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有些急促的腳步一直到了自家院門外才緩了下來,漸而停住了,岑溪兒看了看自己身上,哎呀,這一身,可怎麽見夫家人?


    正猶豫著,就見堂屋大門一側,許落探頭看了看,而後笑著說了一聲:“是溪兒回來了。”


    話音落下,許落的身影從門內走出來,幾步跑到院外,“溪兒,那個,我家裏那邊突然過來幾個親戚,我原先也不知道。我們這會兒正好說到你呢,帶你過去見見?”


    “嗯”,岑溪兒點頭,又抬頭看著許落,一雙月牙眼裏藏著幾分焦慮,“可是……我,你看……”


    許落明白了,微笑著伸手替她扯了扯衣角,平整衣服,攬著肩頭寬慰道:“沒事的,來的都是家裏和我最親近的人,溪兒你隻管放鬆些。有我呢。”


    說罷許落先幫岑溪兒把籃子摘下來擱在了院裏,而後牽了她的手,穿過院子,邁進門檻。


    “……姨娘,這就是我娘子,岑溪兒。”


    “溪兒,這是姨娘。”


    長幼有序,許落先將十一師叔雲素和岑溪兒彼此做了介紹。


    “姨娘好,路途辛苦了。”岑溪兒低頭見了禮,跟著許落稱呼。


    她剛剛已經偷偷打量過了,村口守衛說得沒錯,自家這幾位夫家親戚,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岑溪兒以前去過豐城看元宵花燈,見過花樓上、畫舫上的富貴人家,心裏一對比,那些人跟自家相公這些親戚,似乎都沒得比。


    藏住了困惑,想著畢竟是姨娘家,家境不同也算正常,岑溪兒隻是不由得又更緊張了些,生怕有什麽做得不得體的,叫人嫌棄、挑理。


    “好。”


    雲素微笑回應,同時在岑溪兒臉上身上打量了一下,心道:“雖是俗世裏農家女子,但是眼神清澈,溫柔,還不錯。”她這會兒代入的是許落長輩的角色。但馬上,又不得不代入雲婧母親的角色,神識探過,才放下心來,“原來不能修行的,看來師兄早有考慮……這樣也好。”


    “這是表哥,表姐……還有,這是表妹。”


    許落逐一把顧徐之,蓮隱峰趙師姐,還有雲婧都做了介紹。岑溪兒跟著一個個打招呼。顧徐之和趙師姐都按說好的身份做了回應,隻有雲婧,翻了個白眼,扭過頭不說話。


    “還有,這個……”許落看了看不男不女的顏無瑕,“這個……也是表哥。”


    岑溪兒也是一愣,但很快回過神來,行禮問候:“表哥好。”


    “好,弟妹不錯,我一看就喜歡。”顏無瑕翹著二郎腿沒遮沒攔的說道,她要真是表哥,這就算得上調戲弟媳婦了。


    許落一陣頭痛無奈。


    “來,這是表哥給你的見麵禮。”


    一點不自知的顏無瑕伸手遞了兩顆丹丸到岑溪兒麵前。


    許落一看,一顆定顏丹,一顆養生丹。想來顏無瑕也已經用神識探知岑溪兒不能修行了,送的兩顆丹藥,都是正合凡人女子用的。


    岑溪兒有些猶豫、困惑,偏頭來看許落。


    許落笑了笑,“既是表哥給你的,就拿著吧。他家裏開藥鋪的,就是兩顆強身健體的丹丸而已。”


    岑溪兒臉上有點兒笑意,但是忍住了,伸手接過藥丸,道:“謝謝表哥。”


    “不客氣,不客氣。就當是補給你們新婚賀禮了。”


    顏無瑕大大咧咧的笑著。


    一旁的顧徐之,則是一臉的糾結,茫然……


    顏無瑕傳音入耳:“有本事大師兄去要回來?去呀?不怕穿幫就去呀,好意思就去呀……”


    顧徐之皺眉想了想,終歸這兩樣丹藥對許落沒什麽用處,而岑溪兒也不能修行,於是輕咳一聲,勉強作罷。


    “你,你為什麽給她……”


    顧徐之都默認了,偏是雲婧,手指著顏無瑕,又指岑溪兒手上丹藥……“要讓許落的俗世妻子容顏常駐,長壽?”雲婧可不願意。


    但她話說到這,隻見顏無瑕嘴角一翹……雲婧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了。


    場麵就這麽短暫的尷尬了一會兒,一邊怕穿幫,另一邊,則還在緊張。


    “對了,茶……相公,我去給大家燒水泡茶先。”岑溪兒掃到一眼桌麵,才發現夫家人麵前連杯茶都沒有,連忙告退去燒水泡茶。


    她前腳進了廚房,許落後腳就對雲素幾個說了聲:“溪兒有些緊張,我去看看。”


    說完,他很自然的到門口抱了幾塊劈開的柴,見不夠了,還拿起斧頭當場新劈了幾塊,一起抱上,跟著進了廚房。


    “哎呀,相公……你怎麽來了?”岑溪兒正在點頭,見許落抱著柴進來,忙接過去道。


    “我怕你緊張,進來看看,順便給你搬點柴火。”許落笑著解釋。


    “不行,不行,相公你可不許害我。”


    “嗯?害你?”


    “可不是?姨娘他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想必規矩多的。相公你可是秀才,平日我拗不過你也就罷了,今日,今日怎還能做這些粗鄙的事?這叫他們看了,該怎麽看我?”


    岑溪兒以俗世的思維考慮,這些顧忌,確實不是沒道理的。


    許落不好反駁,隻好道:“好吧。”


    岑溪兒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轉而立即又表情緊張起來,兩步湊到許落耳邊小聲道:“相公,花花和織夏怎麽辦?”


    夫家親戚來得突然,岑溪兒之前太過緊張沒想起了,這會兒當真一下急得不行。


    “這要是花花突然鑽出來?還不把夫家人嚇死了?”岑溪兒可不知道,外麵這些夫家人如果見到花花,也隻會說:“哎呀,沒想到許落還弄了條小蟲。”


    “再有,織夏,我自己和相公還沒有生育呢,就領養了一個,夫家人見了肯定不高興。她們,她們會不會覺得是我不能生育?這……這要是傳到相公家那邊去,或就要逼著相公休妻了。那,我還怎麽活?”


    岑溪兒越想越亂了。


    “放心吧”,許落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我已經提前讓花花帶著織夏去山上玩了,晚上才會回來。”


    其實許落也怕,花花倒還沒什麽,但要是織夏被師叔和師兄他們看到了,發現她的血脈特殊,那就是天大的事了……而織夏的命運,將很難預料……因為屆時牽動的,也許遠不止一個空冥,許落也阻攔不了。


    “那就好。”岑溪兒長出一口氣,終於把水燒上了。


    “姨娘他們晚上不留在咱們家住嗎?”岑溪兒問道。


    “嗯,他們晚些就走。”


    “啊?可是這兵荒馬亂的……”


    “沒事的,你不說了嘛,他們是大戶人家,自會有門路的。”許落心說,他們會飛啊!而且誰敢攔他們。


    岑溪兒點了點頭,“那相公你快別留這了,去陪姨娘他們說說話。我等水開了,泡好茶就來。”


    “還是我來看著火吧”,許落笑了笑,“看你緊張的,先去換身衣服。”


    岑溪兒猶豫了一下,別的好拒絕,許落的這個建議,她沒法拒絕。身上這一身下地的衣服總不能一直穿著,夫家人初次見麵,怎麽的也得梳洗打扮了給看看吧?這既是禮,也是相公的臉麵。還有岑溪兒小小的自尊心。


    “那,那我去了?”


    “去吧。”


    岑溪兒穿過後堂回到房間,換了一身新做的白夾粉的長裙,又把頭發梳理了一下,很快匆匆回來。


    許落從廚房迎出來,“正好我剛洗了把臉,給你擰了條濕帕,拿著擦下臉。”說完,他還靠近了,伸手幫著抹掉了岑溪兒臉上的一點兒草屑。


    不管是順手擰的毛巾,還是幫忙抹灰的小親昵,都是岑溪兒與許落之間彼此習慣了的,許落做的不經意,岑溪兒接過來當時,也順手了。


    待到擦完臉扭頭一看,堂屋裏的五個,都正擰頭看著呢。


    “哎呀。”岑溪兒一慌神,低頭鑽進了廚房。


    許落連忙跟進去,笑著道:“溪兒你真的太緊張了,咱們是夫妻,這有什麽?”


    岑溪兒氣鼓鼓的看他一眼,鼓著腮幫子說:“相公就會害我。”


    這時候外麵傳來了兩聲響。


    先是顏無瑕的聲音,喊著:“原來弟妹打扮過後更漂亮啊?”


    跟著,“啪”,凳子被踢倒在地的一聲響。想是雲婧又鬧情緒了。


    許落看了看岑溪兒,有些無奈的幫著解釋道:“我這個表哥,他……”


    “不是表姐嗎?”岑溪兒莞爾一笑,“表姐生得天仙般的人物……女人看女人,我怎會看不出來呀,卻不知她若換了女裝,到底有多好看呢。”


    “這個”,許落回憶了一下,“確實挺好看的,隻不過她……”


    “嗯”,岑溪兒莫名的把話打斷了,低著頭道:“我看她與相公感情很好的,打打鬧鬧的感情才好,還有那個小表妹,我都看出來了。”


    “你看出來什麽了?”


    “天底下表兄妹做親的,也不少呢。”


    原來是吃醋了,許落苦笑無奈。


    兩人端茶上來的時候,岑溪兒在奉茶,但是桌上五個,都各有意味的看著許落。


    他竟然劈柴?


    他竟然幫一個女人擰帕兒洗臉?


    他竟然端茶?


    他竟然會哄人?


    這……還是空冥山上那個許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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