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廷安說到做到, 熾哥兒滿月這晚,他拿出早就寫好的折子,讓江氏過目。


    江氏第一次見到奏折, 深藍色的封底透露出一股朝堂的威嚴凝重。


    等她打開折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上麵的話,江氏忽然覺得這折子重若千鈞。


    如果說言語無法證明曹廷安對她的情意, 這份折子足夠了。


    江氏卻隻覺得迷茫、惶恐。


    “侯爺,我, 我不配。”將折子放回他手中, 江氏低下頭,苦笑道。


    她沒有欲擒故縱, 也不是表麵自謙內心暗喜, 江氏是真的覺得自己不配。


    她出身貧苦農家,大字不識一個, 還是跟了曹廷安後從丫鬟那兒學了讀書認字。身份配不上,她也沒有曹廷安在折子裏盛讚的賢淑端慧,她膽小怕事,她沒見過世麵,她沒有學過管家, 更不知該如何與貴婦人們相處。


    江氏唯一拿得出手的,隻有她的容貌。


    但容貌能吸引男人的寵愛, 卻無法令她配得上侯夫人的位置,如果曹廷安非要扶她上去,江氏怕自己丟人, 也怕丟了侯府的臉麵,丟了女兒的臉麵。


    “侯爺,我明白您的心意了,但我真的不行。”江氏誠心地道。


    曹廷安太了解她的卑怯,所以他隻說了三句話:“做了侯夫人,阿漁、熾哥兒便成了我的嫡女、嫡子。有了嫡出的身份,阿漁可以嫁得更好,熾哥兒也可以站得更高。遠的不提,至少阿沁那丫頭再也不能小瞧阿漁了。”


    江氏眼睛一亮!


    曹廷安內心十分得意。


    他沒有文臣們的巧言令色,但他懂得如何鼓舞士氣。


    現在的江氏就像一個臨時被推上戰場的小兵,什麽功夫都不會,還天生膽子小。但人都有所圖,隻要告訴小兵上戰場就有豐厚的軍餉拿,打了勝仗還能喝酒吃肉,小兵們立即就心動了。再者,他也知道小兵不會功夫,所以每個新兵都會有短則一兩個月長達一兩年的訓練期。


    新兵訓練那麽久是為了增加活下來的可能,江氏給他當侯夫人,當得再差也不至於丟命,所以直接上就行了。


    “二弟妹身邊協助她管家的郭嬤嬤是我的人,等辦完酒席,我會叫她過來幫你,你慢慢跟她學就是。”新兵的鬥誌已經燃燒起來了,曹廷安開始給她吃定心丸,“接人待物她也會教你,咱們府設宴,她人要敬你,若去別府吃席,就憑你是我的夫人,那些人也得給你麵子,隻要你言行舉止不出大錯,誰也不敢欺負你。”


    男人胸懷寬闊,語氣狂妄,卻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聽完曹廷安這些話,江氏便覺得,當侯夫人似乎也沒有那麽難。


    就算難,為了女兒與剛滿月的兒子,江氏也願意嚐試去做。


    翌日,曹廷安將折子遞了上去。


    隻要符合本朝律法要求,妾室是可以轉正的。


    江氏生了兒子,滿足了第一個“妾室有子”的要求,至於第二個“妾室有德”的要求,江氏深居內宅,姨娘又沒機會與外人走動,她的德行隻有曹家人知道。為了證明江氏的溫柔賢淑,曹廷安自己寫了一份誇詞,還讓二夫人趙氏、三夫人徐氏分別寫了一份。


    趙氏不想寫,可曹廷安親自登門請她寫,趙氏哪敢不從?


    就這樣,曹廷安上交了律法要求的所有文書。


    建元帝看到折子,沉默了許久。


    如果曹廷安有野心,他不會娶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姨娘為妻,放棄與其他權貴結交的機會。


    但今日沒有野心,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禦筆一揮,建元帝準了。


    因為江氏扶正後要做侯夫人,所以她扶正的席麵肯定要大辦的,曹廷安看過黃曆,定了兩個月之後的一個吉日。這兩個月侯府需要籌備酒席,江氏也需要跟著教習嬤嬤重新學一番侯夫人該有的儀態談吐。


    挑好日子,曹廷安讓人將請帖發了出去。


    二房的趙氏見曹廷安將日子定在了九月,氣得直接摔碎了一支名貴花瓶。她的阿沁去年臘月定的婚事,今年十月出嫁,曹廷安難道不知道嗎?居然非要搶先一個月扶正江氏,這下好了,侯府上下都忙那邊的事了,隻有一個月能全心籌備女兒出嫁,就一個月,不出紕漏才怪!


    趙氏生氣地向丈夫抱怨。


    曹二爺聽了就煩。


    他沒有兒子,好不容易去年有個小妾懷孕了,結果江氏前腳才給大哥添了熾哥兒,他的小妾就又給他添了個女兒。


    曹二爺怪小妾的肚子不爭氣,更怪趙氏心狠手辣,暗中落了多少小妾的胎。


    現在趙氏朝他抱怨兄長,曹二爺立馬瞪眼睛罵道:“糊塗!咱們侯府立宗婦重要還是一個姑娘出嫁重要?”


    趙氏從來都不怕他,尖聲質問道:“你就是嫌我沒給你生兒子,可你別忘了,阿沁也是你的女兒,現在她受了委屈……”


    曹二爺拍桌子:“受委屈?阿沁受什麽委屈了?從訂婚到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這半年你管家,難道還沒操持好女兒出嫁該備哪些該請哪些人?我告訴你,就算女兒真受了委屈,也是你這個當娘的親手造成的,天天就惦記中飽私囊,我看我們曹家的銀子都被你搬回娘家了!”


    趙氏氣得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你放屁!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你們家銀子了?你那大哥防我跟防賊一樣,讓我管家還派個嬤嬤來盯著我,你以為我稀罕這破差事?”


    “不稀罕最好,趕緊把對牌給大哥送去!”


    “我不,她還沒成侯夫人呢!”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罵得房頂都快被兩口子掀起來了。


    鎮國公府。


    徐老太君收到帖子,笑眯眯地對芳嬤嬤道:“沒看出來啊,曹家那小子還真是個癡情人。”


    芳嬤嬤道:“曹侯都快當祖父的人了,您還叫他小子,曹侯聽到肯定嫌棄您。”


    徐老太君笑笑,放下帖子,很是好奇地道:“他眼光高,我都想去瞧瞧他的新夫人了。”


    芳嬤嬤:“您若去了,曹侯還不樂歪了嘴。”


    等閑人家可請不動徐老太君去做客。


    徐老太君眯了眯眼睛,哼道:“他樂不樂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有人恐怕已經氣歪了嘴。”


    芳嬤嬤立即想到了容華長公主,當年容華長公主截住曹廷安示好,旁人不知,自家老太君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但知道又如何,建元帝有意賜婚,便是老太君都不好拒絕。


    越是幫助過帝王的人,與帝王相處就越謹慎。


    鎮國公府正院,國公夫人容華長公主還沒看完帖子,修長美麗的手指便將帖子攥成了一團。


    曹廷安竟然真要扶正一個卑賤的妾室!


    想當初她可是滿京城公認的第一美人,多少男人想盡辦法接近她,隻有曹廷安不屑看她一眼,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曹廷安居然被一個姨娘哄了去!


    腦海裏浮現出阿漁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蛋,容華長公主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以前曹廷安如何羞.辱她的,將來她便全都還到他的新夫人身上。


    徐潛一個單身漢,並沒有收到平陽侯府的帖子,但傍晚一回府,徐老太君就派人來請他了。


    “母親找我?”徐潛衣裳都沒換,穿著官服來拜見老太君。


    徐老太君將曹府的帖子遞給他。


    徐潛掃了一眼,不解地看向母親。


    曹廷安要扶正江姨娘,這事與他們徐家何幹?


    徐老太君恨鐵不成鋼地提醒他:“你們是同輩人,他都娶續弦了,你媳婦人在哪呢?整天不滿別人把你當小輩,你倒是先成個家啊!”


    孫子孫女們有兒子兒媳婦管,徐老太君活到這把歲數,懶得操心太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兒子。都怪那短命的老頭,丟下她先走也就罷了,臨走前還塞她個種,讓她一個人拉扯長大,勞心費神的。


    徐潛垂眸。


    不是他不想了卻母親的心願,而是母親之前要他相看的那些姑娘,其父母幾乎全是他的同輩,讓他叫同輩人嶽父嶽母,徐潛叫不出口。


    除此之外,徐潛也真的不急。


    妻子是要與他同床共枕、白頭到老的人,這麽一個重要的人,徐潛想慢慢挑。


    衣食住行可以將就,妻子人選,徐潛絕不會草率決定。


    徐老太君還在嘮叨,徐潛隻恭敬地聆聽。


    徐老太君嘮叨夠了,見小兒子老僧入定一般,分明是沒聽進去,徐老太君長長地歎口氣,擺手道:“去吧去吧,看你就煩。”


    “兒子告退。”徐潛神色如常地站了起來。


    徐老太君對著兒子的背影自揉胸口:“強驢,我看他什麽時候才知道著急!”


    芳嬤嬤端過來一盞茶,笑道:“您急什麽,當年老國公還不是千挑萬選才看上了您,依老奴看啊,五爺跟老國公一樣眼光高,不找而已,將來真看上了哪家姑娘,無論性情還是容貌,保管樣樣都叫您滿意。”


    這馬屁拍的,徐老太君很受用,但還是哼哼道:“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年紀輕輕的就養成了老男人的沉悶脾氣,人家小姑娘要找的是夫婿,不是老頑固!


    徐老太君真心地替小兒子發愁。


    過了幾日,聽說建元帝要給太子選秀了,徐老太君難得求了建元帝一件事:“那麽多秀女,你替小六留意留意,有合適地告訴我一聲。”


    建元帝笑道:“朕也正有此打算,隻是不知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徐老太君心想,我要是知道兒子喜歡什麽樣的,我還用跑來求你?


    大海撈針吧,那麽多地方遴選出來的秀女,總有一個會入兒子的眼。


    平陽侯府,因為年紀小而錯過此次選秀的阿漁突然打了個噴嚏。


    嗯,最近天轉涼了,她得多穿點。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今天隻能單更了,欠下一章,周末前挑一天補上,給仙女們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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