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勝如今是曹煉的手下。


    其人有幾分膽識, 也懂得察言觀色,擅長取悅上峰而不顯得阿諛小人,所以曹煉還算賞識袁勝, 但一個是世家、軍功均有的侯府世子,一個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尋常武官,曹煉於內心深處從未將袁勝看作過朋友。


    所以他會囑咐妹妹在袁家呆的無聊了可隨時去找他回府, 也會在猜到季鳴鳳的身份時依然帶她離開。


    打發了妹妹,曹煉去了金吾衛。


    昨晚他享受美人時, 袁家卻亂成了一團。


    袁老太太自打幺子橫死後腦袋就不太正常了, 每日都要季鳴鳳來她麵前孝敬,仿佛這樣她的幺子就還活著一樣, 待到發現季鳴鳳有逃跑之心時, 袁老太太就將季鳴鳳關押在後罩房,然後她繼續每日去找季鳴鳳, 或是要求季鳴鳳給亡子縫補舊衣,或是要求季鳴鳳替她揉肩捏腿,總之各種折騰,季鳴鳳不聽話她就打打罵罵。


    這次她做大壽的好日子季鳴鳳居然跑了,袁老太太不顧長子兒媳的勸阻, 沿著街巷挨家挨戶的敲門找人,找不到就使喚長子去今日過來祝壽的客人們家裏找。


    袁勝頭痛欲裂, 整晚都沒睡。


    冷靜下來,他懷疑季鳴鳳肯定是跟著哪位賓客逃了。


    今日過來的幾乎全是男客,季鳴鳳又頗有幾分姿色, 極有可能誘惑男客助她離開。


    袁勝越想越氣,自打這門親事定下,季家三番兩次向弟弟討要好處,弟弟都給了,弟弟死後,母親悲痛欲絕,為了安慰母親,袁勝又花了一筆大價錢哄得季老爺子將女兒嫁進來替弟弟守寡,自家付出了那麽多,季鳴鳳隻是幹點粗活哄哄母親,哪家兒媳不是這麽做的,她季鳴鳳居然還想跑?


    真是不守婦道!


    袁勝不可能讓季鳴鳳跑掉的,反正母親已經鬧騰的人盡皆知了,袁勝也不怕丟人,先去官府告官請官府四處張貼告示,再打點京城四處城門官員暗中留意季鳴鳳的線索,最後,他才考慮去賓客家中查探的法子。


    沒坐馬車的不用找,因為季鳴鳳隻能藏身於車中才能離開,而坐馬車的四家賓客,三家都帶了夫人,隻有曹煉帶的是妹妹。


    男人不敢當著妻子的麵偷腥,糊弄糊弄妹妹卻無大礙,尤其是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袁勝十分懷疑曹煉。


    但曹煉身份尊貴,袁勝不可能直接登門。


    他先打探了一番曹家馬車離開自家後的動向,得知曹煉陪妹妹去買過糕點,袁勝突然沒了把握,如果季鳴鳳真的在曹家車上,曹煉豈會那般從容?


    或者,季鳴鳳真的翻牆出去了,正藏身哪個角落?


    京城那麽多人家,他該怎麽找?


    金吾衛,袁勝來的比曹煉早,他哪都沒去,就在衛門前等著。


    曹煉騎馬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馬上,探究地看著袁勝。


    袁勝看他一眼,低頭行禮道:“大人,我,我家中弟妹不守婦道偷偷逃跑了,家母怒火攻心臥床難起,所以,我,我想告假幾日,懇求大人恩準。”


    曹煉聞言,皺眉道:“逃了?”


    袁勝神色慚愧,直起身,看著曹煉苦笑:“她嫌守寡清苦,許是與人私奔了。”


    曹煉冷笑:“傷風敗俗之輩,速去尋罷,抓到人再回來當差。”


    袁勝哪敢應,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的位置,多少底層武官眼紅想取代他呢,他真離開太久,那些人早擠上來了。


    “屬下已經報官,想來兩三日就能抓到人了,請三日便可。”袁勝頗有信心地道。


    曹煉點點頭,沒再多關懷屬下,騎馬前行了。


    易怒又冷漠,一如既往。


    望著曹煉冷傲的背影,袁勝皺了皺眉,看來真的與曹煉無關了。


    三言兩語,再加上之前的籌謀,曹煉順利擺脫了袁勝的懷疑,但讓曹煉真正頭疼的,卻是家裏的妹妹,隔天就找個借口跑過來,詢問她安排季鳴鳳出城的進展。


    曹煉給妹妹的回應越來越簡短。


    他真的煩,換個人,他早罵一頓了。


    阿漁感受得到哥哥的耐心在漸漸消失,可她不想哥哥的名譽受損,也不想季鳴鳳好不容易逃出來最後又落得上輩子懸梁自盡的淒慘下場,所以何時她能確定季鳴鳳是真的擺脫袁家了,或是哥哥徹底與袁家斷了來往不會再牽扯進去,阿漁才能安心。


    整天操心哥哥,阿漁甚至多日都沒有想起過徐潛了。


    直到這日黃昏,阿漁又提前來哥哥這邊等他了。


    為了不引起旁人懷疑,阿漁也要經常換理由的,上次她拿了一本書裝成請教哥哥學問,這次阿漁帶著弟弟熾哥兒一起來的,理由便是熾哥兒想大哥了,她當姐姐的隻是陪客,送弟弟過來而已。


    才過周歲不久的熾哥兒正是調皮好動的時候,小家夥不想悶在廳堂,阿漁隻好帶弟弟在院子裏四處逛。而且,為了方便兄妹倆說悄悄話,阿漁沒帶丫鬟也沒帶乳母,這樣等會兒讓春月陪弟弟玩會兒,兄妹倆身邊就理所當然地沒了閑人。


    往常春月待阿漁非常熱情,但最近曹煉煩妹妹,春月都看出來了,揣度主子大概厭煩了這個妹妹,春月也不盡心伺候姐弟倆了,遠遠地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阿漁因為一直彎腰扶著熾哥兒走路,累紅了一張臉。


    曹煉、徐潛並肩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阿漁一手攥著熾哥兒的後脖領努力幫弟弟保持平衡,一手反過來辛酸地捶打高高彎下的小腰,一邊捶,一邊極力追上熾哥兒快速前行的小短腿,那畫麵,叫人心疼她照顧弟弟忙,又叫人想笑。


    曹煉就笑了。


    這個傻妹妹,過於看重那個夢,換了各種借口來討他的嫌,看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麽樣。


    笑過之後,曹煉又很感動,妹妹這般辛苦,還不是因為太在意他這個哥哥?


    再看旁邊的徐潛,曹煉忽然有點後悔了,他不該為了躲清閑,就把徐潛帶過來見妹妹,寄希望於讓徐潛羞跑妹妹,最好羞得妹妹這段時間都不敢再來煩他。


    “得得!”


    熾哥兒轉了一個彎,瞧見哥哥,他興奮地笑了起來,小男娃說話還不清楚,把“哥哥”喊成了“得得”。


    曹煉回了弟弟一個笑。


    阿漁在聽到弟弟的叫聲時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等到哥哥了,她終於不用再給弟弟當嬤嬤了!


    阿漁高興地抬起頭,第一眼看到的是哥哥,第二眼便是哥哥身旁的徐潛。


    阿漁一愣,笑容止在嘴角。


    徐潛見了,暗暗攥了下手。


    小未婚妻就這麽不待見他嗎?明明訂婚之前她每次見他都笑,“五表叔”叫的比誰都甜。


    阿漁甜不起來!


    對上徐潛清冷的黑眸,阿漁不由地低頭打量自己,察覺到她現在絲毫不夠優雅不夠端莊的姿勢,甚至一縷長發都散落下來了,阿漁就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熾哥兒不懂姐姐的窘迫,邁著小短腿去找哥哥。


    阿漁不得已,隻好跟著走過去。


    曹煉一把抱起弟弟,故作不知地問阿漁:“怎麽帶熾哥兒過來了?”


    阿漁一邊低著頭將碎發別到耳後,一邊小聲道:“他鬧著要見你,娘在忙,讓我送他過來。”


    說完,阿漁敷衍地朝徐潛點點頭:“既然大哥與五表叔有事,我們先走了。”


    曹煉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妹妹別再追問他季鳴鳳的事。


    “好……”


    “不必。”徐潛突然打斷曹煉道。


    曹煉扭頭看他。


    徐潛淡淡道:“我隻是過來隨便坐坐,你陪熾哥兒玩耍,阿漁陪我品茶便可。”


    曹煉:……


    怪他,是他喊徐潛來喝茶的,喝茶就是隨便坐坐啊!


    阿漁則詫異地看向徐潛,這人,居然明目張膽地叫她陪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啦,大家先塞牙縫,晚上還有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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