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兒麻木的低頭走著,腳步淩亂,她踢著了一塊石頭,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手裏的布匹也掉在地上,滾了開去。


    沒覺得身體疼痛,哪怕其實磕破了膝蓋,劃破了手掌……岑溪兒隻是麻木的爬起來,一匹一匹的將布匹撿回來抱在懷裏,她伸手去拍布匹上粘的土,卻把血染了上去。


    身後傳來笑聲,雲婧要找岑溪兒自然不難,她站在一柄飛劍上,身後是那位趙師姐。


    “怎麽落荒而逃了?既是打賭,不是應該當麵跟我認個輸再走嗎?”雲婧笑著說,“還是你現在總算知道怕了?”


    岑溪兒扭頭看看她,沒說話,繼續走。


    正是最得意的時候,正在興頭上,卻被一個在自己眼中與螻蟻無異的俗世凡人無視了,一向傲氣的雲婧頓時怒上心頭:“站住,我跟你說話呢。”


    岑溪兒理也不理。


    “找死。”雲婧寬袖一蕩,那柄由許落煉製的翠雲劍劃出一道弧線來到岑溪兒身前,而後劍鋒倒轉,停在她咽喉前方幾尺,嗡嗡振蕩。


    岑溪兒就這麽迎著飛劍走去——這是他送別人的劍。


    “你……那你就死吧。”雲婧徹底被這個不屈的凡人女子激怒了。


    但是飛劍最終還是在距離岑溪兒咽喉寸許遠處,橫著移開了。


    是那位趙師姐在後麵出手,她的修為本就在雲婧之上。“婧兒,別鬧了。不然沒法收場。”她低聲勸道。


    雲婧扭頭瞪她:“你也敢管我?”


    趙師姐愣了愣,“我……”


    “你不能殺我”,一直沉默的岑溪兒突然說話了,她轉回來看著雲婧,緩緩的說道,“要殺,也得讓許落上仙來殺……讓他親手殺我悟道。”


    岑溪兒把她自己理解的內情說了出來。


    這一刻,這凡人女子眼神中和語氣中的冰冷、絕望,就連雲婧和趙師姐都不禁覺得有些寒意。


    “不殺你可以,但你得把輸認了。而且得跪下認。”雲婧揚著下巴,居高臨下看著岑溪兒,她一定要在這個凡人女子身上找回麵子……從來,在空冥山上,有幾個人不讓著她?


    岑溪兒突然笑了笑,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你,你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無知。”雲婧一揮手,一道氣勁直往岑溪兒壓去,壓,她也要壓到她跪。


    “嘶……吼。”一條巨蟒突然從旁邊山林中竄出,尾巴彈擊地麵,騰身而起,伴隨著一聲嘶吼,徑直朝身在半空的雲婧咬去。


    但是,下一刻,它就被趙師姐虛空一掌轟回了地麵。


    …………


    先前因為織夏嫌悶鬧著要出去玩,花花沒辦法,隻好帶著她走得遠一點,不敢在出聖村附近轉悠。


    剛剛,就在李家莊出來這條路旁邊的一重山外,織夏正在山溪裏搬石頭找螃蟹,花花爬起來四向警戒了一下。然後,它就看到了岑溪兒,跟著,又看到了雲婧和趙師姐。


    它的第一本能就是要躲,因為兩人中,哪怕最弱的雲婧也是築基中期的修為,可以輕鬆將它斬殺。


    但是,它接著又看到了那柄停在岑溪兒麵前的飛劍……


    把依然不明情況的織夏放進一處石臼式的自然構造中,花花帶著恐懼和顫抖,咬牙朝山下衝了過來。它趕上了雲婧第二次出手……帶著決然,花花撲了出去。


    但是,差距真的太大了。


    被轟回地麵的花花掙紮著準備爬起來,但是隻見趙師姐手中突然出現一件蛛網式的法寶,向它一拋。蛛網在空中漲大,兜頭將花花罩在網下……


    花花竭力掙紮,但最多也就將蛛網頂起,卻無法移動分毫。


    “是赤火蟒,普通低級靈獸,世間不說百萬,十萬總是有的”,趙師姐輕描淡寫的說道,“看這條應該靈智剛開不久,不及凝氣五層的實力……不知為何竟來尋死。”


    “哦,一條小蟲”,雲婧笑了笑,“難道是師哥下山後養的?竟不認識我。”


    岑溪兒早在花花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站住了,隻是沒出聲。


    “不知死活。不過倒是正好,我先拿這小蟲剁碎了出下氣。”


    雲婧右手並指一勾,翠綠飛劍重新浮起,作勢就要往網中的赤火蟒斬去。


    一道身影出現在赤火蟒身前,雖然這人柔弱瘦削的身體根本不足以遮擋赤火蟒龐大的身軀,但她還是堅定的站在那裏,“不要殺它……它,它是你師哥養的,你殺了它,許落會……”


    其實岑溪兒也不清楚花花的存在到底是否跟許落或銀簪有關係,但是為了救它,還是這麽說了。


    “笑話,師哥難道會因為一條小蟲跟我生氣?”雲婧不依不饒。


    飛劍像是戲謔一般,刻意緩緩而來……


    花花在網內掙紮咆哮,卻無力掙脫。


    “求你不要殺它。”岑溪兒終於開口道。


    “哦?我沒聽錯吧,你現在是在求我嗎?”雲婧得意了,這個讓她火大的凡人女子,終於肯低頭了。


    岑溪兒咬了咬牙,“是的,我求你。”


    “那好辦”,雲婧伸手一指地麵,“你跪下來求我,我就不殺它。”


    岑溪兒整個人僵住了一下,這種孤獨無力,任人欺淩的感覺,是她從前不曾有過的。許落離家的那兩年,她不曾有過,因為那時,她心裏總有個記掛,想著等他回來;就算是她孤身一人去麵對巨蟒,去采凝靈草的那天,一樣不曾有過,因為那是為了他,他就在家等她……


    然而此時此刻,岑溪兒已然感覺自己被所有人拋棄了。


    當相公許落變成了拿她悟道曆練的世外仙人……岑溪兒失去了所有支撐。


    “怎麽,不願意?”


    飛劍抵近花花的咽喉。


    “……,我跪。”


    岑溪兒雙膝跪地。


    “求你,不要殺它。”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雲婧痛快了,收回的飛劍隨手在岑溪兒麵前戲謔的一晃,罡風劃過眼眸,岑溪兒當場隻覺眼球一陣刺痛。


    “婧兒,你……你快住手。”趙師姐發現雲婧傷了岑溪兒,一時著急,沒顧上注意口氣,急切道。


    雲婧扭頭瞪著她,“怎麽?你教訓我?瞧你這點膽子,一個凡人而已,難道師哥會因為她跟我翻臉?難道掌教師伯會因為我傷了她而責罰我?……當我娘是擺設嗎?”


    “唉……”


    趙師姐現在後悔了,她今天為了討好雲婧跟她出來,配合她,卻沒想到她已經盲目自負到這種程度,惡劣到這個地步,如今自己也很可能因此惹禍。


    無奈的歎了口氣,趙師姐不敢多說,拖著雲婧匆匆離去。


    …………


    許落回到家的時候,岑溪兒已經在了,屋裏還有織夏。


    “溪兒……我說怎麽一眨眼就找不著你了,原來你先回家了啊?真笨,我可以騎馬帶你的呀”,許落笑著說道,“對了,你胭脂和首飾買了嗎?我怕你沒買,給你各選了一套,你看看喜歡嗎?”


    他把一個布包放在桌上,打開。


    這若是以往,岑溪兒肯定高興壞了。但是此刻,她卻隻是低著頭把飯菜擺上桌,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織夏,吃飯了。”


    “……,先吃飯。”


    第二句或是對許落說的。


    許落不明就裏,見氣氛不對也沒敢多說話,隻顧低頭扒著碗裏的飯。等到小織夏都已經吃好了,他抬頭才發現,岑溪兒自己麵前的一碗飯,還是一口未動。


    “溪兒,你怎麽了?”許落低頭貼著桌麵去看岑溪兒的神情,“你眼睛怎麽這麽紅?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啊。”


    岑溪兒低頭猶豫了一會兒,開口之前先把織夏從位置上抱下來,說:“趁天還沒黑,織夏你幫嬸嬸去春枝姨娘那裏拿塊布,記得別亂跑。”


    “嗯,那我一會兒就回來。”織夏乖巧的點頭,準備出門。


    但是就在她踏出門檻前一刻,岑溪兒突然追了上去,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摟在懷中,許久,才開口叮囑道:“春枝姨娘說話嗓門大,性子急,織夏別以為她是在罵你……她其實很好的,織夏要聽話……”


    織夏終於在岑溪兒的不舍和許落的困惑中出門了。


    溪兒回過身,步伐堅定的坐回許落對麵,看著他。她看見他在擔心,看見他欲言又止,看見他關切、著急——這是她那麽熟悉的一張臉,恍惚,卻又那麽陌生。


    “可以再叫你一聲相公嗎?”岑溪兒的一雙眼睛裏倒映著許落,她緩緩開口,眼淚在紅腫的眼眶邊徘徊。


    “當然可以啊”,許落著急道,“你到底怎麽了呀?溪兒。”


    “……相,相公。”


    “誒……我在這呢,溪兒。”許落心裏開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也恍惚能覺察是什麽事,但是因為著急,反而一時間無法整理清晰。


    岑溪兒淒然一笑,然後一句一頓,緩緩開口:


    “世外仙人,凡塵悟道……空冥許落,天南第一天驕……萬人仰慕……”


    她的眼神淒涼而絕望,直視著許落的眼睛:“上仙,我說的對嗎?”


    許落懵了,但也明白了——雲婧!


    “溪兒……”他試著開口準備解釋。


    “凡女隻想問一句話,上仙現在可以斬我問道了嗎?”岑溪兒雙眼一閉,仰起脖子,“對不起,凡女實在沒有辦法再配合上仙演下去……”


    圓滾滾的淚珠流過她兩邊眼角,鬢發,順著淩亂青絲滑落,砸在地上,碎開。


    ***


    好吧,本來因為這兩章獨立看有點虐,想多寫兩章一起發的,但現在,一方麵很多人催,說很扛虐,另一方麵不知九點能寫到哪……先發好了。


    我盡力寫後麵的。


    你們啊,現在我發四章都毫無感覺了——這本書現在28天,更新已經超過等你長大全年最多的那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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