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初妝,最難忘,莫回首,不相忘,猶記得,那時月圓。


    靳綺月正在描眉,抬眼看到牆上的雀兒,調皮的拿著絲緞鬆鬆的紮了個辮子,便提著裙子,施展輕功飛奔而上,打算去抓雀兒。


    可是這初春的青苔最是濕滑,腳才踩到牆頭,卻一跤滑了下去,被一青衣男子穩穩接住,靳綺月抬起頭看著他,笑眯了眼睛“石閔?”


    石閔皺了皺眉“怎麽這般姿容就出來了?”


    靳綺月晃了晃手裏的雀兒“抓雀兒。”


    石閔不甚同意的搖頭“你素來都是這般任性的,從沒好好考慮過前因後果。”


    靳綺月皺了皺眉,小家子氣的捶了他一拳“盡是胡說,我可是那般傻乎乎的人。”


    靳綺月機靈的眼珠子一轉“話說你怎麽來了,可是有什麽好玩的事情要告訴我?”


    石閔看著靳綺月圍著自己轉,寵溺的笑容一閃而逝,等她抬起臉,依舊冷冰冰的表情“你都是個大姑娘了,還在乎那些小玩意兒?”


    靳綺月嘟了嘟嘴“大姑娘怎麽了?我為什麽不喜歡小玩意兒?”


    石閔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拿你沒辦法。”


    靳綺月伸出手俏皮的說道“肯定有東西,拿出來。”


    石閔從懷裏拿出一個翡翠欲滴的玉蟬,遞給靳綺月“喏,就這個。”


    靳綺月拿著玉蟬看了半天,不感興趣的還了回去“這個我不要。”


    石閔握著被送還的玉蟬,看向靳綺月“這玉蟬,你若還我,可不要後悔。”


    靳綺月傻傻的看著石閔“怎麽,難道這還是什麽寶貝?”


    石閔往靳綺月的手裏一塞,扭頭往裏走去,走到一半回頭看向靳綺月“你這番姿容,讓人看見不妥,還是盡快梳洗吧。”


    靳綺月看著青衣高大的石閔,撅了撅嘴,看著手裏的玉蟬,對著太陽看著,這到底有什麽好的?


    沈易之負手於後,坐在馬車上,透過窗戶將剛才的一切看了個真真切切,看來靳綺月跟石閔也是交好的。


    沈易之放下窗簾依靠在軟墊上,閉上眼,這個女子倒是有意思的緊,竟然可以讓石閔將乞活軍的信物送給她。那一晚她有幾分真,幾分假?


    沈易之手摸著暗袖裏的玉兔,皺眉沉思著。


    就在這時,一陣風掛過,微微馨香在沈易之的鼻間。


    沈易之睜開眼看向靳綺月,溫和的笑道“怎麽知道我在這個馬車上?”


    靳綺月一臉好奇的看向沈易之“你為什麽一點驚訝也沒有?”


    沈易之歪著頭看向靳綺月“為何我要驚訝?”


    靳綺月頗為不快“妖孽。”


    沈易之有禮的點頭“承蒙誇獎。”


    靳綺月皺了皺眉,拿出懷裏的玉蟬問道“你們晉朝漢族人,這個玉蟬是做什麽的?”


    沈易之笑眯了眼睛,拿過靳綺月的玉蟬,仔細的看著“玉蟬?”


    靳綺月點點頭“我素來不是個愛讀書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不會是什麽定情信物吧?”


    沈易之心中莫名的開心了起來“若是呢?”


    靳綺月訝異的瞪大眼睛,片刻之後,懊惱的抓了抓頭發“要是,我就還回去,不是我靳綺月喜歡的男子,我不接受。”


    沈易之點點頭,笑了起來“你還是個性情中人。”


    靳綺月催促著“這個玉蟬到底什麽意思?”


    沈易之端詳著靳綺月的表情笑了起來“玉蟬,自漢代以來,皆以蟬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將玉蟬放於死者口中稱作含蟬,寓指精神不死,再生複活。把蟬佩幹身上則表示高潔。所以玉蟬既是生人的佩飾,也是死者的葬玉。”


    靳綺月眼睛瞪大“哦,說我高潔無垢嗎?這不是定情之物?”


    沈易之笑眯了眼睛“你很期待?”


    靳綺月眼尖的看向沈易之手裏的玉兔,眼睛瞪大“喲,這是什麽?好可愛,你怎麽知道我屬兔的呢?”


    沈易之眼睛微微眯起“你也屬兔嗎?”


    靳綺月訝異的看向沈易之“屬兔有什麽問題嗎?”


    沈易之搖了搖頭“沒事。”心中突然震動了起來,竟然跟僅僅一個屬相。


    靳綺月看著玉兔很高興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玉蟬什麽意思,但是我知道玉兔不過就是玉石兔子而已,沒什麽重要的。這個玉兔好精致,不如送給我了。”


    沈易之看著靳綺月強盜邏輯,好笑的說道“我未必肯給你。”


    靳綺月皺了皺眉“你是說我要跟你交易嗎?”


    靳綺月下意識的摸像腰包,發現那裏是空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哎,忘記沒帶錢,這可怎麽辦,這個玉兔當真是喜歡。


    靳綺月摸了摸脖子,突然笑了起來“我脖子上有一個我阿娘送給我的項鏈,應該可以抵了你的玉兔。”


    說著從脖子上解了下來,隻見靳綺月白白嫩嫩的手上托著一個逼真的玉如意,形似鑰匙。


    沈易之看著這個玉如意,不動聲色的看向靳綺月“你打算拿這個跟我換?”


    靳綺月憨厚的騷了騷頭“我阿娘沒什麽資本,說這個玉如意早晚要交給漢人的,反正也不怎麽值錢,你又是漢人,也不算廢了我阿娘的心意。”


    沈易之拿著這個玉如意,挑眉“即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換玉兔。”


    靳綺月抓緊玉兔“不行,這個已經是我的了,你莫要跟我搶。”


    靳綺月,生怕沈易之搶了去,連蹦帶跳的跑下車,一溜煙離開。


    沈易之看著靳綺月離開,看著手裏的玉如意,笑了起來“和氏璧陽佩的鑰匙?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在靳準小妾這裏?”


    沈易之把玉如意戴在脖子上,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戴便戴了一生。


    碧血趕了回來,聞著車廂裏的馨香,這是靳綺月的香味,俏臉一下有些不自然。


    沈易之看向碧血“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碧血抿了抿嘴,想說什麽,但是還是壓了下去,僅是搖頭。


    沈易之看向碧血歎了口氣,碧血太壓抑自己了。


    沈易之敲了敲車門“歲榮,走吧。”


    碧血搖著嘴唇看著沈易之假寐,公子在靳家門口,又讓自己去前方打探石虎和石閔最近的動向,到底是何意思?


    且說靳綺月坐在繡樓裏,看著自己手裏的玉兔,笑了起來,這個玉兔可以掛在脖子上,取來一個銀鏈子小心翼翼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對著鏡子摸著自己的小臉“靳綺月啊靳綺月,你竟然強行拿人家的玉兔,真是丟人呢。”


    靳綺月傻傻的笑了起來“就算強要來又怎麽樣?反正這個玉兔跟我自己好配不是嗎?越看越可愛呢。”


    靳綺月瞥了一眼梳妝台上的玉蟬,皺了皺眉,還是決定編成個玉墜兒,放進荷包裏。


    石閔坐在房頂上,看著靳綺月的繡樓,方才靳準丞相說,若是自己肯幫他,便將綺月許配給自己。


    石閔垂下眼睛,可是如今怎麽能輕易背叛石勒和石虎?石虎是自己的義父,在義父沒有任何天下難以接受的錯誤之前,該如何背叛?這仁義忠孝最是根本,怎麽能輕易拋出?


    石閔仰頭喝著酒,辛辣的酒水過喉嚨,辣得眼淚都要出來,可是石閔卻不覺得過癮,搖搖晃晃的看著靳綺月的繡樓,嘴裏慢慢呢喃著,綺月,綺月,你可會等我??


    石閔苦笑了起來,雖然這漢國不講究門第,可終究不會輕易娶到她。


    靳綺月,這個女子,自己初見她時,她才七歲,補丁摞補丁的粉紅裙子,歪歪扭扭的發髻,她青澀的小臉上帶著倔強,看著欺辱自己的家奴們,並不懦弱也不屈服,即便父親不疼愛自己,也堅強的活著。


    那時候自己跟著石勒拜訪靳準,少年的自己看著如此倔強頑強的靳綺月,完全的被她的韌性吸引了。


    再見她時,她已經豆蔻年華,少年綻放的花顏,配著她飛揚的笑容,是那樣的恣意瀟灑。她揮舞著鞭子在院中練著武功,她使用著陰宅的手段傾軋著後母們的陷害。她是那樣的堅強又是那樣的多謀,不需要他人幫助,依舊過的開心而幸福。


    那時候自己看著張揚跋扈的她,不知不覺得被她的自信吸引,那一刻,自己相信,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與自己比肩而戰。


    之後見她時,她已經雙八年華,花容月貌的她收斂了張揚,此時的她更多的是幫助靳準丞相處理貴族女眷之間的名譽和情誼。那時候的她在世家之間走的遊刃有餘,過得風生水起。


    那時候她唯有對著自己才會肆意的表現出自己的本性,才會撒嬌,這讓自己感覺,自己是唯一一個走近她心裏的人。


    征戰長安之後,靳準丞相帶著她來到長安,此時的她已經是雙九年華,穩重與沉穩在她的臉上彰顯,但也表現出了她急流勇退的決心。此時的她更像是待嫁的閨中名媛,並不像少年時爭取該有的名譽。


    不知道她是看開了還是看淡了,越來越少的淡出靳準丞相的計劃,隻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又回到她豆蔻年華時的恣意瀟灑,卻在恣意中多了一份不打擾別人的自覺和認知。


    這個女子,是自己從小就魂牽夢繞的女子。


    可自己如何能獲得這個女子?隻怕,今後還會磕磕絆絆吧?


    酒入愁腸,愁更愁,心中難言,言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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