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徐演今日差事清閑, 便沒等天黑下值,提前兩刻鍾回府了。


    未曾想走到宮門附近,瞧見自己那小五弟竟然也出來了。


    兄弟倆互相都瞧見彼此了, 徐演停下腳步,等五弟過來。


    “大哥。”徐潛招呼道。


    徐演笑:“難得見你偷懶,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


    徐潛沒說什麽。


    徐演知他不喜閑談, 便也不再說話,分頭上了各自的馬車。


    馬車裏頭, 徐演靠著車板, 微微眯著眼睛看著窗簾縫隙,腦海中卻想到了那剛進門的嬌滴滴的五弟妹。楚楚可憐的美人, 這幾晚在五弟懷裏又是何等風情?


    想著想著, 徐演不禁代入其中,仿佛他才是與小美人共赴巫山之人。


    男人的興致, 有時候來的就是這麽突然,下了馬車,徐演先去了自己的書房,進去就將書房裏伺候的小丫鬟抱到了裏頭的暖榻上。小丫鬟服侍主子快兩年了,知道規矩, 便是鬧得渾身是汗都沒有出聲。


    約莫兩刻鍾後,小丫鬟爬下床, 抱著衣裳去屏風後穿了。


    徐演敞著中衣躺在床上,尋思著是不是該換個書房丫鬟,新丫鬟容貌肯定不能像阿漁, 但那股柔怯勁兒可以有。


    歇夠了,徐演這才換身家常袍子,去後院陪容華長公主吃晚飯。


    容華長公主這一日心情起起伏伏,最終隻化成了一個字:恨。


    現在京城都傳阿漁是什麽京城第一美人,容華長公主聽了隻想冷笑,阿漁那種狐媚樣,怎可與年輕時候的她相提並論?給她當丫鬟容華長公主都嫌棄阿漁沒伺候人的力氣。


    美貌尊貴的她,除了曹廷安那個有眼無珠的,容華長公主自信她選誰當駙馬,都是駙馬的福分。


    當時年輕的公子裏隻有徐演能與曹廷安相提並論,而且曹廷安霸道張狂,論名聲並不如國公府的世子爺徐演好聽,所以容華長公主被曹廷安拒絕後,故意嫁了美名在曹廷安之上的徐演,好讓曹廷安知道,她想嫁什麽樣的好男人都行。


    可是徐演卻那樣欺她!


    以前容華長公主不知道真正的夫妻夜裏該是什麽樣,現在她雖然沒有領教過,但也猜到那應該是件快樂的事。


    別的妻子都在快樂,她卻吃了那麽久的苦頭!


    容華長公主恨徐演,假如她還年輕,她可以一氣之下和離回她的長公主府,重新挑個駙馬,但現實是,她不年輕了,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一個孫子,其中長子還是這國公府的世子爺,她得給長子留顏麵。


    既然不能離開,那就報複回去吧!


    徐演讓她痛苦了二十多年,那接下來的二十多年,徐演也別想再舒服。


    “國公爺回來了,今天挺早嘛。”容華長公主笑著迎接夫君。


    徐演明麵上待容華長公主還是挺好的,夫妻倆一起演了二十多年相敬如賓的戲,攜著容華長公主的手,徐演笑道:“餓了,上菜吧。”


    方才一番運動,徐演確實有些餓了。


    容華長公主馬上叫品月去廚房傳話,然後對徐演道:“最近天寒,今晚咱們涮鍋吃,我叫人特意買了一頭草原肥羊,鍋裏放上辣椒,保證合你的胃口。”


    徐演愛吃羊肉,聞言胃口大起。


    片刻,丫鬟們端了湯鍋上來,鍋底下架著火盆,點上不久,鍋湯便咕嘟咕嘟冒起泡來,紅色的辣椒在裏麵翻滾,熱氣騰騰。


    旁邊的盤子裏擺著切成薄片的羊肉、牛肉、驢肉等,容華長公主屏退丫鬟,含笑替丈夫夾菜。


    寒冬美食,徐演吃的津津有味,餘光中見容華長公主一直站著伺候他,徐演咽下嘴裏的羊肉,溫和道:“別隻管我,你也坐下吃吧。”


    容華長公主笑著看他:“好,這塊兒馬上好了,我夾給你。”


    說完,她認真地撈起新涮好的羊肉片,放到徐演碗中。


    徐演笑笑,低頭吃。


    容華長公主等的就是這一刻,猛地攥住涮鍋一端,一股腦朝徐演懷中掀去!


    徐演正低頭吃肉,哪料到好好的妻子會突然掀鍋,等他反應過來準備往後退時,又因為椅背擋著挪動不了,刹那間一盆火辣辣的熱湯全倒在了他身上!


    方才還溫馨和睦的廳堂,突然爆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啊,您沒事吧!”


    眼看徐演痛苦地跌到地上,容華長公主一手以補救的姿勢攥著涮鍋一側把手,一邊花容失色地尖叫道!


    徐演這輩子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疼過,如利刃紮進了蚌肉,又如熱油潑在了豆腐之上。


    “太醫,太醫……”


    疼到睜不開眼睛,徐演艱難地催道。


    春華堂。


    徐潛才陪阿漁用過晚飯,丫鬟們收拾桌子,阿漁帶徐潛去看屋裏的衣櫃了。


    “都在這裏了,明早你別忘了地方。”


    兩個大衣櫃,阿漁打開外側的櫃子對徐潛道。


    徐潛看向裏麵,都是自己的衣裳,點點頭道:“好。”


    阿漁重新關上櫃子,回頭,對上徐潛幽深的目光,阿漁心頭一跳,才吃過飯,他都不歇會兒嗎?


    別開眼,阿漁問他:“你是看看書,還是這就歇了?”


    徐潛反問她:“你還有事?”


    阿漁紅著臉道:“老人們都說,飯後消消食再睡才是養生之道。”


    徐潛也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幾日他不是很想養生。


    “那就看。”不想表現地太急切,徐潛走到了書桌旁。


    他看書,阿漁去外麵待了會兒,回頭捧了兩個手爐進來,擺在徐潛麵前,問他:“你喜歡哪個?”


    徐潛以為她自己要用,打量片刻,朝右邊那個花籃狀的掐絲琺琅手爐點了點下巴:“這個吧。”


    阿漁笑著將手爐推到他麵前:“送你了,以後從家裏出發時就捧著,進宮前放在馬車裏,傍晚歸家時熱一熱繼續用。”


    徐潛愣住,送他的?


    他下意識地道:“我從不用手爐。”


    阿漁看向他手:“那你不冷嗎?”


    徐潛抿唇,冷還是會冷的。


    男人不好意思接受這樣的禮物,阿漁低下頭,細聲道:“我不想你整個冬天都冷著手。”


    小妻子羞澀又體貼,徐潛放下書,聲音低啞道:“你怎知我手冷?莫非這兩日我冰到你了?”


    阿漁:……


    這兩日她能碰到他手的時候,全都是在床上。


    “沒,沒有。”阿漁窘迫極了,麵紅耳赤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早上……”


    徐潛立即打斷她:“那是今早我冰到你了?”


    阿漁:……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愛要不要吧!”羞紅了雙頰,阿漁轉身要逃。


    身後椅子聲響,阿漁心中一緊,下一刻身體突然騰空,卻是被徐潛抱了起來。


    “想方設法勾我,是不是?”小妻子往他肩窩藏,徐潛捏了她胳膊一把,懲罰似的問。


    阿漁反駁:“我沒有,是你自己想歪了。”


    徐潛原地不動,非要她承認:“若不是勾引,你送我手爐作何,你怎知我早上手冷?”


    阿漁懊惱道:“我自己手冷,以己度人,你不領情就算了!”


    徐潛頓時抓住她的小手,捏了捏道:“如此溫熱,哪裏冷了?”


    阿漁氣道:“我是說早上出門時!”


    徐潛不管,抱著她朝床上走去。


    紗帳落下,就在徐五爺準備好好疼一疼自己的小妻子時,門外忽然傳來寶蟬的聲音,夾帶著幾分震驚:“五爺,夫人,正院那邊急匆匆去請太醫了,好像是國公爺受了傷!吳隨叫我通傳一聲,二爺二夫人好像都過去了!”


    徐演受傷了?


    阿漁大吃一驚,她瞪大眼睛,徐潛則微微皺眉。


    兄長功夫不俗,又是在自己家裏,好好的為何會受傷?


    剛要起來,忽見阿漁若有所思,徐潛疑惑,一邊扶她坐正一邊問:“你想到了什麽?”


    阿漁有些猶豫。


    她恨徐演,但徐演是徐潛的親大哥,不過徐演那種德行,讓徐潛知道他的為人也好。


    前世她是徐恪的妻子,徐演連兒媳婦都惦記,如今換成弟妹,徐演就會罷休嗎?


    想到這裏,阿漁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快速將上午容華長公主試圖羞.辱她卻自爆夫妻內情之事告訴了徐潛。


    徐潛越聽眉頭皺的就越深,容華長公主傲慢無禮,兄長,兄長所為也頗令男兒不恥。


    容華長公主那種脾氣,徐潛能理解兄長不喜歡她,可不喜歡不碰或少碰就是,何必折磨她?


    “會不會是大嫂跟大哥動手了?”阿漁低聲猜測。


    徐潛心煩,道:“先去看看,你我隻當不知內情。”


    阿漁點點頭。


    徐潛動作快,等阿漁整理好發髻,他沒忘給她披上厚厚的鬥篷,夫妻倆這才並肩趕往正院。


    正院燈火通明,徐潛二人剛走到門口,裏麵二爺夫妻竟退出來了。


    雙方碰頭,徐潛麵露疑惑,二爺歎氣道:“大哥吃涮鍋不小心燙傷了,說是沒什麽大礙,娘在裏麵,叫咱們都回去,人多鬧騰反而不便太醫替大哥包紮。”


    提到包紮,二爺渾身一抖,對於男人而言,那裏受傷光聽著都疼,他實在無法想象現在的兄長正承受什麽痛苦。


    其實二爺夫妻來得早,知道內情,但二爺聽老太君的話沒有說太多,二夫人卻忍不住朝阿漁遞了個眼色,然後抹著眼角道:“大嫂也真是的,那麽不小心,一鍋沸油湯都灑大哥腿上了……”


    世上哪個馬屁精是真心願意拍別人的馬屁呢?二夫人平時逢迎容華長公主,是因為容華長公主身份高,現在容華長公主闖禍了得罪了婆母,說不定還可能被休,二夫人自然不必再繼續避諱容華長公主。


    “閉嘴,就你話多!”二爺急忙斥責道。


    二夫人再瞟阿漁一眼,乖乖跟著丈夫走了。


    阿漁順著二夫人的話想象徐演受傷的情形,渾身也抑製不住地抖了下。


    傷在那裏,容華長公主真的是不小心才弄翻涮鍋的嗎?


    她看向徐潛。


    徐潛臉色很差,無論如何,那都是他的親兄長。


    他遲遲不動,阿漁也不敢說話,腦袋裏轉了幾個彎,阿漁突然開始擔心起來。


    她緊張地拉住徐潛的衣擺,不安道:“五爺,母親,母親會不會怪我?”


    如果她沒有多試探容華長公主那一句,容華長公主可能會繼續蒙在鼓中,不知徐演一直在折磨她,自然也就不會用這種手段報複回去。萬一老太君知曉事情是因她而起……


    阿漁真的怕了,怕那麽慈愛的老太君從此怨恨上她。


    小妻子的手在抖,徐潛暫且收回對兄長的擔憂,握住她手道:“不會,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債。”


    真要怪,就怪……


    徐潛一怔,繼而苦笑。


    他也說不清兄嫂之間到底誰欠誰更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夜,國公府其他四位爺都老老實實的,蛋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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