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的早晨,讓人昏昏,即使是紗幔的衣裳也會讓人難受。


    石崇坐在牛車上,嚼著冰鎮的西瓜,胖胖的身子汗水頻頻冒出,兩側的婢女打著扇子。


    沈易之外頭看著外麵的大太陽,有些納悶“這國舅王愷是怎麽回事,這般熱的天氣還能遲到?”


    歲榮擦著汗水有些昏頭昏腦“主子爺,這大暑最是熬人,怕是國舅蓄意為之吧。”


    沈易之拿著冰壺,有些不快“恃才傲擴本就不對,何況盛氣淩人?”


    歲榮低下頭,未敢接話。


    蘇念秋坐在馬車上,捧著冰壺,看著一旁虛弱嗜睡的寧以恒,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你昨晚逞能,知道受罪了吧?”


    寧以恒輕咳幾聲笑起“娘子昨晚那通火倒是燒的灼灼的很,讓為夫很是心驚呢。”


    蘇念秋沒好氣的指了指寧以恒“我昨晚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還想敷衍我?”


    寧以恒輕咳幾聲“罷了罷了,為夫真的有些疲憊了,娘子莫鬧莫鬧,看在我虛弱的份上。”


    蘇念秋看向窗外“這個國舅王愷也真是的,怎麽這般拿喬?”


    寧以恒斜了一眼“隻怕不是好事。”


    蘇念秋眯了眯眼,悶悶不樂“早知道白等,我也就不摻和這個熱鬧,省得受罪。”


    寧以恒撲哧笑起來,也不接話。


    正在大家被炎熱惱得想回府時,隻聽一小廝高聲答道“國舅王愷有令,須臾之間,牛車為仙,怎能辱了斯文?定要四十裏幔帳熏香。”


    石崇聽後從牛車伸出胖胖的頭來,看向小廝“那牛車比還是不比?”


    小廝恭敬的一拜“我國舅爺說幔帳結成,自然是比。”


    石崇笑道“這樣啊,既然國舅爺要幔帳四十裏,那我錦緞五十裏鋪地,省得牛車沾染了土腥氣,毀了雅興。”石崇一擺手,小廝瞪大眼睛看著石崇的家仆驅車回家。


    蘇念秋噗嗤一下笑出來“錦緞五十裏鋪地?”


    寧以恒撫了撫胸口,輕咳幾下“隻怕,過幾日就是砸珊瑚了。”


    蘇念秋歎了口氣“這幫隻會窩裏鬥的貨。”


    寧以恒笑起“可不是,看來明日我得去會會在洛陽做客的劉曜了。”


    蘇念秋好奇的瞪大眼睛“羊獻容也來了嗎?”


    寧以恒歪著頭看向蘇念秋“娘子很是關心羊獻容?”


    蘇念秋又指了指他的腦袋沒好氣的說道“你不知道羊獻容是楚人表哥第二任皇後嗎?”


    寧以恒哈哈笑起“可不是,正是一段風流韻事呢。”


    沈易之看著石崇的仆人錦緞鋪地,這奢侈的模樣令他沒的好氣,皺著眉說道“醃臢阿堵物,也拿來炫耀,毀了斯文。”


    歲榮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主子爺到底還是個玄學的入迷者。


    國舅爺王愷乘坐一輛鮮豔的紅色牛車緩緩而來,牛的犄角特別的大,犄角上各自綁了一個大紅花。車內熏著上好的檀香,一路輕渺,一路熏香。


    石崇胖胖的手掀開車簾,看著國舅爺王愷裝作斯文的模樣,拿著西瓜狠吃幾口,哈哈笑起“國舅爺,現在開始嗎?”


    國舅爺王愷心高氣傲的頷首“開始吧。”


    石崇也不多話,西瓜皮隨意丟給一旁的家仆,看了下鳴鑼手“開始吧,鑼響三下,便出發。”


    國舅爺王愷此時坐在牛車上看著石崇掛滿鈴鐺的牛車,眼中閃過鄙夷“牛車吃瓜,何來形象?”


    石崇由著車夫趕著牛車,對著與自己並駕齊驅的王愷笑道“人生在世,無外乎求個痛快,玄學有道隨心而為,難道有錯?”


    國舅爺王愷撇了撇嘴“坦胸漏肚,粗野之相也是?”


    石崇拿起冰壺,從中拿出冰塊,隨意放在口裏嚼著,口齒不清的說道“冰塊解暑甚好,要來一塊嗎?”


    國舅爺王愷扭過臉去“本國舅是個斯文人。”


    石崇嗬嗬的幹笑幾聲,繼續嘎嘣嘎嘣的嚼著冰塊,胖胖的臉上帶著一絲捉摸不定的探視。


    國舅爺王愷看著自己的牛車始終在石崇的後側,有些不快“車夫快些。”


    石崇抱著冰壺,冰塊還未放到口中,隻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國舅爺王愷,胖胖的手捂住嘴巴“國舅爺一定要趕上石某的牛車嗎?”


    國舅爺王愷斜睨石崇一樣“本就是牛車相比,爾等又要反悔?”


    石崇捂住嘴巴嗬嗬笑起來,把冰塊放進嘴裏,拿起蒲扇一邊扇著一邊對著王愷家的牛說道“牛兒牛兒,你得快快跑,跑快了青草多多,跑慢了牛肉上桌。”


    國舅爺王愷氣的瞪視石崇,石崇納悶的搔搔頭“國舅爺,石某給你家牛加油也不成?”


    國舅爺王愷扭過臉去“無聊。”


    石崇哈哈笑起,拍了拍大腿“國舅爺,咱們得比到日薄西山呢還是比到如日中天呢?”


    國舅爺王愷狠狠的說“自然是勝負即可見分曉即可。”


    石崇搔搔頭,傻乎乎的哦了一聲,對著自家車夫慢慢的說“這天太熱,你趕緊把牛車趕得快些,我好找個地方乘乘涼。”


    國舅爺王愷瞪大眼睛狠狠的剜了石崇一眼,石崇隻是聳聳肩。


    等到王愷反應過來,才發現石崇的牛車早早甩開自己,已經回到了比賽的起點。隨著銘鑼手的敲響,王愷氣憤的踹了一下牛車,拂袖而去。


    石崇緩緩走下牛車,拍了拍肚子,對著周圍的世家公子們笑道“石某吃了一肚子的冰塊,現下隻想找個涼爽的地方去去暑氣,不如咱們去金穀園內的竹林如何?那裏早就準備了曲江流觴。”


    國舅爺王愷走到城門越想越不對,就差人去問石崇得勝的機密。


    石崇正與世家公子們唱和玩水,卻聽管家走來說國舅爺下午還要再次約戰,有些不爽,看著外麵的天氣,皺著眉“告訴國舅爺,天太熱了,不如雨天再比。”


    國舅爺王愷聽到了欣然點頭,隻要能贏石崇一回,等又如何?


    果然這暑氣的夏天總是會雨水較多,第十天這細雨就開始飄飄灑灑的出現。國舅爺王愷興衝衝的來到約定地點,等著石崇。石崇果然也沒辜負了國舅爺的期望,駕著牛車緩緩而來。


    “娘子,這雨天再比牛車,你猜誰贏?”寧以恒坐在馬車裏,看著外麵一副誌在必得的王愷,挑了挑眉。


    “隻怕石崇要輸了。”蘇念秋搖了搖頭“這次王愷明顯是有備而來。”


    “石崇若是聰明,一定會認輸一次,如果不聰明,非要逞強,隻怕禍避之不及了。”寧以恒歎息一聲。


    “哦?孫秀此時還沒得勢吧?”蘇念秋挑起眉毛。


    “孫秀是沒得勢,但是砸珊瑚,還是皇家珊瑚,這就其罪當誅了。”寧以恒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下。


    “哎,事事難料。”蘇念秋歎息一聲。


    “石崇,如若這次我贏了你該是如何?”國舅爺王愷坐在牛車上很是驕傲“我的牛車,我的牛都比你的好,你輸也輸得甘心。”


    “如若國舅爺贏了的話,”石崇胖胖的臉上堆砌可愛的笑容,眼睛眨眨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如果國舅爺贏了的話,那石崇送國舅爺珍珠十斛。”


    國舅爺王愷的眼睛亮了起來“此話當真?”


    石崇無所謂的聳聳肩“我說話還沒有不算過,不過國舅爺要是輸了呢?”


    國舅爺王愷眼睛眯了起來“我的牛送你家做全牛宴,我親自下廚。”


    石崇眼睛亮起來“此話當真?”


    國舅爺王愷學著石崇的模樣笑起“我說話還沒有失信過。”


    石崇揚起手對著仆人說道“鳴鑼手,銘鑼三下。”


    石崇本來很是自得,看著國舅爺王愷,胖胖的臉上堆砌笑容“國舅爺,我喜歡烤牛肉的,牛肉要撒上孜然,那味道真的是好。”


    國舅爺王愷挑了挑眉“你送我的珍珠得是南海的才行,這樣我才能敷麵潤膚。”


    石崇撇了撇嘴“國舅爺,一會鹿死誰手還不知呢。”


    國舅爺王愷笑起“石崇,到時候你輸了可別哭啊。”


    牛車一追一趕間,竟是王愷最終贏了,站在絲絲細雨裏,王愷看向石崇眼睛帶著一貫的鄙視“不過是牛撒歡了跑,這麽簡單的道理,石崇,你竟然不知道?”


    石崇眼睛眯了起來“原來是石崇家門不幸,家門不嚴自當清之。來人將牛車一幹人等排查,此人不要也罷。”


    國舅爺王愷湊近石崇,哈哈笑起“石崇,十斛南海的珍珠,本國舅等著。”


    石崇的眼睛挑了挑“國舅爺,我石崇還沒有賴賬的習慣。”


    國舅爺王愷哈哈的笑著走開,留下石崇臉紅紅的站在雨裏。


    沈易之坐在馬車裏看著王愷離去,眼睛閃過精光“看來珊瑚之爭終究是來了嗎?”


    左逸風摸著手裏的玉杯,緩緩笑起,看來那株珊瑚有用處了。


    寧以恒歎了口氣“娘子,看來事事還是不變,這珊瑚怕是碎了,隻是這羌人也要滲入了吧?”


    蘇念秋點點頭“夫君,看來我要盡快跟劉曜談談了。”


    高雲榮負手於後,看著石崇的臉色,笑起“皇家這是耗國力折損自己的紫薇之氣嗎?”


    林暮祚坐在馬車裏,端起酒杯“各大家族怕是又要來一次洗牌了,隻是倒黴的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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