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更何況鎮國公府五房從來都不是一條心, 至少女眷們不是。


    阿漁與徐潛歸府沒幾日,徐家的老少媳婦們亦或下人們便將徐五夫人容貌酷似徐恪第一任太太之事說給了自己的親朋好友, 親朋好友們再一傳,這件事在整個京城都不是秘密了。百姓們最喜歡嚼勳貴人家的閑話,嚼來嚼去,徐五爺夫妻的故事就傳出了各種戲說。


    阿漁待在春華堂養胎,除非徐老太君叫她,府裏其他女眷無論是誰無論用什麽理由請她去做客,阿漁都以身體不適為由謝絕了。她現在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怎麽議論她,便也不想違背心意去應酬,反正過了年,她與徐潛就會搬出去。


    她聽不到外麵的閑話,春華堂的下人也不會去她麵前說,阿漁過得還算恬淡。


    徐潛人在外麵,情況卻比較複雜。


    他素來獨來獨往,除了與屬下上峰接觸, 在官場上沒有什麽朋友,唯一走得比較近的, 是太子。


    不是徐潛想與太子套近乎, 而是太子一直都將徐潛視為至交好友, 主動親近的徐潛。


    平陽侯府敗落之前, 太子嚴於律己剛正不阿, 徐潛聽太子為天下事抱不平, 能聽得進去,所以每次太子來找他,徐潛陪聊就是。平陽侯府倒台後,太子很快變得圓滑起來,再也不與建元帝叫板了,再也不張嘴閉嘴指著某位官員罵貪官了,徐潛看在眼中,終於明白過來。


    太子從來都在陪建元帝演戲而已。


    從少年起便被建元帝寵信、仕途順利,再加上徐潛獨來獨往的性情,使得徐潛得了差事便專心做好他的分內事,做完了分內事,徐潛回府修身養性侍弄花草為樂,很少會分析揣摩官場上的勾心鬥角。


    但徐潛隻是不願揣摩那些,絕非他愚鈍沒有揣摩的能力。


    徐潛本就不信曹廷安父子會通敵叛國,意識到建元帝也並非不喜太子後,徐潛開始懷疑曹廷安父子的死另有冤情。


    大局已定,徐潛再心疼阿漁,也沒有自負到憑一己之力去抗衡建元帝、太子,而且曹家蒙受的冤屈也不足以激起徐潛的反心。這些年,徐潛除了與太子保持了距離,他為人處世並沒有什麽變化,依然獨來獨往。


    太子察覺了徐潛對他的疏遠,他曾經對建元帝提及此事,建元帝隻道徐潛素來如此,無甚奇怪。


    太子了解徐潛的為人,知道徐潛頂多不喜他的虛偽,不會因此敵對他,遂不再多關注徐潛。


    如今,徐潛疑似娶了曹廷安的女兒!


    倘若徐潛的妻子真是阿漁,阿漁肯定會恨他,萬一阿漁唆使徐潛與他對著幹……


    徐潛可不是普通的官員,旁人不清楚,太子清楚,這次徐潛回京,父皇準備將禁軍交給徐潛統領的!宮裏隻有他一個皇子也就罷了,但現在的形勢是,簡王、成王不足為慮,曹皇後死後,父皇對老四愛護有加,似有彌補之意,如果徐潛的夫人真是阿漁,那徐潛豈不成了老四的親表姐夫?


    果然讓徐潛掌握了禁軍,便是將禁軍送到了老四手中!


    太子哪裏還坐得住!


    但太子知道,他得先確認徐潛夫人的身份,才能去父皇麵前參徐潛一本。


    巧的是,他的太子妃正是徐潛的親侄女。


    太子之前寵愛曹溋是為了演戲麻痹曹廷安,曹廷安死後,太子沒有必要再寵曹溋,太子妃徐瓊故意在曹溋生女時做了手腳,導致那孩子早夭,曹溋也落了一身病,太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理會,甚至還與徐瓊做了一對兒表麵上很是恩愛的夫妻。


    夜裏,太子悄聲與徐瓊提及此事,讓徐瓊召她的五嬸進宮,辨認身份。


    “屆時你叫曹氏出麵,她們是親姐妹,肯定認得準。”


    太子考慮的很周全。


    太子妃徐瓊不大樂意。雖然曹溋已經從側妃變成一個普通的姨娘了,這些年也早失了寵,但曹溋貌美又會扮可憐,萬一又抓住這次機會複寵怎麽辦?


    徐瓊靠到太子懷裏,笑道:“您多慮了,我以前也見過阿漁的,隻要是她,我一定能認出來。”


    太子聲音微冷:“此事關係甚大,你聽我的。”


    什麽時候了,她還惦記著與曹溋爭寵?


    男人動了氣,徐瓊隻好乖乖答應了下來。


    次日,徐瓊便給娘家遞了口信,請她的母親徐二夫人、嬸母徐五夫人進宮吃茶。


    東宮的小太監來到春華堂,笑眯眯地等著五夫人答複。


    阿漁笑著接受了太子妃的邀請。


    東宮的小太監走了。


    傍晚徐潛回府,阿漁對他說了此事。


    徐潛馬上道:“明早你隻說身體不舒服,推了就是。”


    阿漁也是這麽打算的,徐瓊當太子妃之前尋機便要欺負她,這次叫她進宮,定是聽了閑言碎語想要看看她這個五嬸究竟是不是曾經的故人罷了。


    “今日胃口如何?”徐潛扶著阿漁坐到床邊,不想她費神東宮,轉移話題道。


    阿漁摸摸依然平坦的小腹,笑道:“挺好的,還吃了一塊兒紅燒肉呢。”


    據說有的孕婦早期孕吐厲害,阿漁比較幸運,隻有一兩次胃口欠佳,大多時候與之前沒什麽區別。


    徐潛看著她柔美圓潤的臉,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陪在她身邊才放心。


    翌日上午,徐二夫人來邀阿漁同去宮中。


    阿漁躺在床上,歉疚地道:“二嫂,我今早吐得厲害,實在沒有力氣走動了,有負太子妃盛情,還請二嫂替我向太子妃賠罪。”


    徐二夫人昨日收了女兒一封信,女兒在信中交待她,務必要將阿漁帶進宮中。


    徐二夫人也懷疑這個五弟妹就是阿漁,怕露餡兒才躲著不去宮裏。


    “不礙事不礙事,我讓人去備軟轎,太子妃與她五叔素來親近,聽說五叔娶了五嬸,早就盼著見麵呢,弟妹還是隨我過去吧,到了宮中,順便讓太醫給你把把脈,怎麽三天兩頭就不舒服,讓太醫好好瞧瞧。”


    阿漁咳了咳,閉著眼睛道:“我好困,二嫂就別難為我了。”


    徐二夫人猜她裝困,正要走到床邊說點醒神的話,阿漁身邊的大丫鬟金釵冷著臉攔到她麵前,毫不客氣地道:“我們夫人困了,二夫人慢走。”


    徐二夫人大怒:“好你個丫鬟,竟然這麽對我說話?”


    金釵搬出徐潛:“五爺讓我們照顧好夫人,現在夫人酸乏無力,二夫人卻要強行拉我們夫人進宮,您究竟是何居心?您再不走,我就去找老太君,讓老太君評評理!”


    徐二夫人咬牙。


    徐老太君最偏心徐潛了,就算五弟妹沒懷孩子,鬧到老太君麵前,老太君也會偏心五弟妹。


    “罷了,那弟妹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徐二夫人頗為遺憾地道。


    阿漁睫毛低垂,仿佛已經睡著了。


    徐二夫人恨恨離去,到了東宮,見到女兒,徐二夫人迫不及待告了阿漁一狀。


    太子妃徐瓊眯了下眼睛:“她不敢見我,定是阿漁無疑。”


    徐二夫人非常肯定地道:“一定是她,年紀都跟阿漁一樣,當年大家都說是南康郡主害了她,沒準兩人早就勾搭上了,故意設計一出假死的戲碼金蟬脫殼,現在又編個假身份回來。”


    徐瓊皺眉,愁道:“可光憑猜測不行,我們需要證據。”


    徐二夫人好奇問:“你想做什麽?”


    徐瓊隱晦地表示這是太子的意思。


    徐二夫人不好多問了,想了想,她眼睛一亮,低聲道:“這個簡單,阿漁沾不得酒,誰身上酒氣重了都能把她醉倒。”


    徐瓊都不知道這個,她怔了怔,驚訝道:“真的?娘是如何知道的此事?”


    徐二夫人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是你六嫂呢,有次你六哥喝醉了酒,容華長公主讓她去扶,她起初不願意,被容華長公主罵了,她才過去,結果沒扶幾步,夫妻倆一起栽了下去,後來才知道她有那怪毛病。”


    徐瓊笑了,這簡直老天爺要幫她們!


    “娘準備怎麽做?”


    徐二夫人自有辦法。


    徐二夫人不想自己動手,她故意使人去南康郡主麵前去挑撥是非。


    如果說國公府裏誰最恨阿漁,容華長公主與南康郡主不相上下。


    容華長公主年紀大了,頭上有徐老太君壓著,不敢直接對付懷有身孕的五弟妹,南康郡主年紀輕,容易被嫉恨衝昏頭腦。


    實際上,無需徐二夫人挑撥,南康郡主比誰都想證明新五嬸就是曾經的阿漁!


    南康郡主自詡身份,嫁給徐恪前便不服氣徐恪眼中隻有阿漁,待她終於成了徐恪的妻子,徐恪居然連圓房都不與她圓,新婚之夜去了阿漁房中,如此奇恥大辱,南康郡主當時就決定要阿漁去死了!


    她成功了,阿漁真的死了,後來徐恪雖非心甘情願,但也與她生了兒子,還願意與她裝恩愛夫妻。南康郡主覺得,隻要她再堅持幾年,徐恪定會忘掉阿漁,真的愛上她。


    可是,就在他們一家三口日子過得越來越甜的時候,一個酷似阿漁的五嬸出現了!


    南康郡主希望她真的是阿漁。


    如果不是,五嬸長得與阿漁一模一樣,徐恪見她一次就會懷念阿漁一次,偏偏她無法去針對自己的長輩。如果她是阿漁,南康郡主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對付阿漁了,光是勾引五叔、假死通奸便能讓阿漁、徐潛聲名狼藉,永生無法翻身。


    定好計劃,南康郡主提著食盒去了春華堂。


    阿漁聽說南康郡主求見,竟絲毫都不覺得意外。


    她看向金釵、金釧。


    這是徐潛在鳳陽送她的兩個貼身婢女,全都會武。


    二女明白,笑著道:“夫人放心,五爺早提醒過我們,叫我們找機會多關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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