,徐潛明明比世子爺徐慎年少一歲,身上卻多了一種沉穩肅殺的凜冽之氣,如今站在一群子侄麵前,他都抿著薄唇,十分嚴肅的樣子。


    阿漁緊張地等待徐潛看過來,好從他的眼神判斷他是否記得。


    可徐潛隻是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視線似乎都沒在她臉上停留就收回去了。


    是沒看到她,還是不記得了?


    阿漁情不自禁地朝徐潛走去。


    此時此刻的她,就像被徐潛攝了魂一樣,眼中看不見其他人。


    “阿漁?”徐恪疑惑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阿漁猛地醒了過來。


    “阿漁,你沒事吧?”曹沛也擔憂地問。


    阿漁這才意識到,在旁人看來,她與徐潛並不親近,今日她若突然去找徐潛,太過反常。


    搖搖頭,阿漁急中生智,指著徐潛身邊的高大駿馬道:“那馬好威風啊,我想靠近了看。”


    原來隻是看駿馬看入了迷,曹沛鬆了口氣。


    徐恪則直接道:“走,我帶你去看!”


    說完,他便好哥哥似的拉著阿漁朝自家五叔,不,朝五叔身旁的駿馬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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