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沉默,腦海中的畫麵,先是那個在夫君墳前淩空刻字的女修士,再又轉回先前遇見的那個老嫗,最後,變成了真切無比,一個白發蒼蒼的岑溪兒……她老了。


    她垂死,向他訣別,由他親手深埋地下,歸於塵土……


    “她會怪我嗎?丟她在冰冷的泥土裏,自己獨活千年。”


    從來不曾有過的,一股深深的刺痛感和無力感,泛起在許落心頭。修真世界裏駐顏的丹藥並不難得,何況他是許落,他的師門,是堂堂空冥宗。


    許落自信能讓岑溪兒容顏不老。


    但是,真正意義上的延壽之物,卻太罕見了。修真史上多少修為高深的人物,若不能及時突破或者飛升,亦隻能在壽限到來之時,無能為力,鬱鬱而終。


    可以說,每一件延壽之物的出現,都必引起修真世界裏腥風血雨的爭奪。


    “我該怎麽做?”許落冥思苦想,渾然忘了,之前自己還時時想著,要如何離去。


    岑溪兒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但見許落一直不說話,問也不答,而且麵色漸漸有些悲戚,不由得擔心起來,小聲詢問:“相公,你怎麽了?可是身體難受了?怪我,不該這麽大早就帶你上山。”


    許落這才回過神來,偏轉過身,搖了搖頭,嘴角微笑著,伸手輕輕撫了撫岑溪兒光潔的麵頰。


    “不怕,溪兒……你的相公,是空冥許落。是天南千年以往,第一天驕。”許落在心裏想著,對她說著,“不能修行又如何?你一樣不會老,更不會輕易就死。因為我不讓。再難,我也會替你尋來,尋不見,就去搶,百年不夠,就千年。”


    這一刻,許落內心其實已然思維逆轉。


    誰也不知道,驚才絕豔的空冥許落,其實過往並不曾有過任何明確的目標,他勢如破竹的修為精進,也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而今他第一次有了目標,有了雄心,卻隻是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


    “相公,你,你……”岑溪兒窘迫著,欲言又止。


    她被他在這山間,手撫著臉頰,久久也不見放開,不由得麵色緋紅,心緒混亂,生怕有過往村民看見。相公也真是的,在家都不見這樣,偏偏在這裏……


    “我想說,你家相公我覺得,溪兒你就現在這樣最好看,所以,我不要你變老。”許落突然滿眼柔情開口說道。


    是突然被誇獎了麽?岑溪兒一頭霧水,“謝謝相公,可是,相公,世上哪有人可以不老呢?又不是……”


    “我說可以,就可以。走吧,采藥去”,許落鬆手,揉了揉她的秀發,笑著催促道,“既然仙女娘娘都在這裏刻字,看來這山也不普通,就是蘊生出什麽神藥也沒準,我們快些去找。”


    許落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恢複修為,先回空冥搜刮一番,再滿世界去找尋延壽之物。而以目前的條件,他想要恢複修為,唯一能寄望的,就隻有靈藥了。


    眼前這不起眼的小山峰,既然是女修士為亡夫選的埋骨之地,想來就算不是什麽鍾天地之靈秀的所在,也不可能差了。


    許落這麽想著,熱情也跟著高漲起來,一馬當先往山上奔去。


    岑溪兒其實很想說,這山間每日多少人來往采尋,如今連尋常藥草都難得了,怎可能有什麽神藥?但見相公這般熱情,也不好打擊他,隻好一路追來。


    果然,許落的熱情很快就被打擊得所剩無幾。


    他是典型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過往在空冥山上,隻把靈藥當草,哪裏知道,這世上一般宗門,都難得幾株靈藥,更何況凡人?


    將近半日時間過去,除了勉強采到兩顆岑溪兒教他辨認的普通傷寒藥,許落便再沒有任何收獲。


    反而是岑溪兒,攀爬懸崖峭壁如履平地,采摘了許多藥草,隻不過都是俗世裏的尋常東西罷了。


    這一刻,心浮氣躁,鬱悶非常,若不是岑溪兒尚且年輕,駐顏、延壽之事並不急於一時,許落哪怕爬,也要爬回空冥宗去。


    “相公,我把藥草丟下來。你看著些可行?”


    足有七八丈高的崖壁之上,岑溪兒身係繩索,立在一棵崖柏上麵,向下喊道。


    “好”,許落應道,“溪兒你小心些,最好盡快下來,反正也已經不少了。”他其實還想著,太危險了,以後采藥這事,怎也不能讓岑溪兒再做了。


    “好呢,我把眼下看到這幾株采了,就下來。”


    岑溪兒伸手指了指她所在位置左上方的一個灌木叢。


    許落抬眼看去,頓時定住。


    “蛇?”


    “赤火蟒?”


    “怎麽可能?”


    《山河誌·異獸篇》有載:有巨蛇名赤火,紅目,獨角,有翼,乘風可翔,凡二百歲而生靈智,嗜食人,必先嬉之。飲其血,服其膽,皆大益,不懼熱。肉不可食。桀曾養之,飼以人。


    這是許落在宗門藏書閣中見過的記載,稍加辨認,便可知道,那灌木叢中所藏,確是一條赤火蟒無疑。


    “這等異獸,怎麽可能出現在這樣尋常的山林?”


    許落困惑,但已然來不及再加思索,眼見的這條赤火蟒,看身形與獨角,還在靈智剛覺醒的階段,不算太強,但就是這樣,現在的許落……也打不過。


    “溪兒,下來。馬上。”許落神情目眥欲裂。


    “怎麽了?”岑溪兒渾然不知為何。


    “下來再說,馬上。”許落說得聲色俱厲,他不敢說破,怕說破後岑溪兒更不敢動,隻好加強語氣,壓著嗓子喊道。


    索性岑溪兒乖巧,“嗯”了一聲,不再追問,便向下爬來。


    待到她離崖下隻餘兩丈……


    許落眼見赤火蟒動了動,鑽出灌木叢。


    “跳。”


    許落張開雙臂。


    岑溪兒看了看他。


    “跳。”


    許落壓著嗓子急吼。


    岑溪兒應聲跳下。


    許落將她接在懷裏,就地一滾緩衝掉下墜之力,抱著她站起來。


    “相公,你沒事吧?……怎麽了?”


    岑溪兒問了一句,發現許落目光猶在崖壁上,疑惑一聲,跟著轉頭看去。


    “嘶嘶”,微風拂麵而過,送來兩聲輕響。


    岑溪兒聽在耳裏,最初還道是風打草葉的聲音,不以為意,但隻抬頭看了一眼,心頓時便慌了,額頭上一時間冷汗直冒。


    在她原先所據的那株崖柏上麵,此刻正纏繞著一條青色紅斑的巨蟒。此蟒身長數米,頸部至腹部處,青皮皺成一團,頂上有肉角一枚,呈火紅色,如鐮彎曲,扁平三角頭擺動不停,其上一對可怖的血紅巨目,此時便直直的盯在她和許落身上。


    “嘶嘶”,“嘶嘶”,蛇信狂吐。


    ***


    現在基本都是3000多4000一章,這章隻有2000多,也來不及打感謝名單了,等我補上後半章,明天一並感謝。


    沒存稿啊!


    都拿來寫大綱了,大綱倒是十來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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