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裏懂得,我連戀愛都沒談過,你不是交過女朋友嗎,比我有經驗。”


    白寶貴把啤酒瓶在桌上敲的“梆梆”響,“以前我交的那女朋友,我為她買個包,買件衣服,隨便哄一哄,她就開心了,可沐琦呢,我送她的首飾、衣服,她統統不肯收,我請她吃頓飯,她也不肯賞臉,你說我還有什麽辦法!還有什麽辦法!”


    鄭拙成若有所思的道:“可能有的女孩子,她不是特別看重金錢。”


    “你別跟我在這文縐縐的,還是你本事大,三兩下把她的姐姐林睿搞定了,你快說說你是靠什麽做到的!”


    “林睿和林沐琦一樣,她不在乎錢,她向往無憂憂慮的自在生活。我都想好了,等我們真的走到一起了,我就帶她離開笠州,住到我在海邊的房子裏,遠離塵囂,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寶貴嗤之以鼻,“演話劇呢,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啊,你確定這是林睿想要的生活?”


    “我確定。”


    白寶貴一把扯掉脖子處的紐扣,癱軟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呢喃道:“沐琦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呢,她可不要也想逃避城市,躲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去,如果是這樣,我做不到,難道劉澹泊能做到,我不相信。”


    “寶貴,你不能為沐琦舍棄你擁有的,不願為她犧牲,怎麽能叫愛她呢?”


    “你是畫家,藝術家,腦子裏隻有烏托邦,精神戀愛。我是俗人,我要感情,也要物質,我隻希望像個普通人,賺錢養家,養老婆養孩子,周末去公園散步,或者去電影院看場電影,等孩子放暑假了,一大家子出去度假,多好啊。”


    白寶貴憧憬著,喝的醉醺醺的,受到了這輩子最沉重的打擊,拚命想把自己灌醉,任由五髒六肺承受酒精的刺激。鄭拙成又陪著他喝了幾杯,價值觀念不同,可朋友情份在的。


    林睿勉強寫完了兩篇文章,發到章柳的郵箱裏,那文章寫的連她都不敢看第二遍,拚拚湊湊,應付了事,如同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她安慰自己,長一點章律師好刪減,無論質量如何,總算完成了任務。


    她開始有了一種消極的情緒,一件事情做不做是態度問題,做的好不好是能力問題,反正我的能力有限啊。她自嘲的笑笑,撲到床上翻看手機,奇怪,快十二點了,鄭先生卻還沒發短信過來,今天他怎麽了。


    林睿把手機甩到一邊,臉捂在抱枕裏,隔了五分鍾,打開手機再看,還是老樣子。翻來覆去睡不著,過了半個多小時,林睿終於等不了了,撥下鄭拙成的手機。


    鄭拙成一看是林睿的號碼,對白寶貴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白寶貴已神誌不清,抱住鄭拙成的腰不肯撒手,“誰半夜三更打你電話!你不準溜走!我心裏難受!你必須陪我!”


    “林睿的電話,我接完電話就回來,我不走。”


    “林睿來查崗啊,我來跟她說兩句,我要說,讓我先說!”他奪過鄭拙成的手機,大聲的喊道:“林律師,小拙和我在一塊喝酒呢!我們倆喝酒呢!”


    林睿把手機拿開到離耳朵兩丈遠,電話那頭傳來喧鬧的音樂聲,歡呼聲,尖叫聲,震得她耳朵都快聾了,看來鄭拙成正在酒吧玩的高興,她忽然有點生氣。


    這時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兩位先生沒人陪嗎,我陪你們喝杯酒吧!”


    白寶貴道:“好啊,你坐這邊!”


    “先生,你是獅子座的嗎,算命的說我今晚上會碰到我的真命天子,他是獅子座的。”


    “我不是獅子,獅子座的,我是啤酒,啤酒座的。”


    ……


    什麽亂七八糟的,林睿氣憤的掛掉電話,仍然不解氣,狠狠的把手機關了。


    鄭拙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白寶貴那奪過手機,林睿把電話掛掉了,趕忙打過去,居然關機了。他欲哭無淚,一把推開前來搭訕的女子,扶起白寶貴欲離開。


    女子的態度陡然轉變,撒潑道:“哎,你怎麽打人啊,你怎麽能打人啊!”


    鄭拙成不想再在這混亂的地方待一分鍾,他不說話,直向前走。


    女子囔道:“來人啊,快來人啊,這位先生打人啊!”


    忽的冒出來三個彪悍的男人擋住鄭拙成的路,其中一個虛張聲勢,說道:“你調戲我的女朋友!”


    鄭拙成扯扯嘴角,老套的騙錢路子,他懶得與他們理論,掏了掏口袋,卻發現出來時沒有帶錢包。


    打開白寶貴的包,錢包裏大概有兩千塊錢,他全部掏出來扔過去,“夠了嗎!”


    那男子受了刺激般,咆哮著,“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看不起人是吧!”


    白寶貴不明就裏,迷糊的說:“對,老子有錢就是了不起,怎麽著!”


    方才還囂張的女子跪到地上一張張撿錢,數好後,說:“隻有兩千塊!”


    男子道:“兩千塊打發要飯的呐!你們不是有錢嗎!錢呢!”


    鄭拙成道:“我身上就這麽多錢。”


    “沒錢充什麽胖子!我女朋友你們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你說怎麽著吧!”


    三個男人威逼上前,鄭拙成沒想到碰上這樣的事,酒吧的保安正站在人群擁擠的地方,舞池裏,男男女女忘我的狂歡,沒人注意到他們。


    周五的清晨,林睿和章柳站在寒風裏等當事人,他們與當事人何愛民約好了在省高院的門口匯合。省城臨海,氣溫較笠州低,涼意瑟瑟。


    林睿仍在為前天晚上的事不開心,她獨自想了一會,扭頭看身旁的章柳。


    她發現章柳偏好一些女性化的用品,比如他愛喝粉色瓶裝的礦泉水,箱子裏有麵hello kitty 的鏡子,出了火車站見到有賣糖葫蘆的,留戀的望了又望。


    林睿看懂他的心思,故意買來兩串,塞給他一串,說:“紅糖做的糖葫蘆,看上去很好吃。”


    章柳麵露不屑,雙手插在高級定製的西裝裏,那表情上分明寫著我怎麽會吃這樣的東西。林睿堅持舉在他眼底下,他勉為其難的接過去,躲在偏僻的地方慢慢吃,吃一口咀嚼良久,緩慢的吞咽,似乎每一顆山楂都含著一個故事。


    林睿覺得一個高大的男人吃糖葫蘆的樣子一點也不滑稽,反而顯得淒涼和悲傷,仿佛一部耐人尋味的無聲電影。她猜著這部電影與他提到的“朋友”有關,朋友去哪了呢,兩人吵架了?她不理章律師了?


    林睿曾經以為,這麽好的男人,如果是我的男朋友,我會用整個生命去愛他,無論如何不鬆開手。然而現在,另一個男孩進入到她的心扉,她忽然厭惡起自己的見異思遷,為什麽對章律師幾年的感情,說變就變了。


    她想起大三那年的夏天,章柳回母校參加校慶,他作為那一屆的代表上台發言,林睿作為優秀學生,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肆意打量他的芳容,早聞有位英俊的師兄會參加活動,眼見為實,傳聞千真萬確,不僅帥氣,還幽默風趣。


    她記得那天的禮堂坐了很多女生,大家舉手踴躍提問,章柳講執業初期的糗事,引得滿堂哄笑。他鼓勵女孩子要有自己的夢想,要認真學習,要頑強拚搏,然後主持人八卦的問他是不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章柳說是的,努力實現自我價值的女生令男生尊重,隻有彼此尊重,才能產生心靈的碰撞。


    他說他喜歡自強不息的姑娘。


    林睿熱血沸騰,那時的她自卑到塵埃裏,處在花枝招展的花季女孩中間,她樸素而老土,唯一讓她感到些許自信的是學習成績。章柳的鼓勵給她打開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在這個世界裏,貧窮的姑娘也會有人欣賞,貧窮的姑娘也可以追求愛情,心心相印,像偶像劇裏那樣的靈魂伴侶。她忽然對人生充滿了強烈的希望,忽然間,她對他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四年多來,這份情愫如水草般滋長。


    當事人還沒有來,林睿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冒出一句,“待在海邊容易使人懷舊啊,生活應該朝前看的。”


    章柳搭話道:“懷舊的人重感情,自然憂鬱了些。”


    林睿吸了口潮濕鹹潤的空氣,她的臉凍僵了,風吹的淚水溢出,便對章柳說:“我們到大廳裏等吧。”


    “你進去吧,我在這等,何愛民難得來省城,人生地不熟,我站在這顯眼。”


    “他大可不來的,為了省錢坐慢車,太折騰了。”


    “你要理解一個果農的心情,畢生的積蓄付之東流,是我,我也要追著來探個究竟。”


    林睿打了個噴嚏,章柳道:“快進去。”


    她替章柳拿包,章柳沒有拒絕,嘴上說:“包裏有水杯。”


    林睿道:“我知道,放一包菊花枸杞,我泡好了你進來喝。”


    章柳點點頭,“謝謝你的關心。”


    “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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