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麽重新又平靜了下來。除了許落現在看什麽都想“給它煉了”。


    這陣子,村民們都不敢逮活的獵物回村了。


    與張畟等人的一戰最後總算留下了一件可用的東西——他原先用於困住出聖村並封鎖氣息的那四麵陣旗。


    陣旗被村民們找回來之後,許落指導春生在自家後院重新布置了一個空冥正宗大陣改造的小型陣法,如此一來,不管是織夏還是花花的氣息,都將進一步被隔絕。


    後遺症自然也是有的,小織夏越來越少出去走動了,長時間的呆在後院和符籙房,似乎生怕自己又引來什麽壞人。就算有時候出來,也小心翼翼,而且搶著幹活。


    偶爾也見她皺著眉頭發呆,很顯然,她還沒有放下。


    因為這個,岑溪兒沒少擔心,也沒少數落許落。


    現在,兩個人正遠遠的站在一棵老樹後麵,偷偷往外看。


    此時天剛蒙蒙亮,村莊還沒有醒來,人們還沒有起床。


    一個小小的身影獨自走在路上,搭在肩上的是一根小木棍,挑著個小包袱。織夏穿著那件白夾粉的裙子,站下來看看前路……


    “還好黑啊,好想回家,回小被窩。一會兒溪兒嬸嬸來叫我起床吃飯,看到我不見了,她會不會著急,會不會很難過?她還說,今天要試新裙子呢。”


    織夏回頭看了一眼,再看一眼,抽抽鼻子,咬咬牙,又往前去了。


    路邊,夏日裏密密麻麻瘋長的野草開著幾朵野花,有蟲子在不斷鳴叫,有蜥蜴或蛇鼠偶爾“撲棱”一下躥動,小女孩緊張的縮成一團,繞得遠遠的。


    她突然看到了一片兔子愛吃的結穗的車前草,開心得立即把木棍和包袱架在路邊,然後蹲下來,挽起袖子,伸手去拔。


    很快,她的腳邊就堆了一堆車前草。


    麵前還有一棵最大的,在土裏長得深了些,拔了幾下沒撥出來,小女孩站起來,紮了個弓步,擺好架勢,咬著牙,“嘿”,終於拔出來了,人一個踉蹌,晃了好幾步才站住。


    織夏開心了,蹦跳著把大棵的車前草放到草堆上,滿足的看著地上那個“小山包”,但是突然,她整個人定了定……等到再回頭時,已經是滿眼的淚光。


    就這麽看了好久,岑溪兒已經心疼得不行了,但是被許落拉著,不讓她出去。


    遠處,織夏抬頭看了看天色依然昏暗,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許落和岑溪兒避在樹後,看著她用脖子夾住木棍和小包袱,蹲下身子,把整堆車前草抱在懷裏,然後歪著脖子,一路小跑回家。


    家裏門還關著……


    “溪兒嬸嬸和許叔應該還在睡覺吧?”


    小織夏站在院子裏,小心翼翼的往兔圈裏扔了一些車前草,又把剩下的對在圈門外。


    六歲的小丫頭挑著小包袱,站著,久久看著緊閉的大門,強忍住抽泣和哽咽。


    她在秋千上坐了一會兒,又坐了一會兒,終於起身,一步三回頭的再次出發了。


    “相公,去把織夏叫回來吧,我看不了了,心疼壞了。”岑溪兒跟許落撒嬌道。


    “不行”,許落堅決說,“不給點‘教訓’,下次又溜走,咱們沒發現怎麽辦?”


    於是,許落和岑溪兒就這麽一路跟著,一路看她走走停停……


    終於走到李家莊了,正是趕集的日子,莊上的商鋪都早早的開了門,在做準備,另外行腳的,擺攤的,也紛紛早早趕來,爭取占一個好位置。


    織夏挑著小包袱,仰著小腦瓜,左看看,右看看。


    有娘親在門口給自家小女兒梳頭……紮了兩條小辮,係上頭繩。


    織夏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突然一下眼淚嘩的湧出來,趕緊回頭。


    有做早點的商販招呼著:“閨女,你娘親呢?進來吃碗雲吞?”


    娘親嗎?小織夏搖搖頭,腦海裏浮現的是溪兒的臉。


    “那可別走散了啊,快回你娘親身邊去。走遠了你爹娘該急壞了。”老板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是父母帶到集市上來的,好心提醒了一句。


    “嗯。”


    應這一聲的時候就已是哽咽了,織夏點點頭,趕緊挑著她的小包袱跑開。


    再走了幾步,路邊有調皮的孩子或是昨夜裏又尿床了,正被娘親橫抱在膝蓋上,邊罵邊打屁股,明明就很輕,他卻殺豬似的叫著,張牙舞爪的亂蹬,喊:“爹,救命啊,你娘們兒要割我小雞雞。”


    織夏破涕為笑,但是,她其實好羨慕他啊,好想回家。


    “笑,笑什麽?你娘親都不打你屁股嗎?有什麽好笑的。”


    小男孩一邊提著褲子,一邊為了掩飾窘迫,大聲的質問。


    織夏搖搖頭:“不打。”


    她過往在神婆那裏挨過許多毒打,所以,自從到了許落家,岑溪兒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她,更別說打了。這一刻當她毫不猶豫說不打,很顯然,神婆帶給她的苦痛記憶已經悄悄被岑溪兒的溫暖抹平了。


    “才,才不信,騙人。”小男孩終於把褲子穿好了,從頭到腳看了看織夏,為了找回麵子,梗著脖子道:“臭丫頭,看你哭成這樣,還一個人挑著小包袱亂逛,是你娘親不要你了吧?”


    織夏整個人怔了怔,然後用力吼道:“才不是。”


    “就是,看你哭的,一準就是。”小男孩得意了。


    “你胡說。”


    “那你娘親呢?”


    “我……”


    織夏卡住了,怔怔的站著,淚珠順著臉頰不停往下滑。


    小男孩看著,看著,慢慢也有些慌了,抬頭帶著愧疚說:“哎呀,你別哭呀,我跟你鬧著玩的,看你長得又好看,穿得也這麽好看,就知道你娘親一定對你很好……”


    “哪像我娘啊,天天打我。”他小聲說。


    可惜他這麽一哄,麵前的小女孩卻哭得更厲害了——因為他說的都對啊!


    小男孩還待再哄,織夏已經扭頭跑掉了。


    當娘的出來拎著兒子又是一頓抽:“傻不傻?那麽好看的小姑娘,穿得也金貴,一看就是殷實人家帶來逛集市的……你還給惹哭了?你不想娶媳婦兒啦?你這個豬,跟你爹一模一樣。”


    小男孩又開始殺豬似的嚎。


    許落和岑溪兒躲在巷子裏,看著小織夏從身前跑過,緊張的跟著,直到看見她坐在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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